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佩他們回來時,我還沒醒。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夫子皺眉,看一眼子佩。子佩會意,悄悄進屋。屋里特別安靜。浩軍靠在窗臺,拿著一本書看。西邊的半幅窗簾垂下來。頭朝里的我,睡得很熟。
見子佩進來,浩軍忙放下書。悄悄下炕,子佩輕輕道:“一直沒醒嗎?”浩軍點點頭。子佩上去坐到我身邊,摸了摸額頭,又扶了扶頭發(fā)。看了看夫子。夫子點頭出去了。
除了子佩,所有人被叫到西廂房。夫子沉聲對大家道:“今天,我以鄭子佩朋友的身份來跟你們說話。您們愿意聽的就聽,不愿意聽的,今后也就別再蹬這個門了。因為,你不配?!贝蠹覍Ψ蜃邮鞘志粗氐?,所以都點頭。
夫子忽然淚目,道:“現(xiàn)在我們制定計劃,除了特殊原因,都按照這個計劃行動起來,為了你們的父母,能快樂的多活幾年。好嗎?”浩男道:“岑伯伯,您就說吧,我們都聽您的。”于是,夫子制定了計劃。事無巨細。人人聽了都點頭。
第一件事,大家都一致很贊成,只有這個人可以勝任。就是,今天開始,朱玉要做為賀錦的私人廚師。盡可能的讓賀錦吃上完整的一日三餐。朱玉點頭答應。浩男浩軍要每兩周來看一次父母,兩個人錯開。一個月大家聚一次。還有許多細節(jié)。
最后夫子道:“希望大家能盡量順著她點。讓她盡快融入我們之中。這些年都是羽鴻在照顧你們母親,所以,下面要看你們的了啊。呵呵?!焙颇悬c頭,浩軍也跟著點頭。但是,他有點不明白,為什么這么多人都這樣在乎屋里睡覺的那個老太太。他的表情被岑先生捕捉到,向他一笑,道:“浩軍,你可以不喜歡她,但是請你不要懷疑她,好吧?”浩軍點頭稱是。
快五點時,我才醒了。子佩溫柔的佛著我的頭發(fā),道:“你醒了?看來是真累了。”我點頭,想坐起來。因為流的淚太多,頭有點疼。子佩看出來,急忙扶我坐起來,道:“是頭疼嗎?慢慢的起來。下炕走走?!蔽尹c頭。一邊穿衣服,一邊道:“他們呢?走了嗎?”子佩笑道:“沒有,在準備晚飯?!蔽尹c頭。
到外邊洗了把臉,坐在圓桌旁,用手支頤,輕輕揉著太陽穴。子佩倒了杯水,放到我面前,柔聲道:“來,我給你揉?!彼洼p輕為我揉額頭。我閉上眼睛,任由他各種指法。朱玉輕步進來,見我醒了,過來坐到我旁邊,輕聲道:“錦兒,頭疼了吧?今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早起我給你做好吃的啊?!蔽野欀?,點頭,道:“朱玉,謝謝你?!彼ь^看看子佩,道:“很榮幸被夫子任命為你的私人御廚。以后,就讓子佩好好陪你吧啊?!蔽覇∪皇Γ溃骸靶☆}大做。我現(xiàn)在不是以前了,還給我派了御廚。呵呵?!弊优逍Φ溃骸板\兒,你就聽他們的好吧?我也同意。朱玉現(xiàn)在做飯可好吃了?!敝煊竦靡獾牡溃骸澳强刹?,也不看看是誰。哼?!蔽倚睦锷鹨还膳?。
吃過飯,岑先生讓浩南浩軍都回家了。浩男帶著羽鴻夫妻倆去了他們家。他們一走,院子里安靜了許多。仔細看子佩,眼睛又紅又腫,這是又哭過了吧?心里不免就酸楚起來。這時,朱玉收拾完,進屋來,坐到我旁邊,道:“錦兒,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去準備?!笨粗布t腫的眼睛,一本正經的樣子。心里忽然柔軟下來,嘆口氣道:“準備什么?明天我起來做飯,你歇著吧,累了一天了?!彼菩Ψ切Φ目次遥溃骸跋游易鲲埐缓贸詥??”子佩過來,拍拍我的背,笑道:“錦兒,你就讓他做吧,英雄無用武之地,挺難受的。呵呵?!蔽铱嘈Γ溃骸澳蔷妥鳇c清淡的吧。好吃又省事的?!敝煊顸c點頭。我又道:“看看,你的眼睛都腫了,早點回屋歇歇吧啊?!彼c頭出去。
子佩也去打水,讓我洗漱了,早點睡。因為白天睡的時間長,也不覺得困。就在外屋沙發(fā)上坐著,看子佩洗臉洗腳。他出去潑水時,我聽到他跟誰說話,半天也沒屋里來。就亦步亦趨的也到院子里來。
見雨生和朱玉子佩,三個人一人一個盆,站在院子里說話。院子里并不太冷,石榴樹上掛了許多的小紅燈,很是漂亮,顯得年味十足。我走到樹下,抬起頭來,小紅燈的光照著我的臉紅彤彤的。三個人歪頭看向我在燈下的剪影,不覺呆住。雨生小聲道:“你們看,姐姐真美?!敝煊褚颤c頭,輕輕道:“這院子里,有了錦兒,真的就不同了?!弊优迮呐乃彶絹淼轿疑磉?,小聲道:“錦兒,冷嗎?進屋吧?!蔽肄D回頭向著他笑道:“光著腳就出來這么長時間,會把腳凍了的?!庇窒蚝竺鎯蓚€人看去,道:“睡不著的話,就來屋里陪我說會話唄?”雨生像得到了指令,孩子一樣的把盆往旁邊一放,飛也似的跑過來,扶住我道:“好的好的,不困,不困?!蔽覔u頭,笑著任由他扶著進屋來。
朱玉也把盆放下,拉著子佩的手笑道:“學究,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們倆,沒一點眼力價?”子佩笑著和她一起進屋來。
我泡上茶,是一套功夫茶杯,每人倒上一鐘。朱玉拿起來。輕輕嗅了嗅,啜飲。抬頭見大家都看著他,疑惑道:“怎么啦?你們看什么?”雨生只是笑,子佩也拿起茶鐘,飲了一杯,我笑道:“皇上,他們看到了你久違的儒雅?!敝煊褚恍Γ溃骸叭粽f儒雅,誰又比的了學究呢?當初,我是從頭到腳的佩服他的。我皇爺爺最喜歡他,總是在背后夸他,讓我學著。單單這吃茶的動作,我就學了好幾個月,呵呵,也只學到了皮毛而已。”子佩那里哈哈大笑起來,道:“哪里有你說的這樣邪乎。”我也笑道:“子佩呀,他的儒雅不在皮毛,所以,你學不到?!闭f著滿臉溫柔的看向子佩。朱玉生氣道:“得,打住??湮夷?,怎么又夸起他來了。說點我愛聽的吧。呵呵?!边@時,夫子在門口喊道:“倒水的去了南京嗎?我就知道你們又忍不住跑這里來了。”
我聽到,笑著出去把夫子請進來,道:“夫子,我們夸了半天別人儒雅,最儒雅的這不是來了嗎?”夫子笑著搖頭,跟我進來。我又倒了茶,遞給他。他嗔怪的看著朱玉和雨生。我笑道:“是我把他們叫進來的。您別怪他們。”
夫子只得搖頭,喝茶。我又慢慢道:“說起來,就如同做了場夢?;杼旌诘氐?。當年,我知道懷了孕,從五臺山離開,去上海找了我的同學。她父親又帶著我們一起去了臺灣。那里跟大陸不通往來。我就真的感覺自己,是去了另一個世界。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痹谧娜?,一直都想知道,那三十年我的故事。如今聽到,卻每一句都是血淚史,雖然,我輕描淡寫。說的云淡風輕。他們卻都聽的入了神。雨生忽然淚目,啞聲道:“后來呢?”我向他一笑,道:“后來,我就在一個學校教書。日子還算過得去。羽鴻出生后,我就必須暫時在家看孩子。朋友介紹,我寫一些小小說,在報紙上投稿,反響還可以,就被約稿。嘗試著寫中篇。”他們屏住呼吸,聽我說著,那三十年沒有他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