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荷知道林覺他們定會在營中用飯,便帶著眾人在廳內(nèi)用了飯。飯后在廳上喝了盞茶,問過謝紅鳶在何處安置。石玉姬搶著說自己邀了她去家中做客,石夫人聽了喜笑顏開,又看了看外面天色,便也起身告辭了。周月荷也不多留,只向謝紅鳶說讓她得空來府中做客,便和林晚笑著將她們送出了府去。
送走人后,周月荷和林晚并肩往后院行去。周月荷問道:“阿晚,京城如何?”林晚笑說:“京城的繁華盛況果真如娘所說,非親眼所見不能體會。女兒此去還進(jìn)過幾次皇宮,那真是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無處不彰顯天家氣象。”
周月荷聽了笑道:“這也算是長了見識了,娘做姑娘時住在燕都也曾進(jìn)過一次皇宮,所聞所見真是有語難言。”又有些感傷地說:“只是后來新帝昏慵,家族遭禍,娘所經(jīng)繁華富貴都成了一夢黃梁了?!?p> 林晚見狀忙挽了周月荷的手說:“娘,往后會越來越好的。我去京城也見了許多人,結(jié)交了幾個朋友,像謝小姐,還有衛(wèi)小姐和沈小姐,她們都是至情至性的人?!敝茉潞擅滞淼氖中χf:“這倒算不虛此行?!绷滞碛终f:“這衛(wèi)小姐和沈小姐也都快成親了,成親的對象我也認(rèn)得,都是好男兒。”
周月荷聽后,若有所思地看著林晚:“那你呢?我見你信中說安王不愿娶你,娘是又喜又憂,你這么好的孩子那安王怎么就不愿意娶你呢?讓你受了這么大的委屈。”林晚說:“娘,安王也是好意,他不喜歡我若娶我倒害了我?!敝茉潞捎值溃骸八娺^你嗎?若是沒見過怎么就不喜歡了。”又嘆道:“也是他無福,無緣娶你這么好的姑娘。”
林晚看著周月荷一臉的婉惜又覺好笑,又覺心酸,她笑了笑說:“娘自然是覺得我好的?!敝茉潞烧f:“你自然是好的,娘啊就是心疼你,也不知你的姻緣在哪呢?”
林晚輕咳了咳說:“娘,我有喜歡的人了?!敝茉潞赏O拢粗滞碛窒灿煮@道:“當(dāng)真,是哪家的孩子?”林晚垂下眼,微紅著臉道:“是梁王?!敝茉潞陕牶筱读算叮φf:“是把你哥哥打傷的那位梁王?”林晚抬眼看著周月荷重重點了點頭。
周月荷略想了想微微皺起眉來,林晚瞧見忙說:“娘,殿下是很好的人,我在京城都是他照顧的我?!痹捯魟偮?,周月荷身邊的翠屏笑了笑,打趣說:“小姐怎么這樣心急了,夫人又沒說什么?難不成去了京城一趟,小姐的穩(wěn)重都忘在那了?”林晚紅了臉,嗔道:“姐姐就不要打趣我了。”翠屏只抿嘴笑了笑。
周月荷笑說:“娘不過想著他把你哥哥打成那樣,又聽說過有關(guān)他的傳聞??杉热皇悄阆矚g的人自然是好的,想來傳聞是不真的,和你哥哥這事也是誤會?!绷滞硇α诵φf:“娘放心,殿下一定會跟哥哥道歉的?!敝茉潞尚φf:“你怎么知道,他一個王爺還能跟我們低聲下氣不成?”
林晚背著手,微仰著頭笑說:“反正我就是知道,娘就等著看吧?!敝茉潞刹挥珊眯Γ虼淦琳f:“你看看,這幾個月不見,這孩子就像變了個樣?!贝淦列α诵Γ胝f話,林晚忙道:“翠屏姐姐,你可不要打趣我哦,我可從京城給你帶了禮物呢?!贝淦列φf:“小姐,奴婢可是要夸您變得漂亮了,越來越惹人愛了?!?p> 周月荷笑了笑說:“這真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贝淦劣终f:“待會兒小姐就給奴婢吧,也省得來回跑了?!绷滞硇χ饝?yīng)了。周月荷笑著搖了搖頭說:“看我把你慣得,越來越懶了?!贝淦撩φf:“夫人這就冤枉奴婢了,奴婢可是為小姐省心呢,再說也是夫人寬容大度奴婢才敢放肆的?!敝茉潞烧f:“也就這張嘴討人喜歡”,又說:“走吧,天要暗下來了”,說著幾人拐過回廊向后走去。
不多時到了林晚院門,林晚院中的兩個小丫鬟梅香蘭香提著燈籠迎了出來。
林晚看著門額上掛著嶄新的木匾,上面鐵畫銀勾地書著“玉堂春”三個字,不由心中一暖勾起了唇角。
周月荷看去,說:“這匾額是不久前你爹重新掛的,之前那塊你爹說太過陳舊了。”
林晚想起當(dāng)初要為自己修建這院子時,因自己喜歡那株粉玉蘭,爹爹便在那株玉蘭旁圈了地修建起來。
這庭院都是照著她的喜愛來修的,青瓦低檐,小徑回廊,木閣鏤空,雕花填潻,推窗見景,是精致小巧的南方庭院。就連名字也是林晚取的,是因她曾讀有關(guān)玉堂春的詩詞,十分喜歡“小白長紅盡絕塵,不將朱粉污天真”和“無夢無眠,無災(zāi)無禍”二句。她便讓林覺替她寫下了這塊匾。
林晚看著這塊嶄新的匾又像回到了小院剛建成時一般,那時和現(xiàn)在雖都高興,卻是不一樣的。她借著月光看向墻頭,那株玉蘭已是枝繁葉茂,她想著自己走時那一樹的粉紅,花開得正盛,而如今回來已是殘紅盡褪,綠枝低垂了。
周月荷順著林晚的目光看去,笑說:“這玉蘭都這樣茂盛了,當(dāng)初你爹移來時我還以為它活不了,不想它活得好好的又被你喜歡上了?!闭f著周月荷和林晚進(jìn)了院來,沿著小道向屋中行去。
進(jìn)了房來,林晚見房中照舊,除了桌上堆的那堆從京城帶回來的東西,其余的什么都沒變,就連窗前的那兩盆綠蘿也如走時那般綠油油的。
周月荷看著桌上那一堆東西笑說:“這是要送多少人,買了這么多?”林晚回過神來笑說:“娘不知道,我去京城這一趟得了不少錢呢,都是陛下賞的?!闭f著去將送給周月荷的東西挑了出來。
兩匹時新的暗紋絹布,一對白玉耳環(huán),一對碧玉細(xì)手鐲。周月荷看著喜笑顏開都舍不得交給翠屏。林晚又將送翠屏的東西拿給了翠屏,翠屏笑著接過道了謝。林晚又叫梅香蘭香上前,一一送了東西,兩人都笑著謝了。
翠屏見周月荷直摸著那兩匹布,笑說:“夫人雖歡喜可也怪重的,交給奴婢吧,奴婢難道還能在您眼皮子底下把它偷了不成?”說得房內(nèi)的人都笑了。周月荷便將東西交給了翠屏,又說了幾句話,吩咐了梅香蘭香幾句便也提著燈籠回自己院中去了。
送走了周月荷,林晚在院門處問道:“杏子去哪了?”梅香笑說:“杏子姐姐往外院去了,大概是尋趙二哥去了?!碧m香咐和道:“是啊,若是尋別人也不能跑得那樣急那樣快?!?p> 林晚往回走,笑說:“若讓杏子聽見了,你們就麻煩了。”梅香說:“我們哪會去杏子姐姐面前說,到時候她又要抓著我們撓癢癢了?!碧m香說:“是啊,杏子姐姐力氣大,我們掙都掙不開。我又怕癢,有好幾次都被撓哭了?!?p> 月亮從云后出來,月光正好斜斜照在玉蘭樹上,玉蘭樹上掛著的那副秋千在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正一動不動靜靜垂在那。林晚停下腳步看過去,又向梅香蘭香道:“你們?nèi)シ帕藮|西吧。水燒好了嗎?待會兒我想洗個澡?!泵废忝Φ溃骸靶〗悖缇蜔昧??!绷滞碚f:“那你們?nèi)?zhǔn)備準(zhǔn)備吧,不急,你們慢慢來,我在這坐會,好了叫我一聲?!眱扇舜饝?yīng)著去了。
林晚向秋千走去,摸了摸繩子,雙手扶著坐了上去,輕輕晃了起來。月光從樹隙漏下,她一晃一晃地迎上去,微風(fēng)輕拂她的發(fā)梢衣擺??罩杏宣}城夜晚獨特的味道和著玉蘭樹的清香,是她所熟悉的。她笑著深吸了一口氣,頓覺身心舒暢。
林晚正高高興興地玩著,杏子提著燈籠開門進(jìn)來了。林晚看見向杏子道:“杏子,過來坐坐?!毙幼用μ嶂鵁艋\在秋千上坐了,林晚也不晃了只和杏子靜靜坐著,看著杏子手中微微晃動發(fā)著昏黃光暈的燈籠出神。
杏子另一只手拉著秋千上的粗繩,看了看說:“我還是喜歡少爺做的這個秋千,又大又結(jié)實?!绷滞砺犃嘶叵肫鹦r候的事,笑了笑,好一會才說:“還不是你們把父親做的那個秋千玩壞了,哥哥才又做的。”
杏子想起來嘻嘻笑了笑,說:“我還記得當(dāng)時把蘭香的門牙都摔壞了。因為是我推的她,她守著我哭了好久。后來還是請了一個老大夫來,跟她說還會長出來她才不哭了?!?p> 林晚將頭倚在繩上嘆道:“可憐的蘭香,竟遭此毒手,我當(dāng)時瞧見也是嚇壞了,繩子怎么忽然就斷了。”
杏子笑說:“我當(dāng)時還想著幸好不是自己,蘭香玩完就該我了,想著或許是蘭香替自己擋了災(zāi),心中越發(fā)愧疚,那幾個月真是貼心貼肺地對她好。好在后來牙齒長出來了,她還是個可愛的姑娘?!?p> 林晚笑說:“我當(dāng)時正在窗邊練字呢,正寫著‘好’字聽見動靜看去嚇得字也寫壞了。”
這時蘭香過來了,笑說:“所以這都是有預(yù)示的,‘好’變成了‘不好’,奴婢也該有此劫。之后我娘去海王廟里替我求了個符,我一直帶著,便再沒遇見這樣的事?!泵废阋渤鰜砹?,在階下道:“小姐,都好了”,又向蘭香笑道:“讓你出來正事不說,水都快涼了,既那么靈驗怎么不見你再坐秋千?!碧m香嘟了嘟嘴說:“我這不是被嚇怕了嘛?!?p> 林晚和杏子已經(jīng)起身往房中走去,杏子提著燈籠邊走邊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蘭香忙跟上去說:“這怪誰,還不是怪你。”杏子笑說:“可那繩子也不是我弄斷的,而且現(xiàn)在你也是漂亮的,不像那些阿婆缺著牙?!碧m香卟哧一聲笑了,說:“這倒也是?!绷滞砺犞α诵?,去了里間洗漱去了。洗漱完后等晾干了那一頭烏發(fā),便忙上床去睡了,聞著熟悉的味道一夜無夢,酣睡至天明。
次日早早地起了又忙忙洗漱了,林晚便帶著林覺和林旭的禮物去找他們。父子倆高興的收了,便一起去廳上用了早食。
正吃著飯,林晚見林旭眉眼含笑的,恨不得告訴別人自己遇見了天大的好事。她便問道:“哥,這是怎么了,這樣高興,收了我的禮物都不見你這樣高興?”
林覺是知道的,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而周月荷也從林覺口中得知了,也不好奇只小口小口地喝著粥。
林旭見林晚問忙說:“阿晚你想都想不到,那冷冰冰的梁王竟當(dāng)著眾人的面向我賠禮道歉,低頭拱手了。這可是在眾目暌暌之下,你說我能不高興嗎?”
林晚想著梁王低聲下氣的樣子心中悶悶的,酸酸的。她淡淡笑了笑說:“這下你知道殿下是個好人了吧?”
林旭說:“這不是應(yīng)該的嗎?哪里就好人了”,他見林晚變了神色忙道:“你放心,竟然答應(yīng)你了,我一定會做到,只要他不來招惹我?!绷滞碚f:“殿下只是性子冷,他不會招惹你的?!绷中襁€想再說,周月荷輕咳了一聲,說:“食不言,寢不語,還不快吃飯”,林旭這才住了嘴,認(rèn)真吃起飯來。
林覺瞧著卻是若有所思。昨晚周月荷一直在問有關(guān)梁王的事,什么可有娶妻,多大了,人品如何等等。他當(dāng)時就覺得奇怪,剛才林晚又在言語上多番維護(hù)梁王,不免看出了苗頭。
他看了看正吃飯的林晚,想著梁王雖人品不錯,可性子實在太冷,瞧著就是個不會疼人不知體貼的,阿晚嫁過去肯定會受委屈。且梁王勢大,天長路遠(yuǎn)的自己也幫不了阿晚。這樣想著不由重重嘆了口氣。
林晚聽見抬頭問道:“爹怎么了,可是軍中有事不順?”林旭笑說:“不可能,軍中的事雙方都談得好好的,哪來的不順?!绷滞聿还芰中瘢唤辜钡乜粗钟X。
林覺見林晚如此貼心孝順,想著我這么乖巧的女兒已受了那么多委屈,今后一定要嫁個善解人意,體貼入微的人。最好是離得近的,若是受了委屈自己還可以揍那人一頓。林覺心下打定注意,認(rèn)為梁王絕對不行。
林晚見林覺一臉絕決地?fù)u著頭,想著難道出什么大事了。而周月荷見這光景,已是猜著林覺所想,忙說:“老爺這是做什么,都嚇著阿晚了?!绷钟X回神看著一臉焦急的林晚笑道:“阿晚別擔(dān)心,沒什么事,只是為父做了一個不容更改的決定,也不便告知你。”林晚放下心來,仍問道:“當(dāng)真?”林覺點頭笑道:“當(dāng)真?!?p> 林旭聽了笑說:“看吧,能有什么事,也值得你急成那樣。”說著端起碗,大大地喝了一口粥。
林晚搖了搖頭,心想看來昨日是久別重逢的濃情讓自己產(chǎn)生了錯覺,哥哥還是老樣子。
周月荷搖了搖頭,皺起了眉,想著這是我養(yǎng)出來的兒子嗎,這吃相怎么就隨了他爹呢?
林旭搖了搖頭,看著正大口吃著的林旭,想著這小子是我兒子嗎?怎么這么遲頓,還在那沾沾自喜,還不知道梁王那樣對你,是想拐跑你唯一的妹妹。
林覺起身一掌拍在林旭后背,拍得林旭差點沒噎住。林覺怒其不爭道:“還吃,難道讓那么多人等你一個嗎?”說著就往外走去。林旭又喝了口粥,忙起身跟了上去,怕挨打只得腹誹道:“還說我,你還不是沒出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