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燈還亮著，白色大褂在眼前晃來晃去。刺激的消毒水味道涌入鼻腔，手上的鮮紅已經(jīng)氧化，暗沉發(fā)膩。
林木子蹲坐在走廊的墻角，空洞，無助...
一位女民警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對這個清秀的女孩子來說，這一切都很殘忍。
噠...噠...噠...鞋跟砸擊地板的聲音從走廊另一邊傳來。
遠遠看去，婦人身穿淡藍色職業(yè)裝，腳踩低跟鞋子朝著這邊快步走來。西服外套被隨意地拎在手上，頭發(fā)有些雜亂，姣好面容上布滿了慌亂。
婦人身后，穿著白色襯衫的男人遠遠追著，神色間同樣透露著不安。
高玉華輕輕趴伏在門上，臉龐緊緊貼著。她知道門內是自己想念很久的兒子。
程顥遠攬住妻子的腰肢，想將她帶到長椅上坐下。只是高玉華這才注意到角落里一身碎花連衣裙的少女，米色的主調搭配女孩真的很美?？上О导t的血斑密布，大片血漬沾染全身，滿是鮮血的雙手顫抖著，臉上淚痕還沒干，目光無神...
掙脫丈夫的擁抱，高玉華來到她身前站立，手上西服外套輕輕披蓋在女孩身上。
察覺到身前女人的打量，林木子的瞳孔重新有了焦點。緩緩抬頭，與女人對視著。只是對方目光里的悲傷重新淹沒了自己，淚水再次迷糊視線，雙手緊緊捂住嘴巴，即使血腥味瘋狂鉆入鼻腔，可她怕自己哭出聲，怕自己打擾到手術進程。
大顆大顆的淚水砸到地板上，面前女孩無聲哭泣著，披散在肩膀上的長發(fā)滑落，將女孩與全世界分隔。女人同樣脫掉鞋子蹲了下去，將女孩擁入自己的懷抱，只是女孩單薄的身軀仍然顫抖著。
程顥遠再不忍看，眼眶淚水打轉，只是男人和父親的角色使命勉強他止住了眼底的酸澀。
對著民警同志打了個招呼，程顥遠走到無人處向她了解著情況。
“您好，程先生。我是津華市公安局的民警，您可以叫我小李，”女民警朝程爸爸敬了個禮。
“李警官你好，”程顥遠目光瞟向跪坐在地上的女孩，“這對孩子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p> 李萱順著程爸爸目光，同樣看向角落里的兩人，“說起來，這次是我們的過失?！鳖D了頓，她重新掃視周圍，確定四周無人后，這才低聲說起來。
“我們接到了程落同學在火車上的報警信息，確認屬實以后，我們想通過蹲守車站，將拐賣兒童的嫌疑人控制住。
只是火車上人數(shù)眾多，乘警沒能第一時間趕到現(xiàn)場。等我們的同志抵達車廂，程落同學已經(jīng)被刺傷倒地了。我們已經(jīng)將三名犯人逮捕，更進一步的信息還在問詢。”
程顥遠點了點頭，神色平靜下來。
可還沒過幾秒，程顥遠再次欺身向前，稍稍俯視李萱。
“那這小姑娘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她會變成這個樣子。我想我需要您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p> 輕輕咽了口唾沫，李萱后退了兩三步，這才緩過氣來只是神色更加尷尬。
“乘警疏散了車廂的人群，等醫(yī)用擔架的時候，這個女孩闖了進來。額，我向您保證，我們的警員真的阻攔了。只是這孩子不要命一樣沖過去，差點就動手了...”
再抬眼看看男人，發(fā)現(xiàn)他目光依舊平靜，李萱這才又開口，
“這丫頭進了車廂就看到程落同學躺在地上，我們的兩個同志正在按壓傷口。還好她當時沒有打擾急救，我向您再次保證，這個女孩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可能是嚇到了吧。”
角落里，高玉華扶起林木子，兩人坐在長椅上相互依靠著，女孩肩膀還是不住顫抖，婦人攬著女孩的手臂也更加用力了。
樓梯口，一個喘著粗氣的男人跑了過來。條紋半袖已經(jīng)被汗水打濕，長褲褲腳挽到了膝蓋處。待他走近，程顥遠才看清這是林殊來了。
林殊也看到了這邊的程顥遠，只是更遠些的地方還有自己的女兒。他沒有搭理程顥遠的招呼，打算直直沖過去。
可剛路過程顥遠，就被他一把拽到了身邊。
“老程，你干什么！我女兒在那兒??！”心急的林殊，拳頭已經(jīng)甩到程顥遠身上，只是剛一出手他就有些后悔了。
硬生生扛住了林殊的毒打，程顥遠佝僂著身子就要向林殊身上倒去。
林爸爸剛要去扶，程顥遠的巴掌就打在了他腦袋上。
“你女兒沒事，我兒子還里邊躺著呢！”朝高玉華和林木子的方向指了指，“喏，我媳婦陪著呢，你別過去湊熱鬧。小丫頭剛緩過來?！?p> “額，遠哥。”林殊揉著腦袋，眼神復雜，“你兒子在里邊躺著，你這么淡定，合適嗎？”
?。?？？
“草（一種植物），急有個屁用，人都進去了?！?p> 話還沒說完，手術中的指示燈已經(jīng)熄滅，一個穿著淡綠色工作服的醫(yī)生走了出來。
高玉華正要站起來詢問情況，就看到丈夫拉著林殊先一步跑了過去。索性攬住女孩肩膀，讓她繼續(xù)在椅子上休息，她做的已經(jīng)很多了。
“大夫，”程顥遠緊張的攥著拳頭，“我兒子他怎么樣了？”
醫(yī)生摘下口罩，對所有人笑了笑。
“您放心，手術很順利。萬幸沒有傷到內臟，后續(xù)住院好好恢復身體就不打緊了。”
再對幾個人點點頭，這才擺擺手回去繼續(xù)休息候診了。
聞言，高玉華緊了緊林木子的肩膀，輕輕念叨著沒事了，沒事了...
過了會兒，還在昏睡的程落被推了出來。剛一出門，兩位女性就推開了正要上前查看情況的林殊和程顥遠，一人一邊緊握著程落的手，眼神中充斥著緊張和擔憂。
兩個男人面面相覷，無奈選擇一人扶著一條腿......
只是當程落被推進普通病房的時候，三個成年人的目光才忽然一變。高玉華對著兩個男人點點頭，才又跟了進去，和林木子一起照顧兒子。
林殊和程顥遠臉色不太好，同時對另一邊的李萱招招手，待女警走過來之后。
“李警官，”程顥遠手指指向病房，“沒記錯的話，貴部門應該有單人病房或者雙人病房的名額。”
“您先別急，聽我解釋一下?！彼剖欠磻^來不妥，李萱忙說，“事出突然，為了就近手術，我們來這里的時候院方的主任說已經(jīng)沒有單人病房了。
您要是不滿意，我可以聯(lián)系上級幫程落同學轉移到其他醫(yī)院的高級病房。”
林殊在旁邊算是聽明白了，對程顥遠打了個手勢，走到一邊打了個電話。
程顥遠也沒難為李警官，擺了擺手讓她回警局報道。李萱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有點多余，告罪兩聲就離開了。
另一邊，林殊已經(jīng)在和一個微胖的中年禿頂男人聊上了天。當那禿頂男人看到這邊站著的程顥遠，更燦爛的笑容出現(xiàn)在臉上，朝程顥遠小跑了過來。
“程總好久不見啊，您能過來真是我們的榮幸?！?p> “何主任啊，我也覺得榮幸?！背填椷h再次指了指嘈雜的普通病房，“里邊，我兒子還在昏迷著?！?p> 禿頂?shù)暮沃魅斡行@訝，只是這時候林殊也走過來拍了拍他肩膀，“何主任，我也很榮幸。我寶貝女兒現(xiàn)在也在里邊，一身血呢?！?p> 臥槽...這已經(jīng)不是驚訝了，這踏馬是驚恐！
何主任徹底慌了，腳步連連沖進病房里，卻看到一個名頭更大的人站在病床邊上，用濕毛巾擦拭著女孩沾染的血跡。
“高...高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