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澤剛從口袋里拿出鑰匙,就聽到了自家門中傳來了五音不全的歌聲。
他嘆了口氣,擰了下門把手。果然,門沒有鎖。
客廳中的音響開著,放著的是一首慢歌。
穿著粉色浴衣、頭發(fā)潮濕地耷拉在腦袋上的Vincent,正舉著一杯淺黃色的液體隨著那音樂舞動著。
至于那五音不全的歌,自然是Vincent唱的。
津澤盯了他一會兒,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停下的意思,于是關(guān)上門走向開放式的廚房。
放下了背包,他習慣性地打開了冰箱去找水。
可是冰箱里滿滿當當塞滿了東西,偏偏沒有飲用水。
天花板上,投影時鐘跳到了23:50。
津澤有些惱火。
博士生涯開始了兩個月。在Thomas手下,他的工作是理論與實驗摻半。一旦實驗開始,組里幾個人就要輪班倒著監(jiān)測組內(nèi)搭建的樣本儀器的運行狀況。這樣晚歸對津澤來說是常事。
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常常托在N市找到了調(diào)酒師的工作的Vincent負責購置家用的事。
就看Vincent平時的個性,不難想像他對此事有多「認真負責」。
兩人都可仰賴神格利用第十六的能流,食物不及時購置也就罷了,可是水,那可還真不是憑神格說解決就解決了的。
「Vince??」
Vincent沉浸在那音樂中,毫無反應。
津澤火大地關(guān)掉了音響。
「Vincent!你是不是又忘記了買水回來?」
留意到音樂暫停,Vincent方才回過神,「???你是有什么毛???有酒喝,誰要喝水啊??」說著,他倒還不忘抬手晃了晃那杯中的液體,像是向津澤示威。
津澤看向流理臺上,那里放著大半瓶白蘭地。
他瞌了瞌雙眼,發(fā)出了短促的惱怒的聲音。然而還是從櫥柜里翻出一只杯子,斟滿了酒。
白蘭地的味道讓津澤皺了皺鼻子——Vincent的品味和津澤處處相左。
Vincent轉(zhuǎn)身去開音響,津澤則閉了氣打算硬把那杯酒喝下去。
——就在這時。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現(xiàn)在喝得酩酊大醉?!?p> ——那熟悉的聲音在流理臺對面響起時,津澤好不容易才憋著沒把酒噴在來人臉上。
Maksim抱臂端詳著津澤,臉上一如既往的不耐煩。
津澤大睜著眼睛,掙扎了一下,還是把酒咽了下去。
「Maksim,拜讬不要總是這樣突然出現(xiàn)?!箿責峄M了咽喉,津澤清了清嗓子。
另一面,Vincent也愣在原地。
「突不突然,又不是我決定的——」他打量了一番Vincent那身粉紅色的浴衣,表情忽然有些玩味,「總之,現(xiàn)在,你們兩個跟我去第十七?!?p> 「什??什么?!」津澤以為自己聽錯了。
——三個月以來,津澤除了和Vincent修行,就是在盡量掩人耳目的狀態(tài)下除掉跑來第十六的外界的「東西」。先行第十七的眾人一直以來杳無音訊??涩F(xiàn)在,在這個契機不明的情況下,Maksim卻忽然跑來說,要津澤去第十七?
而且這個倉促的狀態(tài)算是怎么回事?
津澤就這么大睜著眼睛愣在原地,什么也說不出來。
「別浪費時間了,另一邊有人在等。」說著,Maksim就在身側(cè)畫出了門,轉(zhuǎn)進流理臺的另一側(cè)拉起了津澤邁進「門」中。
兩人消失在那「門」裏之后,Vincent揚眉,低頭打量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衣服。
依然拿著那酒杯,他聳了聳肩,大步邁向那仍然開放著的「門」。
****
——雖然透過Eddie的記憶,津澤曾經(jīng)看到過這個世界的樣子,但是那猶如近在眼前卻實則遠在天邊的光瀑仍然讓他吃了一驚。
第十七——這個被奪去了「理」的世界,并不像第十六一樣,有「太陽」作為自然光源。
這個世界的光,來自于那朝升暮落的光河的瀑布。
原本,那金色的瀑布是該逆流而上的。
可自從Edmund將Eulrice斬首,雖然仍舊暮落朝升,那瀑布本身卻如同凝結(jié)在某個動態(tài)中。
津澤知道,第十七因那一事件出現(xiàn)的異變,遠不止于此。
他定定地望著那天邊許久,沒注意到除了身邊的Maksim和身后尾隨前來的Vincent,另一人從他前方靠近。
「津澤??你怎么??」Laertes神色詫異地看著他。
他不解地將目光轉(zhuǎn)向說話的人,還沒有意識到他指的是何事。
Maksim此時也轉(zhuǎn)過頭望向了津澤。
「啊。這個世界原本就基于意識。所以,外貌這種事大部分是意識所『構(gòu)筑』的自己的樣貌。他大概是用假身份在第十六生活太久了?!?p> 「你在說什——」
——『我的聲音?!』津澤抬手掩住了嘴巴。
在第十六,身為女性的津澤因以男性的社會身份存在,聲音是習慣性刻意壓低的。而此時,他留意到自己的聲音居然自然低了一整個八度。
四人所在處似乎是一片無人的荒草地??礃幼硬痪们坝羞^降雨:地上的低洼處,處處是積水。
津澤不由得低頭朝身前的一灘積水看去。
——他的短發(fā),變成了金色的長發(fā);黑色的左眼變成了金色;而原本保留著些許女性特質(zhì)的臉,居然有了棱角。
——這是?!
也只在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雖然想說這樣你大概需要一段時間習慣,不過,反正你也一直以男性身份在第十六生活的?!筂aksim不屑地轉(zhuǎn)過了臉,將右手拇指與食指放入口中吹響了口哨。
三匹翠綠色、通體半透明的靈馬從不遠處的林間奔向四人。
津澤仍舊一臉錯愕,卻好不容易從那水洼的倒影上抬起了視線。
「Laertes,我就不跟著去了。Andrea還在等我?!筂aksim朝Laertes道。津澤這才注意到后者身上是件似乎是棉麻材質(zhì)的寬大對襟長袍。
留意到津澤的視線,Maksim又開了口,「你們兩個??到了城鎮(zhèn)里把衣服換掉。這樣太顯眼了?!拐f著,他又打量了一番Vincent身上的粉紅色浴衣。后者夸張地向他微笑了一下。
Maksim轉(zhuǎn)身再度畫出了「門」,丟下三個人和靈馬離開了。
「Laertes閣下,所以??到底是什么事?」Vincent與Laertes接觸不多,可他忽然拘禮的口氣讓津澤有些疑問。
「就不必用敬語了?!闺m然聽西川說過這個胡來的蠻荒神在第十七做了什么「好事」,既然早已接受了一致的立場,Laertes也并不想與Vincent計較。「我們還是上馬邊走邊說吧?!?p> 津澤看向身側(cè)的那匹靈馬,猶豫地伸出手去——那手卻就這樣穿過靈馬翠綠色的輪廓,好像那匹馬對他來說并不存在一樣。
他收回了那只手,蹙眉看著掌心。
在掌中凝聚了「水」的咒力,他再次向那馬身撫去。這一次,雖然他觸碰到了那匹靈馬,那馬兒卻似乎受了驚嚇,抬起了前蹄,做出了嘶鳴的情態(tài);只是,并沒有嘶鳴聲發(fā)出。
它落下前蹄時,馬身穿過了津澤的身體。
Vincent和Laertes看著這一幕,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似乎是這時才想起手中還握著酒杯,Vincent干脆地把那杯子投向身后?!肝艺f,看來你這小子不僅僅需要練習『風』,連無元素的咒力——『無相』的操控,你也不行啊~」
說著,他伸手向自己身邊的靈馬。手掌與那翠綠的輪廓接觸的剎那,馬忽然有了色彩和形體;不僅如此,它此時呼吸間的咈哧之聲也聲聲入耳。
Vincent歪頭朝津澤笑著,「你呢就用這匹,我會牽著?!乖捳Z間他輕輕推開了津澤,依樣向原本在他身邊的馬匹注入了咒力,并翻身上了馬——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條流動著咒力和魔力的絲線般的東西,牽引著第一匹具了形體的靈馬。
Laertes見狀,也并不再干預。同樣向另一匹馬注入了咒力躍上了馬背,他敦促兩人道,「事不宜遲,我們快出發(fā)吧。」
****
幾日前,當Laertes和Ryan回到「發(fā)條舞者」所處的街區(qū),所見之處是一片狼籍。
「怎么會這樣?」Laertes錯愕地看著街道兩側(cè)破敗的房屋,以及流離失所、衣衫破爛的外城居民,不禁喃喃道。
「想必內(nèi)廷亂作一團,總有神職者外流。這外城,現(xiàn)在就堪比戰(zhàn)場吧?!筊yan也四處環(huán)顧著。稀稀拉拉的鎮(zhèn)中居民在看到Laertes身上的朝服后,紛紛躲閃著視線避開了。
兩人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Finn姐妹和「發(fā)條舞者」的。
彼時,Claire正蹲在一名瘦骨嶙峋的老者跟前以一只瓷碗喂送著什么,Evelyn和「發(fā)條舞者」則站在她身側(cè)。
注意到Laertes和Ryan,Evelyn的右手已握上了腰間的劍柄。
「哎,Evelyn。你也都聽說了,翊的事,和他們無關(guān)?!埂赴l(fā)條舞者」并不轉(zhuǎn)頭,只是淡淡制止了Evelyn。
聽到翊的名字,Laertes又走上前了幾步,揖手行禮道,「長老別來無恙。這么說,您知道翊的去向?」
「嗯??不必多禮了。翊的具體下落,老朽不甚明了。可想來是在內(nèi)廷吧。老朽也是自他從第十六歸來,才聽說原來他一直在為Xerces做事??老朽一向以消息靈通著稱,卻被擺了一道,實在慚愧?!?p> 「??」Laertes不知該如何接應——他一向視翊為摯友,卻沒想到竟連他對立場一事一直瞞著自己這件事,他還是從Dawson口中得知的。
這么想著,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
「說到消息,老朽確有一事相問?!顾D(zhuǎn)過了頭,面具朝著Laertes的方向,「老朽只知翊回內(nèi)廷,帶回了一塊Xystus的神格碎片??你們在第十六,可找到了那個和Edmund有關(guān)的孩子?」
「??找是找到了??這恐怕一言難盡?!筁aertes嘆了口氣。
「無妨。你們兩人可先到府上。老朽已將那地下的咒印暫時封住了,二位大可隨意進出。老朽我??也有有關(guān)Edmund的要事想要告知你們?!?p> Laertes和Ryan面面相覷。
「這??也好?!箖扇宿D(zhuǎn)向「發(fā)條舞者」的居所方向,Laertes卻忽然想起了什么。
「若是那咒印封上了,長老府上的時間??」
「??啊。這世間動亂,老朽怎能茍且偷安呢。」說著,他接過了Claire遞回的碗。
——想必,那當中是咒藥吧。
Laertes不由得想。
****
「你是說,這位『發(fā)條舞者』想要確認在我體內(nèi)的神格的狀態(tài)?」林蔭大道上,津澤朝策馬在側(cè)的Laertes發(fā)問。
——Laertes還不習慣津澤就這么在第十七完全轉(zhuǎn)換成了男性身份,卻也只是稍稍皺了皺眉。
「是的。不過也不僅僅如此。的確有Maksim的靈視,這種事原本輕而易舉,只是,Dawson的手下似乎一直對舊事避重就輕。很難想像Maksim會對Eulrice的神格的狀態(tài),以及現(xiàn)在你所擁有的Eddie的記憶的事如實交代?!?p> 「??」總覺得這從第十六的夜間接續(xù)的一天之中突發(fā)狀況太多,津澤有些頭痛。
另一側(cè),牽著津澤所騎的靈馬、一向乖張的Vincent此刻反而沉默不語。
「與此相關(guān),『發(fā)條舞者』手上此前有一本古籍。在我和Ryan抵達之前,他方才完成對之中文本的翻譯。那內(nèi)容??和Eddie有關(guān)。我想你也會想要知道?!筁aertes似乎并不打算具體道來。
——是因為Vincent在場嗎?
津澤正琢磨著,Vincent卻好似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開了口。
「Laertes閣下不必這么見外??在下可也是被蒙在鼓里?!筕incent的口氣聽來頗為疏遠淡漠,「還有。閣下可沒說明事情原委吧??自你們二人抵達第十七,第十六已經(jīng)過去數(shù)月;可直到現(xiàn)在,你們才找上這小子??」
Laertes抿嘴不語。
「內(nèi)廷,現(xiàn)在如何?」
一時間,伴隨三人的,只有馬蹄的篤篤之聲。
終于,放棄了堅執(zhí),Laertes開了口。
「因四塔的咒力,內(nèi)廷被結(jié)界包裹。抵達第十七之后我與Ryan環(huán)繞內(nèi)廷數(shù)日,并找不到那結(jié)界的破綻。想必,是要由Xerces親自許可,才可進出于內(nèi)廷?!?p> Vincent不屑地「哼」了一聲,「早料到如此??現(xiàn)在只怕Dawson的部下都散布在外城,而內(nèi)廷早已是Xerces一派的天下了?!?p> 想到數(shù)月前為讓自己放心,Eddie還在聲稱要與兩股勢力抗衡,津澤內(nèi)心五味雜陳。
就在他這一恍神之際——
空氣中如同爆破般地掀起了颶風!
周遭的樹木紛紛拔地而起,三匹靈馬受驚,先后抬起了前蹄——
Laertes與Vincent始料未及,因這突發(fā)狀況分神;注入靈馬的咒力頃刻消散,三人被摔在了地上。
三匹靈馬脫離了咒力無聲地逃竄,颶風卻不放過三人。
津澤和Vincent幾乎沒有辦法站起身;Laertes竭力支起身子,以半跪的姿勢得以在身前倒行了「風」的身密——
頃刻間,那颶風回旋的中心,空氣的暴走驟然停息;而在幾人的外圍,劫掠草木的風仍在持續(xù)著。
Laertes長舒一口氣,幾步移到津澤身邊將他扶起。
「這是怎么——」
話還沒說完,津澤便留意到,正對三人的方向,有一個人影,似乎毫不忌憚那奔馳的疾風,正穿過飛沙走石的外圍向他們走來。
因那颶風掀起的土塵,三人只能看清來人的輪廓——似乎是個短發(fā)的男人,圍著很長的圍巾——圍巾的后擺正在那風中狂舞。
那人卻似毫不受颶風影響——飛揚的土石砂礫中,那抹身影不斷接近。
津澤看到那人影似乎抬起了手——
「小心——!」
并不是因Vincent的提醒:幾乎是下意識地,津澤向右閃開了一步——方才他與Laertes站著的地上,出現(xiàn)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津澤轉(zhuǎn)念望向那仍不斷逼近的人影——他終于出現(xiàn)在了因被Laertes解咒而不受颶風侵襲的內(nèi)圍。
那是一個身著墨綠色衣褲頂著栗色短發(fā)的男人。他頸上裹著一條長長的白色圍巾。
「啊。這是多少見的場景:Laertes公爵閣下和Vincent伯爵閣下居然也有交集——還有,這就是陛下提起的那個孩子吧?」
來人自顧自開了口,目光掃過正在手上凝結(jié)咒力與魔力的Laertes和此時奇裝異服的Vincent,最終盯緊了津澤。
在津澤所擁有的Eddie的記憶里,這個人的印象似乎很模糊;但他卻從那人提起Xerces的方式中判斷出,此人來者不善。
那男人的右手中,握著一條銀色的長鞭。
看來方才地上那條裂痕,就是這武器留下的。
津澤的手,握上了「扶靈」的刀柄。
可就在同一時刻,敵人閃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那張臉幾乎貼上了他的。
就以這個距離,那人低語道,「自我介紹一下。在下名為神威,風神,位列子爵。」
正說著,他的手握上了津澤握刀的左手手腕。咒力如電流般灌入了津澤的身體。
無法動彈之余,津澤眼中,周圍的世界正在扭曲,色彩揉成了一團。
轉(zhuǎn)瞬間,天地變?yōu)閱渭兊暮诎锥?;于此天地之間,是四處翻涌回旋的龍卷颶風。
——這是??「境界」?
津澤審視著周遭,并沒有放開握在刀柄上的手。
這地方的確和Dawson的「境界」十分相像。但是既然自己并沒有被「請」進來,他不明白現(xiàn)在自己是以何種狀態(tài)來到這「境界」之中的。
那名為神威的男人,似乎也并不在這「境界」之中。
——與此同時,Laertes與Vincent眼睜睜地看著津澤的身軀跪倒在神威面前。
Vincent咬了咬牙在身前準備結(jié)印,Laertes則揮劍向神威頸項刺去。
后者抬手揚起了那條銀鞭——鞭子在Laertes的劍上纏繞了數(shù)圈,恰恰阻止了他的進攻。
「哎,公爵閣下。你在內(nèi)廷時間尚短,可能有所不知。這以『囚』體精神被困在『境界』的意識,如果作為『主』的我不放他出來,你就是殺了我,那小鬼還是會一直被困在里面的。」
聞言,Laertes神色變了變,意欲將那劍抽回。可是,被神威長鞭道道束縛的劍卻紋絲不動。
「說得倒是不錯——不過,要是就把你打到求饒為止呢?」Vincent語畢,一道土石凝聚的利劍從神威腳下升起——后者收回了長鞭,向后翻躍,躲開了那一擊。
Laertes趕忙上前攙起了失去意識的津澤。
四人周遭的颶風似有偃旗息鼓之勢。
神威的神情有些惱怒。
——照理說,他的目標應是津澤帶有神格的意識,而并不是僅僅困滯他的精神在自己的「境界」里。
因慌忙躲避,他也算遺失了重要的「戰(zhàn)利品」。
正了正色。神威遠遠朝Laertes和Vincent開口,「我看,你們還是老老實實把他交給我。搞得魚死網(wǎng)破,大家都不好看?!?p> 「神威閣下是不是對現(xiàn)在的形勢有什么誤解啊~」Vincent說著,雙手再度合在身前,「想要交易,得先有籌碼吧——」
——另一面,Laertes收起了手中的劍,一樣在身前結(jié)印。
一時間,條條蔓藤從幾人身前接連抽起,交相錯結(jié)著與更遠處沖破地面的新的藤蔓相連——火光熊熊,將這些蔓藤一一點燃。
那火勢便這樣直逼神威而去。
后者變了臉色,在身前結(jié)印??伤鞠胍燥L改變火的走向,卻因有那些蔓藤做引,反倒只是加強了火勢。
當那火墻蔓延至身前時,神威閉上了雙眼。
可那以蔓藤為引的火墻卻就在這時被陡然傾斜而上的地面推了上去——
「神威,陛下的旨意是你我同行。你怎么一個人胡來呢?!?p> 鎮(zhèn)靜的聲音屬于一個頂著銀色短發(fā)的男人。身著素色便服的那人從背后靠近了神威,輕輕拍了拍他的左肩。
「參吾??我??」神威不敢看向身旁對他亦師亦友的人,只得轉(zhuǎn)開了視線。
「沒關(guān)系。對方可是公爵和伯爵,要多當心了?!箙⑽釀t只是望著對手的方向,輕輕笑了。
****
他在那「境界」之中不知走了多久——一則在「境界」內(nèi)并沒有標識時間的確切物體,二則以「精神」的型態(tài)在「境界」之中,原本時間的概念就很可能被「境界」的「主人」扭曲。
津澤知道,Dawson在展開「境界」的時候,他本人的「精神」一定就在「境界」的某個角落。
雖然不確定對于神威也一樣,但此刻除了四處找尋出口,津澤別無選擇。
不同于Dawson「大地」的「境界」,這風神的「境界」之中颶風橫行,有時難以前進。
津澤選定了一個方向,就這樣一直走了下去?!妇辰纭古c結(jié)界很類似,各個方向聯(lián)通。如果神威的精神在這里,向一個方向行進,一定會遇到。
這么想著,果然,正逆風而行的津澤看到了那個戴著圍巾的背影。
他抽出了腰間的「扶靈」。
「哎呀,真虧你能找到呢。不過,第十六的人類大概不明白吧:以『囚』的身份介入『境界』的話,可是勝不了『主』的呢?!?p> 神威轉(zhuǎn)過身,那拖在他左側(cè)的圍巾正因風飄揚著。
「不試試??怎么知道?!刮盏对趥?cè),津澤嘴角浮上了微笑。
風的咒力在腳底凝聚。
****
大地登時如同被賦予了生命,游蛇般地涌起向Laertes腳下,并在這游動的同時崩裂開來。
Laertes并未躲閃,卻沿那崩裂震顫的地面直奔參吾而去——飛速移動中,咒力與魔力凝成的劍已再度出現(xiàn)在他手中。
就在兩人距離縮緊的瞬間,Laertes揮劍,而參吾方才完成了結(jié)印——一堵土墻聳立在兩人之間;只是那柄劍似削鐵如泥,硬生生把參吾的防御斬作兩半。
參吾向后躍起拉開了距離;Laertes此時只是緩緩移步逼近。
另一面,Vincent將津澤安置在較遠一些的地方,抖了抖手腕——咒力和魔力在他手中形成了一柄刀刃往復彎曲的寬刃刀。
神威抬手揚鞭,意欲纏住Vincent手中的武器封住他的行動,后者卻先一步結(jié)印——數(shù)條蔓藤自神威身側(cè)破土而出,搶先纏附在了哪條銀鞭上。
「英雄所見略同啊~」Vincent抓了抓下頜上的胡子,朝對手揚了揚眉毛。
下一秒,他已閃身在神威面前。
「不能殺你??但是削掉你一只手,看來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說著,那彎刃便向神威仍握著武器的右臂斬去。
神威瞳孔微縮,陡然放開了武器向后躲閃。然而仍然稍遲了些:他的左腕上留下了一道頗深的傷口。
暗暗咬牙,神威在身前結(jié)印念咒,一道厲鋭的颶風沖著Vincent的方向飛去。
Vincent則也在身前飛速完成了結(jié)印,再伸出在側(cè)的右手推出了一道旋風——后者就這樣撞上了神威的那道厲風,搖搖晃晃地把它帶離了原來的軌道,沖著參吾飛了過去。
參吾正忙著應對Laertes,躲閃不及,被那風帶出數(shù)十米才重重落在了地上。
神威的咒術(shù)原本凌厲狠毒,打在參吾的身上,已在他周身留下了多處深淺不一的傷痕。
因擔心好友,神威分了心——再回神來,Vincent的刀已架在自己頸上。
另一側(cè),還未等參吾站起身來,他周身便被數(shù)條火炎的鏈條纏繞。
Laertes緩緩靠近,紅瞳中目光如炬,微微抬起的左手掌心向上。手掌收緊的同時,參吾身上的火焰的鎖鏈正在漸漸收緊。
「我呢,不知道哪個對你更算是威脅~不過,你再不放那小子出來,你也好,參吾閣下也罷,都得完蛋~」仍舊笑著,Vincent將神威的左臂反擒在他身后,右手中的彎刃刀則逼緊了他的喉嚨。
就在這時,Vincent的這位「階下囚」的瞳孔忽然放大。
注意到神威的變化,Vincent不敢放松警惕,皺起了眉頭。
「啊啊啊——」
讓Vincent沒想到的是,神威居然忽然發(fā)出了痛苦的哀嚎;他抬起了受傷的右手扶上了右額側(cè)。盡管被Vincent箝制,他仍跌跪了下去。
「???!你這傢伙?!」
Vincent驚詫之余,似乎看到神威的黑瞳中閃爍著微弱的金色光芒。
良久,神威停止了呻吟,只是跪在地面大喘著粗氣。
Vincent仍舊并沒放開反擒著他左臂的左手,卻將凝聚刀的咒力收回。那刀便就此憑空消失了。
Laertes的注意力并未從參吾身上移開,Vincent也依然警惕地看著自己的對手,不明白他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遠處的津澤,忽然動了一下。
片刻后,他揉著額側(cè)緩緩站起了身。
這幾人間的靜默持續(xù)了許久,Vincent才忽然注意到恢復意識的津澤。
「嗯?你小子怎么就逃出來了?」
「??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菇驖砂粗栄拷薞incent,接著才注意到Laertes面前被火炎纏繞的另一人。
「那是??」
「參吾侯爵。大地之神。」Laertes的目光仍鎖死在對手身上。
——這一位,津澤倒是因Eddie的記憶而有所印象。他的那一問,不如說其實是想問參吾是什么時候加入了這混戰(zhàn)的。
「Laertes閣下,現(xiàn)在這兩人,我們要如何處置?」幾乎是出于習慣,Vincent開口詢問身為上級的Laertes的意思。
「??放了他們?!乖捯魟偮洌琇aertes已解開了困縛參吾的咒術(shù)。
「哈?」Vincent不解,并沒有松開手上的神威。
「我對兩人所知不多。但我想他們并不是會為Xerces的瘋狂計劃賣命的人。像我和Ryan一樣,他們也只是在Dawson和Xerces之間暫時做了選擇?!筁aertes拂袖回身向幾人原本行進的林間道路走去?!改闳绻麊栁?,我說,放了他們。」
「??」參吾艱難地站起身。并不再有所動作。
津澤怔怔地看著Laertes的背影。
讓他詫異的,不如說是,下一刻,Vincent揚了揚眉,看著手中遭箝制又似乎剛剛遭受到別的什么攻擊的神威似乎毫無反擊之力,便就此松開了他,舉起了雙手在耳側(cè)聳了聳肩,好像在說「我可不管了」。
隨即他便癟了癟嘴,大步追著Laertes而去。他身上那套粉色的浴衣因他的步幅可笑地擺動著。
津澤剛剛想要跟隨兩人離開,卻被神威捉住了褲腳。
「你??第十六的人類??能夠使用創(chuàng)世神的術(shù)??你到底是??什么來頭??」
「??」
終究什么也沒說,津澤抬腿跟上了Vincent。
貳因思坦
【小劇場】incoming! 合租的生活總是充滿了摩擦??有時候這種摩擦是一個人按著另一個人的腦袋在地上摩擦??(作者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