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青轉(zhuǎn)身回到柜臺,一名個頭小,身形只皮包骨沒見肉的小孩躥了出來。
小孩衣裳破爛,但洗得極為干凈,且已經(jīng)發(fā)白。
衣裳破爛,說明小孩家境一般,而洗得干凈,則是說明即便家貧,小孩家并不自棄。
羅青一扭頭,認出了是昨日幫過自己攔下老煙桿偷竊的向玉樹。
向玉樹徑直跪在地上,連磕三個響頭,“恩公,我娘熱病退了!
多謝你昨日施藥之恩!”
羅青笑了笑,“有用便好。
昨日我記得共包了三日劑量。倘若不夠,你再來拿即可?!?p> “快快起來罷,不必放在心上?!?p> 昨日那藥,羅青正兒八經(jīng)是照本宣科,書上咋說,他就照著幾錢幾兩拿,效果還真拿不準,能有作用,自是極好。
至于為眼前這小子抓藥,順手為之而已,小孩幫藥鋪攔下那老煙桿,雖說可有可無,但羅青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視不顧。
況且藥鋪不缺藥材,確實值不得幾個錢。
不過羅青的隨手為之,對向玉樹而言,卻是活命之恩。
向玉樹站起身,咧嘴一笑,“恩公往后但有差遣,可以去鎮(zhèn)西北的驅(qū)魂巷找我!
別看我小,啥都會干!”
羅青嘴上應(yīng)道:“恩?!?p> 向玉樹來的快,去的也快,沒做停留,風也似地跑走。
他還要當游手賺錢,這趟來是恰好路過此地。
所謂游手最初是指一些游手好閑之人不事生產(chǎn),常在酒肆飯鋪溜達,而食客在一家飯鋪就食,指不定想喝另外一家的酒,便掏錢要這些人代為跑腿。
慢慢的,游手便發(fā)展為來往城鎮(zhèn)跑腿的職業(yè)。
可以理解為外賣小哥。
羅青站到鋪子門外,伸個懶腰,抬眼往東西這條鎮(zhèn)主干道望了望。
東向而視時,只見鎮(zhèn)口匯聚了數(shù)人,圍成一小圈,隱隱約約瞧出地面有兩個貨箱,一名皮膚稍顯黝黑的青年與幾人說著話。
因藥鋪位于鎮(zhèn)東,能看得頗為清楚。
那處可不曾有鎮(zhèn)上的商販駐足,除非……
除非那商販不是鎮(zhèn)上的人。
羅青微瞇雙眼,心思大動。
過山客。
羅青不著急現(xiàn)在去和過山客接觸,待傍晚時分,鎮(zhèn)民聚集得多了,再去看看不遲。
若是相中了甚么玩意兒,三更半夜時分再去買賣,才算妥當。
羅青可不想將自己太過暴露于他人面前。
他記得過山客有著自己規(guī)矩,那就是來往各地牛鬼蛇神統(tǒng)治之地,卻從不踏足。
過山客之所以在鎮(zhèn)口而不進鎮(zhèn),正是因此。
這也是過山客能在各個閉村鎖城的偏僻地方行走而不招來橫禍的原因。
這點,恰好利于羅青。
他壓抑住心下躁動,正要返回鋪中,瞥到振衣夫、皋復(fù)老二人結(jié)伴而行,氣勢洶洶從西邊祀神廟來。
羅青一樂,這過山客來的倒是時候。
他殺了招魂嫗,振衣夫與皋復(fù)老正費盡心思尋找兇手,這過山客一來,禍水東引,自己的風險便更低了。
羅青沒再進鋪,而是依靠著門墻,若有若無地側(cè)目而視。
見到鎮(zhèn)上兩位大人過來,鎮(zhèn)民一個個離去,只剩下那位過山客和振衣夫兩人。
相距甚遠,羅青聽不到雙方交談言語。
只是一盞茶功夫,振衣夫與皋復(fù)老兩人離去,期間沒有起半點沖突。
過山客敢?guī)е簧俸脰|西大膽行走山林之中,雖說從不出手,講究一個和氣生財,但若說其本身沒點本事傍身,恐怕也沒人相信。
至少跑得快也是個大本事。
兩人之所以前去,頂多也就是詢問一番過山客情況,或嘗試能否索要點賄賂之類。
鎮(zhèn)上三位眷徒以及其下的有限幾名官僚,一個個可都是富得流油,在鎮(zhèn)上百姓供奉給祀神大人的金銀中,從祀神大人指頭縫里流出來的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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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衣夫與皋復(fù)老結(jié)伴西行。
皋復(fù)老微駝著背,拂須道:“以往來過咱們回煞鎮(zhèn)的過山客也有好幾位,這個倒是面生?!?p> 方臉闊目的振衣夫正值中年,行走生風,氣度沉穩(wěn),想著過山客模樣,道:“看其年歲不大,明顯是個剛?cè)胄械纳系白?。?p> 皋復(fù)老瞥了振衣夫一眼,面容陰翳,咧嘴問道:“你覺得他實力咋樣?
會不會是謀害招魂的兇手?”
振衣夫搖搖頭,“過山客生意人,雖說向來講究和氣生財,可這次貿(mào)然來一個沒打過交道的新人,還真不好說。
過山客信奉野祀,貨郎尹,多數(shù)沒攻伐手段,只逃跑得快,按理說和招魂打個有來有往,費勁才能殺掉招魂也說得通……”
皋復(fù)老唉聲一嘆,試探問道:“回煞伯大人眼下還在閉關(guān),要不要喚醒,告知此事?”
振衣夫擺擺手,“若是事事勞煩回煞伯大人,那要我等眷徒何用?
此事你我二人定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皋復(fù)老一雙眼睛滴溜溜轉(zhuǎn)了轉(zhuǎn),開口道:“振衣,老郎中那老貨新近收下一名徒弟。
你說有無可能招魂乃是老郎中令其徒弟殺害得?”
振衣夫思索半響,皺眉道:“我聽說老家伙收徒時日尚淺,縱然是老家伙傾囊相授,也不可能在這幾日就有對付招魂的本領(lǐng)!
而且老家伙忌憚回煞伯大人,應(yīng)不會做那傻事?!?p> 皋復(fù)老一嘆,喃喃道:“老郎中不死,如鯁在喉啊。昨日那老貨纏斗甚久,若再打下去,我等占主場之勢,必能將其拿下!”
振衣夫厲聲一呵,“夠了!
招魂與我等共事一兩百年,她之性命豈是老郎中可能比的?
皋復(fù),你近些日子與那老郎中起了甚么仇怨?說來昨日便是你提起對付老郎中的。
你為何如此急切殺掉其人?”
皋復(fù)老急忙躬身,“振衣,老朽所言,可是句句為我回煞伯大人著想!
沒半點私心?!?p> 振衣夫冷哼一聲,“我之所以說先救治招魂,乃是因招魂若出了意外,便不可挽回。
而老郎中我們此次不殺,往后機會多了去了,縱是你我非他敵手,難不成回煞伯大人也拿不下他?
何必急于一時!”
皋復(fù)老忙稱:“所言極是?!?p> ?。ㄆ鋵崒懙牟⒉煌昝?,雖說努力追求邏輯自洽,但依然存在個別瑕疵和病處,好在可以不斷修改更正,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