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與瑤熠軒聊過后,他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醉仙樓里,那次我告訴他已有婚約不便再來,他果真不來了!?。】晌倚睦飬s空落落的,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
他像是消失在時空里,我出不得醉仙樓,他也從沒進來。時間像流水,你不動它仍緩緩往前走,我的存儲銀兩的鐵盒子越來越滿,數(shù)著日益增加的銀兩,我的心越發(fā)不得沉穩(wěn),思考再三后我決定和青姨袒露下我的心聲。我心里當然是沒底的,我無法預料青姨聽到我的訴求是生氣?惱怒?還是放我回歸山林。。。
這天不是我輪值,在簡單梳洗打扮后,我忐忑地走到青姨門口,習慣性地看了看四周是否有人,吞咽了下口水叩響了門,“青姨,我有事與你商量”。
“君君嗎?進來吧”。
我推門走進去,青姨正端坐在梳妝臺前來回捯飭著她的錢財寶貝,青姨的珍珠翡翠、珠串字畫,不知道堆積了多少,青姨沒事兒就愛來回翻翻,細數(shù)著時光的印記。
我走進房間后靜靜地站著,等待青姨把手里的玩意捯飭完,“找我什么事?”,她收手后轉臉看向我。
我這才敢走近她,忐忑地在她身邊站定,低著頭沉默,等她再次問我。
見我這么直愣愣的,不像平時嬉鬧的樣子,她看我像是有大事要說,轉身示意我坐在旁邊的四方椅上。
“說吧,怎么了?”。
“青姨,我來醉仙樓已有一段時日,多虧青姨對我的照顧”,我抬頭看下她,時刻注意著她的臉色,“可作為女子總是要有個歸宿,我想。。?!?。
“哪家公子?”,青姨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瞪大眼睛往前傾了傾身子問道。
見青姨聽到這件事沒有想象中的暴躁生氣,我淺出了一口氣,毫無靈魂地搖了搖頭,“沒有”。
青姨緊繃起來的身體瞬間輕松了不少,她轉過身去繼續(xù)捯飭她的東西,完全不把我的話當回事。古代妓院里的女人有人贖身才能出來,不然只能上了年紀,等到?jīng)]什么資格再在這里?!皼]人贖你,你哪里來的歸宿?”,她不緊不慢地說著,像是對我要離開醉仙樓的想法有些不屑。
“我可以自己安家置地,不依靠男人也能生存下去”,看到青姨對我的想法充耳不聞,我有些著急地辯解著。
青姨哼笑了一聲,“哎,君君你有所不知,這年頭身為女子最終的歸宿都是男人”,她若有所思地抬頭看向窗戶,緊接著低下頭繼續(xù)說:“你去安家置地,以后哪個男人還敢要你?連提親的媒人都不會上門”。
“這是為何?”,我有些不理解。
“女人無才便是德。女子在家一人獨大,上管迎門接客,下管錢糧下人,把男人置于何地?”,青姨斜睨我一眼。
“我不怕,沒人要就沒人要”,我坐不安寧,猛地站起來,像是誓死宣誓一般。
青姨見我激動慷慨,有些忍俊不禁,“生來這么大,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要獨自安家置地的女人,好啦,快出去吧,別耽誤我的事”,她有些唐推我出去。
“青姨,我已想得很清楚”,我走到青姨跟前,伸手放到她的胳膊上,撒嬌地搖晃,用力地表達我的決心。
見我意志有些堅定,青姨再次轉過身來,“我要是不允許呢?”,她一改臉上的笑轉為氣勢逼人。
我早就想到青姨會有這么一出,早就做好萬全的應對準備?!澳悴蛔屛译x開,無非是怕影響了咱們醉仙樓的生意”,我看了眼她,青姨像是被說中一般,眼睛有些飄忽不定,“我可以按之前的約定隔上幾天來歌舞輪值”。
說到這里青姨稍稍有些松動了。
趁著青姨眼神不再那么凌厲,我乘勝追擊:“我也可以把舞教給其他姐妹,如果姐妹們個個技藝非凡,想必客人定會越來越多”。
青姨默不作聲靜靜地思索著,片刻之后站起身來,“也罷,從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你絕非池中物,早晚會離開這里,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我心里漸漸暗喜,用力地咬住嘴唇克制住涌到臉上的笑意,沒想到這么快就說服了青姨,簡直出乎我的預料。
“你也不必再來跳舞,醉仙樓這個地方離開了就不要回來”,青姨仰起頭從左至右環(huán)顧房間一圈,最后眼睛仍停留在窗戶那里。
聽到青姨的話,我莫名覺得有些感動,妓院里的老板娘不都很苛刻嗎,青姨竟是個例外?!
“青姨”,我走到她身邊拉住她的手,鼻子一酸眼睛有些濕潤。
青姨慈愛地笑笑看著我,“傻姑娘,青姨也想讓你好!”。她松開我的手慢慢坐回凳子上,我追隨她坐在她旁邊。青姨沉默片刻看向窗戶,慢慢地回憶著她悲涼的前半生。
青姨本是大家閨秀,其父親是明城有名的富商,從小沒有邁出半步家門的她,突然在家中遇到讓她一見鐘情的男子,倆人在接觸過程中暗許芳心,雙方家人對這門親事也甚是滿意。后來在一次商戰(zhàn)中,青姨家里的生意被小人算計逐漸敗落,等到青姨與那男子即將婚嫁之時,男子父母因為青姨家道中落斷然取消了這門親事,而那個兩情相悅的男子轉眼就娶了其他女人,青姨傷心欲絕便來妓院糟踐了自己,她父母得知后再無顏面茍活雙雙投河自盡。
青姨講完故事靜待著,我的眼睛已微微泛濕,想上前安慰而不得法,我緊攥住青姨的手看向她,青姨倒是不需要我的安慰,她褶皺的眼角微微搐動,但眼神里最多的是心如死灰般的沉寂與冷漠。
鴉雀無聲片刻后,“所以來這里的女子,都有一個苦命的過往,你若真有好去處,離開也就離開了”,她眼神里黯淡一片。
我輕輕地點點頭,一絲憐憫與一絲心疼交織著,此時竟有些不舍離開她。可現(xiàn)實擺在眼前,我不能一直在醉仙樓待著,我要去個更適合的地方。用力地握著她的手,“青姨,我保證每逢時令節(jié)氣都會來看你”。
青姨欣慰地勾起嘴角,我知道看破紅塵的她也只是聽聽罷了,不會也不想再把其他人的人情冷暖放在心上。
與青姨擁抱告別之后,我又去了仙仙房間,當我把離開醉仙樓的事情告訴她時,她震驚地瞪大眼睛,久久不敢相信。
“君君,你真的要走?”,她緊蹙起眉頭不安地拉住我的手。
我緊握著她的手,笑得很開心用力地點點頭。
“你打算去哪,以后還能見到你嗎?”,說到這里她的手有些顫抖。
我把她的手舉在胸前平行位置,“放心,你當然可以見到我,我打算就在不遠的地方置辦一個宅子”。
“自己置辦?”,她驚訝地看向我,像是遇到破天荒的事情一樣震驚。
“是!君君我!馬上要有自己的宅子了”,我興奮地松開她的手連轉了幾圈,突然有些頭暈,急忙扶住不遠的床沿。
仙仙倒吸了一口氣,“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聽說女人獨自安家立戶,君君你可真厲害”。
我拉住她的手,眼神堅定地看向她:“仙仙記住,我們女人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不必事事俯首與男人”。
仙仙帶著滿臉不確信點了點頭,我知道她暫時還沒有那個勇氣。
我急忙收拾了幾身合身的襦裙,簡單拿了些必要的首飾和胭脂,裝好所有的銀兩。青姨、仙仙和一眾姐妹早已站在門口等著與我辭別了。
看到她們我五味雜陳,眼前都是些苦命的人,如若不是萬不得已,誰想背井離鄉(xiāng)、棄家遠親來到這里做這種事呢。
我與她們相擁辭行,簡單囑托后便毅然下樓離開,我知道未來還有很長的路需要獨自一步一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