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權(quán)利
承鉉二十三年春,我入了宮,從小小的正五品盛京同知之女搖身一變,成了大禮皇朝承鉉帝的庶九品常在。
沒過多久,我就初嘗了恩寵,被承鉉帝封為了從九品才人。那一年,和我同歲入宮的白常在卻死在了那年的寒冬臘月里,罪名就是她沒能保住她腹中的龍嗣而被承鉉帝所厭棄。
二十三年除夕夜,承鉉帝在年夜上極為高興,大手一揮,后宮正五品一下皆晉了一級位份。所以,在這除夕夜上,我成了正九品貴人。
承鉉二十四年正夏時分,在向皇后請安的過程中,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暈了過去。再當我醒來時,我已經(jīng)躺在了我的寢宮青悅軒里。承鉉帝就坐在我床邊,極為高興的告訴我,我懷了龍嗣。
當時的我開心極了,因為入宮一年,我清楚的知道承鉉帝和皇后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是,惜妃娘娘還是承鉉帝的白月光呢。而我,我什么都沒有,在承鉉帝眼里,我或許什么都不是,但是我只要有了皇子,我就可以在這后宮里占據(jù)一席之地,這個孩子不僅僅會為我固寵,等我把他好好的養(yǎng)大,等他長大后有了封地,我就可以遠離這深宮了,跟著他去封地。
白常在活生生地例子就放在了我的眼前,我沒有辦法忽視。因而我待這孩子就如同侍奉承鉉帝一樣兢兢戰(zhàn)戰(zhàn)。
在我懷胎六個月的時候,太醫(yī)院的于醫(yī)官在給我把平安脈時,發(fā)現(xiàn)我竟然懷了雙胎。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在這后宮里,雙胎全為皇子為不吉,雙胎若全是公主則為大不吉。
我好害怕呀,我害怕在這后宮里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沒了。對待皇室的污點,承鉉帝從不會心慈手軟,哪怕是他的親骨肉。
我急急忙忙的從榻上下來,挺著個大肚子跪在地上求醫(yī)官不要告訴承鉉帝。除夕時候掛在屋檐上的紅燈籠還在,宮人們依舊都是喜笑顏開的。而在窗內(nèi)的我,心都涼了。我的大宮女允安陪著我跪在地上,還未言語,兩行熱淚早已奪眶而出。
許是這位醫(yī)官在盛京時蒙得了我父親恩德的緣故,他跪在地上沖我叩首,他說,他這條小命本就是我父親救來的,如今娘娘有難,他舍了這條命又如何。
就這樣,我和他聯(lián)手一起瞞天過海,這后宮里的人都被我耍的團團轉(zhuǎn)。
承鉉二十五年春末,我要生了,我執(zhí)意的要于醫(yī)官為我接生,連接生婆都是于醫(yī)官為我找的。在生之前我就下了死命令,若是雙胎同性,那便掐死那個體弱的,藏起來。
誰又能知道,我生產(chǎn)時才年方十六啊,在產(chǎn)房里,我等待的不是再過幾個時辰擁有新生兒的喜悅,反而是忐忑不安,我既期待“他們”能出生,又盼著“他們”不要出生。
或許是太幸運了,我生出來了一男一女,是龍鳳胎,大吉!
聽到允安在我耳旁高興的恭喜時,我眼角留下一滴淚,高高提起的心又放回了原處。
畢竟皇室百年沒出過龍鳳胎了,聽聞我生了龍鳳胎,承鉉帝極為高興,給皇子起名為楚弘霖,公主則起名為楚清和,并且特跳級封我為正六品的婉華,從那天開始,我就成了沈婉華了。但不幸的是,弘霖在我身邊沒過多久就被皇帝抱走讓給皇后去撫養(yǎng)。給的位份不僅僅是皇帝給我生子的獎賞,也是用弘霖換來的‘恩賜’。
皇后奪了我的兒子,我辛辛苦苦懷胎了十個月的兒子啊,奪子之恨怎么能容許我這個母親咽下這口氣呢。
承鉉三十六年秋,這十一年來,我陸陸續(xù)續(xù)地晉位,終于封了妃,成了正二品沈賢妃,我把當年的惜妃踩在了腳下,爭權(quán)奪位這四個字在這十一年里仿佛刻進了我的骨子。
也是在這一年,后宮爭權(quán)的斗爭達到了頂峰,承鉉帝如今是六十歲了,而我也已經(jīng)是二十有七了,皇后已經(jīng)坐了三十六年的皇后了。但不知道怎的,本該是快要到了我們將要握手言和的日子,皇后卻突然開始和我爭寵。我想不明白,便也沒怎么想,我只知道,皇后她擋著我往上爬了。
于是,在三十六年除夕那天,我想到了一條毒計。那一天,纏綿病榻的皇帝終于想起了他冷置了多年的皇后,兩人獨自一起吃了除夕夜的晚膳,據(jù)說那一天晚上,整整擺了一百二十道菜,極為奢靡。
他們吃完了,皇后做主將他們吃剩下的殘羹冷炙賞給了東西十二宮。
當我收到盒子里的剩菜時,我做了大膽的決定,我將鶴頂紅下在了剩菜里,端給我的女兒清和吃了。我眼睜睜地看著只有十一歲的清和在我的懷里咽了氣,至死,她都只用懵懂的眼神看著我,清和她,死不瞑目啊。
就這樣一個錯洞百出的栽贓陷害竟然成功了,畢竟我最是熟悉承鉉帝了,他晚年多疑!我想,這是多完美啊,完美到就連神仙都好像在眷顧我,皇后的后位就這么輕輕松松地被廢了啊。承鉉帝為了安慰我,立了楚弘霖為太子,卻沒有立我為皇后。我恨承鉉帝,恨他奪了我的長子,恨他輕飄飄地就能定我的命運,恨他無情!
皇后年紀也大了,她中年喪子,晚年卻沒了后位傍身,沒過幾天就郁郁而終了,承鉉帝在‘皇后’逝世沒幾天也去了。但是誰都不知道這兩件瘋狂地事都是我做的,除了我的‘好兒子’楚弘霖。
對這個孩子,我總是抱著些許愧疚的,許是自小離開我身旁的原因,十年過去了,我對他的母子之情也就淡泊了,我扶持著他登基,也就算是全了這最后的母子之情吧。
我被楚弘霖奉為了尊一品的明懿太后,但是楚弘霖他一日都未曾看望過我,但是我原諒了他,畢竟我對他生而未養(yǎng)??墒牵肓禺斦媸切暮輩?,他竟然追封被我設(shè)毒計陷害而死的先皇后為朝圣太后。朝奉啊朝奉,萬朝奉養(yǎng)。
但我還是原諒了他,畢竟,他是我的親兒子。我也從中看出來了,楚弘霖他重情,對我來說,弘霖重情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這樣,我就可以歇歇了,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待在慈寧宮頤養(yǎng)天年了。
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有一天,他來到了我居住的慈寧宮。慈寧啊慈寧,楚弘霖給我選的養(yǎng)老的宮殿,對我來說,這個宮殿的名字是多么的諷刺啊。
我真的沒有想到,那一天楚弘霖來了慈寧宮竟是要通知我,他要滅我沈家三族啊。聽聞后,我顧不得一國太后的尊嚴,泣聲淚下地求他饒了沈家,是的,我作為一個母親,竟然求我的兒子饒了我兒子的親舅舅。這是多么荒誕的事啊,可它就是發(fā)生在了我身上。我屬實沒想到的是,楚弘霖完全的遺傳了先帝的無情,的確,他對朝奉太后情意深重,卻對我,對沈家趕盡殺絕??!
我在淚眼朦朧中看到楚弘霖冰冰冷冷地看著我丑態(tài)百出的模樣,我就知道了,他是鐵了心的要滅了沈家啊。
我從袖子里掏出了繡娟,擦了擦眼淚,直視著楚弘霖,我告訴他,要想滅沈家,那就先從我的尸體上跨過去。
聽到這里,楚弘霖只是冷笑了一聲,他說,他只是來通知我的。甚至,楚弘霖控制了慈寧宮的宮人,并派御林軍圍了慈寧宮。
他就這樣通知我后就走了,獨留我一人在這空蕩蕩的大殿里獨自傷懷。
我記得,慈寧宮里有劣質(zhì)鶴頂紅的,這慈寧宮的鶴頂紅是為了賜死那些不聽話的宮人的,據(jù)說是,喝下去了痛苦無比。
我想到了此處,我跌跌撞撞地趕去了放毒藥的側(cè)殿里,瓷白的藥瓶被我緊緊地握在了手里。
我回到了寢宮,找出了獨屬于太后的華服,一件一件地給自己穿上,華服是真的厚重啊,我歇了半晌才又繼續(xù)往自己的身上套。
我摸著華服上細密的針腳和華貴精美的刺繡。對著銅鏡,我描眉敷面,從銅鏡中細細看去,我在三十四歲這個年紀竟在眼角有了皺紋。
不得不說,我是真的老了,感嘆了一番。
隨后,我一把拔開了瓷瓶上的紅塞子,將這劣質(zhì)的鶴頂紅一飲而盡。
其實也沒過多久,我就感覺到疼了,肝腸寸斷的那種疼,上一次我這么疼的時候,貌似還是在產(chǎn)房里,說起這個,我就想起了我的幼女楚清和,清和當年喝這個鶴頂紅的時候,是不是也疼的要命?。壳搴退貋韹少F,最是怕疼了。
清和,阿娘來給你賠罪了。這是我陷入黑暗時最后的意識。
愿我們都可以得償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