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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個人生

還在人間:三章

七個人生 落葉芳流水 3065 2022-12-11 22:58:33

  過了年,洪姝沒有去縣城繼續(xù)做小保姆,她的目標(biāo)又轉(zhuǎn)移了。

  初六的時候,她偷偷揣著戶口本去村上打務(wù)工證明。村長看了看她的個頭,有些疑惑她的年齡,看根本不像十四歲的孩子,瘦巴巴,又矮小。

  洪姝不等村長說話,趕緊塞了一包兩塊五的香煙,而后順利地拿著證明,小心翼翼放里兜。

  第二天,洪姝瞞著家人又一次出去,這回她留了心眼,寫了一行字跟父母交代她去打工。

  年底時,村上的外出務(wù)工,無論男女老少都回家過年。洪姝瞅準(zhǔn)機(jī)會,套近比她大三至五歲的幾個女孩,從她們的經(jīng)驗交談中,洪姝知道了做小保姆是最上不了臺面。說出去都是被人瞧不起,掉身價的事,往后也會被人拿去當(dāng)笑料消遣。

  洪姝心里有了譜,她趁機(jī)巴結(jié)大她四歲的吳樺,就是吳家奶奶的孫女。

  她這次回家,村上媒人給她說了一門親事,雙方都挺滿意的,可能元宵節(jié)過后就訂親。

  吳樺見洪姝機(jī)靈,便托她表妹給洪姝介紹一份工。

  于是,初七中午,洪姝悄悄的溜出去隔壁村找吳樺表妹。

  吳樺表妹長得粗枝大葉,竟看不出只比洪姝大兩歲。而吳樺表妹也傻眼,山村的女孩子一般十三四歲都很壯實,那像洪姝這么小的個頭,土黑矮瘦的。

  吳樺表妹經(jīng)不住洪姝的軟磨硬泡,只得帶她出去。

  到了吳樺表妹打工的地方,一家糖果廠,人家嫌洪姝個頭太小,沒什么體力,盡管洪姝說破嘴皮,對方還是不收。

  吳樺表妹沒法子,又托相熟的人問問,后來有了消息,說是縣城跑市區(qū)的客運要個跟車售票員。

  洪姝去了,工資一個月一百五十塊,人家也不嫌她矮個子,只問她受不受得住一天往返兩趟顛簸?

  洪姝一聽,連忙點頭,坐車那得多舒服呀!

  就這樣洪姝成了一個臨時跟車售票員,她一跟就跟了兩年,工資提到三百塊一個月。

  每天跟車跑市區(qū),洪姝卻沒逛過市區(qū),但車窗外的建筑物還是吸引了她。

  她想去闖闖,就像當(dāng)初跑去縣城一樣。

  兩年后,洪姝離開客運站,跟同村的人去市區(qū)鞋廠打工。

  鞋廠工資還不錯,一個月四五百塊,只是加班加的厲害,很多人都熬不住。

  洪姝硬扛了下來,做了一年,她攢了五千塊錢,揣著兜里回去過年。

  洪姝滿心滿眼都是鈔票,計劃著再上一年的班,她可就是萬元戶。

  然而,計劃卻被一場相親打破了。

  洪母娘家就在隔壁村,她的堂叔有個小兒子,去臺灣偷渡回來,賺了幾萬塊,一時風(fēng)光無限。

  洪母知道他正托人為小兒子說媒,恰巧洪姝回來,她眼前一亮。

  這幾年洪姝在外打工,整個人的相貌都變得不一樣。皮膚白了許多,個子也高了一些,衣著打扮還不錯。

  洪母心里有了主意,就沖著堂叔家現(xiàn)在的條件,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她趕緊叫個堂姐去問問。

  對方一拍即合,定了個日子,安排倆人相親。

  洪姝起先不樂意,后來被洪母一指點,她頓時覺悟了。

  這家人有錢!

  她累死累活不就為了幾個銅板,而這些銅板可以買來家的和睦,她渴望的親情呀!

  大哥初中畢業(yè)跟著同村包工頭去工地開車,而二哥畢業(yè)了閑置家?guī)讉€月,也去工地看倉庫。

  這幾年,她跟倆哥關(guān)系緩了許多,也是因為有了幾個銅板傍身,他們才對她和顏悅色。

  如今洪母能為她著想,還不是她這幾年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錢,雙手奉上,這才打動洪母的鐵石心腸。

  洪姝悉心打扮一番,興高采烈地去了,不出所料,比她大六歲的男子一眼就相中了洪姝。

  沒幾天,倆人就訂了親。

  洪母拿著洪姝訂親的五千塊錢,心情愉悅地為大兒子說親去。

  原來大哥看上同村的女孩子,追了很久,好不容易答應(yīng),卻是囊中羞澀,沒有錢訂親。

  洪姝這幾年打工錢,被洪母拿去修了一間房屋,也是預(yù)備給大兒子結(jié)婚用的。

  洪姝毫不知情,她喜滋滋地訂了親,也答應(yīng)男方,不去市區(qū)打工的要求。

  忙慣的洪姝閑不住,她就近去鎮(zhèn)上一家服裝店上班,一個三百八十塊。

  洪姝心里想好了,干了這一年,她怎么著也為自己攢點嫁妝,指望洪家肯定肯定不行。

  因為日子都說好了,年底結(jié)婚,洪姝剛好滿十八歲。

  洪姝在服裝上了三四個月的班,一分也沒給洪母,這下,她坐不住了,每次洪姝回來,她都指桑罵槐。

  洪姝聽出不對勁,也看到洪母對她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她心里明白。

  思來想去,洪姝還是妥協(xié),她將幾個月攢下來的一千多的錢交出來。

  洪母當(dāng)場臉上笑開花。

  話說,服裝店的老板娘是個四十多歲的時髦女人,她見洪姝勤勞嘴甜,就提出給她說媒。

  洪姝怕人笑話她小,一直不敢說已經(jīng)訂親的事,可老板娘熱心又熱情,非得為她幸福著想不可。

  洪姝沒辦法,只得告訴她自己訂了親。

  老板娘覺得惋惜,閑聊之中得知洪姝訂親的對方是她媽的堂叔兒子,她不禁脫口而出:“喲,這可是跟你媽同輩,按輩分,你得喊舅呢,怎么亂套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洪姝心里很不是滋味,老板娘說的沒錯,這是亂輩分了,她感覺被洪母坑騙了。

  洪姝請了假回家,質(zhì)問洪母這輩分怎么能結(jié)婚。

  洪母支支吾吾許久,解釋了一套說辭,那堂叔在她娘家族里是旁枝,已經(jīng)算不得親屬關(guān)系。

  洪姝心里不舒服,生氣地一腳踢翻凳子,說:“那輩分他總是我舅吧!”

  “你抽什么風(fēng)?犯邪了,怎么著,親都訂了,你休想整什么幺蛾子?”洪母臉色一沉,沒了耐心。

  洪姝想起老板娘驚訝的表情,大聲叫道:“我不嫁,這種輩分怎么見人?誰知道了都得笑話我...”

  “反了你!”洪母怒不可遏,她隨手抽起掃帚揚了揚,作勢要打她?!罢l個毒舌婦,要嚼這種爛舌根的話...”

  洪父急忙攔下她,低聲勸說:“孩子大了,打不得,有什么事好好說嘛!”

  “不給她點顏面,她開始造反了,敢跟老娘蹬鼻子上臉?!焙槟覆嬷?,嘴里罵咧咧。

  洪姝一跺腳,摔門進(jìn)屋,撲倒在床上哇哇哭了起來。

  她越哭越委屈,一個下午嗚嗚個不停。

  洪父聽著難受,幾番鼓起勇氣想勸說幾句,但看洪母臉色不善,硬生生又吞咽下去。

  洪姝消停了哭聲,蒙頭睡了一覺,頂著一雙腫的像核桃的大眼睛出來,嘶啞著聲音說:“我把話放這里,退親,不然,我死都不結(jié)婚?!?p>  洪母偏過頭,挑眼斜視一臉淚痕,頭發(fā)凌亂的洪姝,冷笑一聲:“行啊,退親是嗎?有本事把訂親的五千還回去,否則,死了也要冥婚。”

  洪姝呆住,她干巴巴地問:“什...什么五千?哪來的訂親五千?”

  “算起來不止五千,還有一條金項鏈,一只金戒指,和那些禮品等等,算算也有萬把塊?!焙槟高@會兒倒不急,慢條斯理地列出:“再說,都訂親幾個月了,想要退呀,人家可不會白白吃了虧,失了名聲,往后還怎么見人?萬一獅子大口,讓你賠上一大筆錢,你有嗎?”

  洪姝如遭雷擊,怔忡失神,許久,她憤怒地嘶吼:“胡說,什么項鏈戒指,我一分錢沒見著,憑什么...”

  洪母抬手一下子扇到她的腦殼,陰沉沉說:“怎么,想發(fā)瘋呀!讓左鄰右舍笑話?早要是知道你個婊砸子會壞事,老娘就該捏死你,省的這一天天的讓人不安生。”

  洪父也是被洪姝的樣子嚇住,他怕她犯混,要掐架,慌忙拉著她往里屋去。

  洪母在外屋又罵了半天,什么難聽的話都擺出來,直到口干舌燥,她才停了嘴。

  從洪母刻薄尖酸的罵聲中,洪姝總算明白她經(jīng)常罵她小婊砸是什么意思。

  原來,生母當(dāng)初帶著倆姐和哥哥改嫁同村的一戶人家,這戶的男人垂涎她生母年輕又相貌不錯,明里暗里言語輕佻。

  在她生父和奶奶尸骨未寒,倆人就好上了。

  沒多久,風(fēng)言風(fēng)語便傳開了。這戶女人知道了,哭鬧上門,砸了生母家里的東西。

  男人一怒之下,摑了女人幾巴掌,當(dāng)晚這戶女人就服藥自殺。

  這事一時轟動,傳了許多村莊,成了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更令人大跌眼鏡,那女人下葬不到一個月,生母便帶著仨兒女改嫁到這男人家里。

  男人家里已有一對兒女,又知悉母親死因,對她生母恨之入骨。

  而她生母也是不能容忍繼兒女的挑釁滋事,仗著男人對她迷戀,虐待歐打那一雙兒女。

  沒幾年,倆個繼兒女都離家出走,下落不明,她生母徹底鳩占鵲巢,將自己三個兒女養(yǎng)的白白凈凈。

  洪姝死死咬著唇,耳邊回響洪母列出她生母一籮筐的罪孽。

  她并不傷心,對生母,她沒有任何印象和感情可言。

  只是,洪母拿這些事罵她,并侮辱她日后也會像她生母那樣犯賤淫蕩,這是讓她受不了的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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