洪姝在店里打了電話給倆姐,等她回家,大姐二姐已經(jīng)火燎火急趕到。
她們一路聽人繪聲繪色議論麻將館發(fā)生的事。
倆姐見奄奄一息,一身傷痕的林瑞,又驚又怒,忙問怎么回事?
洪姝將事情經(jīng)過細述一遍。
倆姐沉默了,半晌,二姐踢了倒在地上的林瑞一腳,恨恨地罵了幾句。
大姐將他扶起,解開他身上的粗繩,又心疼又難過地數(shù)落:“爸媽都被你氣死了,你還不知消停,真要把家鬧散了你才甘心嗎?不爭氣的東西...”
二姐看出洪姝的決心,她問:“說吧,你想怎樣?”
洪姝哄睡了孩子,輕輕吻了吻兒子的額頭,眼眶潮濕。
但她語氣堅定:“他已經(jīng)無藥可救,我也身心疲憊,無能為力。如果不是顧念爸媽的情分,我沒辦法支撐到現(xiàn)在。大姐,二姐,你們今天給句公道話...”
洪姝低頭哽咽,淚水落在懷里孩子的衣領(lǐng)。
大姐扶林瑞到里屋躺著,返出來對二姐說:“找人來給他吊個瓶,我看傷的...”
二姐擺擺手,打斷大姐的話:“都是皮外的,又不是傷筋動骨,讓他受點苦也好過家散了。瞧瞧他做的什么混賬事?早知道這樣,他不出生更好,也省的大家遭罪。”
“你呀,怎么說話,再生氣,也不咒罵他呀!”大姐忌諱地阻止。
“那你是老大,你說該仟么整?”二姐瞪眼,又看了看洪姝,對大姐奴嘴。
大姐嘆氣上前,挨著洪姝坐下,撫了兩下侄兒稚嫩的臉,語重心長說道:“孩子才兩歲多,你也不是硬心腸的人,舍得孩子嗎?”
折騰了一下午,天色已晚,這時,二姐打開電燈。微亮的燈光照在洪姝臉上,使她看起來有一種決絕堅毅。
她緩緩開口,語氣更加堅定,似乎不想讓自己有退路。她先是質(zhì)問:“大姐給我個繼續(xù)下去理由吧!如果倆位姐夫像林瑞這樣,那大姐二姐還能堅持嗎?”
大姐訕訕,一下子說不出話。
二姐不偏袒,直接搖頭說:“你姐夫這樣,我早把他鬮了,再一腳踹了。”
二姐的話剛落音,大姐氣的皺眉,沖著二姐使眼神,讓她別添亂。
洪姝咧嘴笑了笑,卻是苦澀的表情,她抬頭掃過房間,最后定在倆姐臉上,說:“爸媽的好,大姐二姐的照顧,我洪姝念一輩子。但我和林瑞實在過不到一塊,我容忍他這么久,算是看透,他真的改不了。如果他有一分半點讓我有盼頭,我決不會將孩子舍下?!?p> 二姐點點頭,洪姝的話讓她紅了眼眶說:“我們知道你不容易,這幾年你受苦了,瑞仔已經(jīng)無藥可救,我們實在也沒臉再求你留下?!?p> 二姐都這樣表態(tài),大姐也不好說什么,她邊抹淚邊嘆氣。
“謝謝大姐二姐,孩子...我不會帶走,不管林瑞以后成不成家,還有沒有另外的孩子。但這個孩子我留下,這是我對爸媽的愧疚,我沒有守好這個家,讓他們失望了...我對不起爸媽...”洪姝最終沒忍住,哭出聲來,話也說不下去。
大姐攬著洪姝肩膀落淚,二姐俯下身,張開雙臂,抱住她倆哽咽起來。
三人嗚嗚低泣,只有孩子睡的很香。
當晚,大姐還是給林瑞叫了村醫(yī)出診,吊了瓶,喂了藥。
林瑞見倆姐,故意越哼越大聲,帶著哭腔。
大姐不放心問他那里不舒服,林瑞正要賣慘,二姐一句話堵住他:“家散了確實該大聲哭...”
林瑞呆滯,好一會兒才回神,從大姐嘴里得知洪姝要離婚的事。
林瑞聽了松了口氣,他認為洪姝沒這個膽,離開他,還能去哪兒?她不會回娘家,這點他十分肯定。
但大姐告訴他,洪姝是鐵了心,連孩子都不要了。
這下林瑞慌了,他的哼哼聲呻吟了一夜。
洪姝當晚就抱著孩子去店里過夜,第二天她就張羅把店盤轉(zhuǎn)出去。
隔壁老板娘過來問她怎么回事,洪姝抱著孩子垂頭落淚。
看的老板娘心酸,她以為林瑞勾搭上別的女人而拋棄洪姝,陪著抺淚,又勸了許多話。
洪姝沒有出聲,她只是舍不得孩子。對于林瑞,她恨不得從沒遇上他,或者這人即刻消失她眼前,省的她想起惡心,并怨恨自己當初的草率。
一周后,洪姝將店轉(zhuǎn)出去,盤了貨了,談妥了轉(zhuǎn)讓費,她收到一萬五千塊錢,就將鑰匙交給對方。
洪姝抱著孩子回家,這幾天跟孩子一直住在店里,想著要見到林瑞那副討人厭的嘴臉,她渾身不自在。
總要面對,洪姝嘆氣,逼著自己坦然進門。
接下來該把婚離了,她實在一刻都不想跟他糾一起,早斷早好。
可進了門,洪姝才知道林瑞根本不在家。
她去旁邊店里,打公用電話給大姐二姐,讓她們幫忙找林瑞回來。
四天后林瑞回來,他換了一身行頭,倒也人模人樣。
他的腋下又夾著公文包,洪姝看著他,一臉不屑。
林瑞也不計較,他掐了煙蒂對洪姝說:“其實你跟著我忍忍就過,非得這么折騰,往后有好日子你可別眼饞啊!阿宋已經(jīng)離了,就等著給暖被窩呢?你倒好,居然騰了位子,這不傻嗎?你說說你,挺精明的一個人怎么還能讓一口氣活生生憋死...”
他的語氣得意又得瑟。
洪姝看著他,緊緊咬著牙才忍住要暴打他的沖動。
她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揚起,狠狠摑了自己兩巴掌,這是眼瞎的懲罰!
林瑞嚇得不敢說話,這女人真是狠到家,打起自個也毫不手軟。
他后退幾步,害怕她發(fā)火起來,又揍了他一頓。他可領(lǐng)教這女人的手勁,媽的,跟練了鐵砂掌似的。也不大的拳頭和巴掌,卻能把他揍的頭破鼻腫,全身青紫。
第二天,倆人領(lǐng)了離婚證,洪姝想去大姐家再看看孩子,于是在街上買了零食和玩具。
林瑞叼著煙,瞇著眼斜視她,說:“不是我說你,怎么想的?哪個女人離婚不哭著喊著要孩子,你卻不要?”
他說著又搖搖頭,嘖嘖起來:“以前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蠢,沒見世面的小女人果然不能要,娶了你這幾年,老子盡走衰運。這下好了,終于去霉頭...”
他揚起手里的離婚證,興奮地啄了啄,以示慶賀。
洪姝沒有理會他,提著兩袋東西,叫了一輛摩托車揚長而去。
林瑞不滿地低咕幾句,他實在想不通這女人怎么甘心情愿將孩子留下?
大姐說她知道帶不走林家獨苗,所以不想糾纏。
二姐則冷笑告訴他,人家洪姝是徹底死了心,不想跟林家再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這才狠心舍下孩子。
洪姝來到大姐家,陪孩子玩了一下午,傍晚時離開,她硬撐著不回頭,任孩子哭鬧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洪姝坐摩托車到縣城,找了一家賓館先住一個晚上。
天亮了,她就去找房子。
結(jié)婚幾年,她來縣城的次數(shù)不多,也就因為婆婆的存折那兩三趟。
洪姝租了間三百塊錢的單房,連帶一個衛(wèi)生間,還有個小陽臺,她挺滿意的。就是感覺房租有點貴,但又是她找了一天里比較便宜的。
洪姝決定先安定下來,不然帶行李住賓館更費錢。
現(xiàn)在的縣城改變很大,較比前幾年,很多地方都開發(fā),她差點不認的路。
洪姝買了鍋爐,置了一個布柜放衣服,其實她衣服不多,這幾年沒添什么新衣。結(jié)婚的時候置辦幾身衣服,倆姐見她穿來穿去就這幾件,每到年底都給她買兩三件。說是一年辛苦,總不能大過年的還穿著舊衣。公公在世時,也會掏錢塞她兜里,讓她添兩件衣服。
這就是洪姝將孩子留下來的原因,林瑞怎么混是他的事,她念著公婆的好和倆姐的通情達理。
她知道以后再也碰不到這么好的公婆和偏袒她的倆姐。
安置下來,洪姝開始找工作,畢竟她也才二十出頭,還很年輕。只是長期勞碌,皮膚粗糙不細嫩,個子矮小又瘦的干巴巴。但人瞧著就知道她機靈的很,尤其一雙烏黑亮堂的大眼睛。
洪姝很快找到工作,在一家門店挺大的鞋店上班。
工資一個月一千二,但有提成,賣出去一雙百來塊的鞋子抽兩塊,以此積累。
洪姝沒幾天就適應(yīng)鞋店上班,她在女式鞋柜這旁,店里分男女式,還有童鞋和老年棉鞋,也有雨鞋拖鞋混雜柜。
洪姝撐握很快,懂得察顏觀色,揣摩顧客品味,嘴巴甜,耐心足,服務(wù)周到。上班三四個月都是她銷量最多,抽成也多,工資自然也是最高。
老板原本并不看好她,沒想到她工作能力這么強,當即對她刮目相看。
這天,洪姝碰見熟人,她興沖沖跑過去打招呼。
這人就是當初帶她去縣城做保姆的大玲。
那是洪姝第一份工,說起來還得感謝她,雖然是洪姝花了錢,但那三塊對那時一個能賺幾十塊的大玲來說,也不算什么。
倆人多年沒見,碰上了都很興奮,聊個沒完沒了。
洪姝干脆請了一天,陪大玲去逛街。
這是她上班幾個月第一次請假,想兒子的時候,她都舍不得請假。
洪姝看著眼前穿著精致,打扮時髦的大玲,眼里忍不住冒出羨慕的亮光。
經(jīng)過旁敲側(cè)擊,洪姝終于套出大玲的話,她在外地跑業(yè)務(wù),一年能賺十萬左右,有時還多一些。
洪姝驚訝不敢相信,怎么聽大玲說的好像賺錢跟撿錢似的這么容易!
洪姝頓時眼紅的不行,賺錢是惟一能引起她興趣的話題。她纏著大玲,好說歹說,大玲松口答應(yīng)明年帶她一起出去。
洪姝感覺這一天假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