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路上,車上的人都不再說話。朱玉也停止了唱他的戲文。子佩和我收回了手??粗矍褒嫶蟮拇迩f。我感嘆道:“子佩,這里太美了,我都不想回去了。”子佩也感嘆,道:“謝謝夫子。沒有你,也沒有這一代代的繁榮昌盛?!狈蜃訐u頭道:“這都是夫人的功勞?!庇謱χ业溃骸百R錦,你佩服她的智慧嗎?”我點(diǎn)點(diǎn)頭,道:“賀錦感嘆。錦兒當(dāng)初只是為了避難的想法,沒想到得以留下了如此一個(gè)龐大村落。當(dāng)年,這里也就幾戶佃農(nóng),幾個(gè)小小的農(nóng)莊,如今,街道成排,瓦房林立。岑先生,再重新審視這里,更覺不同?!避囘M(jìn)了莊,已經(jīng)有人來接著了。
到家門口。看到,原來公婆依然是舅舅舅母。我心里激動(dòng),上前抱住婆婆,落淚道:“母親。母親?!迸霉哦疾恢e(cuò)。子佩拍拍我的肩。我才緩緩放開婆婆。婆婆拉著我的手走進(jìn)院子,院里沒什么變化,除了窗戶換上了玻璃,一切都那么熟悉。我轉(zhuǎn)頭看子佩,子佩也滿眼的淚。四目相望,我竟控制不住。淚如雨下。婆婆嚇得趕緊抱住我,問道:“小錦?是不是子佩欺負(fù)你了?這孩子,是找打呢。”說著回身就去打他,誰知,子佩任憑母親打,也不還手,還抱住她,更哭起來。公公不解的去看岑先生。岑先生笑道:“沒事,他們可能是想家了,二位老人家,讓他們發(fā)泄一下吧。”好久,我才緩過來。
華燈初上,端上了酒菜。公公笑道:“你們年輕人在這里鬧吧,我和你們伯母去前邊吃了休息。你們就隨意吧?!闭f著下炕,拉著婆婆的手一起到前邊去了。又讓人把西屋小炕放了被子,燒了火,放了火盆。我也來到前邊,陪著婆婆呆了好一會(huì),才被她勸回去。一進(jìn)屋,子佩就拉我上炕。坐到東邊,挨著他。里面坐的依然是朱玉。我道:“今天,我給每一位倒酒都不要攔著我。以前,我看不見,都是你們照顧我,如今我能看到了,就讓我進(jìn)一次地主之誼。大家都不要客氣好嗎?!闭f著,提起溫好的酒壺,從朱玉那開始,道:“皇上,屢次蒙你照拂,賀錦兒這里謝過?!睖I就一直流下來。也沒去看他的表情,又繞到夫子身后,為他滿上,道:“夫子,你對孩子們的照料,豈止一個(gè)老師能概括的恩德。我為你滿上,我夫妻一起謝過?!庇譃橛晟鷿M上,道:“雨生。姐姐唯一后悔,沒為你娶個(gè)好妻子。為你滿上,謝謝你在我走后,照顧子佩和孩子們?!绷髦鴾I,回到我的位置,又為子佩倒酒,道:“來,我的夫君,我為沒能陪你白頭而告罪,謝謝你為我把孩子撫養(yǎng)成人,為妻的,也敬你?!闭f完,大家一起舉起酒杯,碰了一下,和著淚,一飲而盡。喝完。我的淚已經(jīng)停不住,一邊笑著招呼他們吃菜?;仡^看子佩,淚水流的太猛烈,遮住了視線。急忙用袖子去擦,卻越擦越多。子佩拉我入懷。緊緊抱住我。道:“錦兒,該說謝謝的是我!”朱玉自顧自的倒酒,又給夫子滿上。叫著正在低頭啜泣的雨生,道:“雨大人,來,我給你滿上,謝謝你這么多年跟著我一次次的出生入死。來?!庇晟f過杯子。三個(gè)人不管我們倆。自己喝起來。
我又去把琴拿來。揍起一曲漁舟唱晚。一掃多年的抑郁。子佩跟著擊節(jié)而唱,道:“綠草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時(shí)而四目相對,滿滿柔情蜜意。朱玉苦笑道:“看看,無時(shí)無刻不在那眉來眼去。哎呀,你們倆好像好幾百……”忽然停住,好像,可不是就是好幾百年未見嗎?總是相看兩不厭。朱玉嘆著氣。我也嘆氣道:“皇上,你為什么不去找找皇后?我在賀錦的夢中看到了她。”我忽然哭泣,哽咽道:“她說,讓我可憐可憐,曾經(jīng)抱著賀錦兒死去的你,令你余生痛苦?!闭f著不能自己。朱玉哭著,嘆著氣道:“我一生,對不起兩個(gè)女人。一個(gè)是我的結(jié)發(fā)妻子,沒能讓他有個(gè)皇子傍身。一個(gè),是賀錦兒,因?yàn)槲业膲粼?,害得她不能和丈夫白頭偕老。你們看,皇上,富可敵國,又君臨天下,卻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我有什么臉再去找她?”我趴在子佩肩頭,嚶嚶哭泣。朱玉趴在岑夫子肩頭哭泣。好久。子佩才道:“人生不就是這樣嗎?不盡人意才是人生?!庇謱χ煊竦溃骸叭粲芯?,終會(huì)相見。你看我和錦兒,不惜五百年等待,在那無盡的混沌中,只為等那個(gè)緣分?!贬蜃右驳溃骸盎噬?,來,喝酒!”朱玉才住了哭聲,一起喝酒。又道:“我們大明,經(jīng)歷了許多的風(fēng)雨,最后還是敗在了韃子手里?!贬蜃拥溃骸斑@其實(shí)不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敗是敗了,卻敗在內(nèi)耗上。要知道,腐敗是一個(gè)國家的最大敵人。就像大清朝,從乾隆以后,一腐到底了。如今的民國,沿用的都是清朝那些有頭銜的人,早晚也不保的。更何況,現(xiàn)在的國家,內(nèi)憂外患,風(fēng)雨中飄搖啊?!贝蠹矣贮c(diǎn)頭。我忽然想到,我的暖閣,問道:“子佩,暖閣的秘密可曾告訴軍兒他們?”子佩點(diǎn)頭,道:“后來又買田地,置辦房產(chǎn)。把那里的東西都轉(zhuǎn)到這里來了。”我點(diǎn)頭。夫子道:“每次打大仗,鄭家都會(huì)拿糧食出來,幾萬旦不在話下?!蔽野櫭迹溃骸艾F(xiàn)在呢?”夫子道:“從滿人來了之后,就停了這些事了。”夫子又道:“后來和皇上我們多次布下迷魂陣,免受了許多次兵匪?!蔽屹潎@道:“沒想到,皇上還是個(gè)熟讀兵法的良將。”朱玉笑道:“打仗這事,一出娘胎就在做。呵呵,難不倒我的?!蔽覈@氣,道:“這許多年,我在混沌中,什么也幫不上。真是,哎!”子佩也點(diǎn)頭,道:“孩子們做的很好了,你不要自責(zé)?!庇值沽司疲蠹液鹊亩加悬c(diǎn)醉。我讓丫頭們撤了桌子,打上茶。一邊說一邊喝茶。岑夫子看看也不早了,道:“夫人你們?nèi)ニ?,我們再聊?huì),也去睡了?!蔽尹c(diǎn)頭,道:“那好吧,你們聊吧。我得去睡了。”說著下炕,剛要穿鞋,子佩眼看著我就出溜到炕底下。子佩嚇的一個(gè)箭步跳下來。抱起我。我笑著看他,全身一點(diǎn)不能動(dòng)。朱玉搖頭道:“五百年,酒量也沒見長?!狈蜃有Φ溃骸八F(xiàn)在可是少奶奶的身子。你可別忘了?!敝煊窬従忺c(diǎn)著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