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打算
他們一個個看著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姜玉菀,猶如在看一個會禍及全族的白癡、罪人。
那些眼神里,有嫌棄,有厭惡,有憎恨,有不屑……唯獨沒有半分兒親情。
雖然,“她”之前確實是個腦子不清楚的,但任誰被人這樣盯著,心里也不會多舒服。
在姜玉菀腦子里沈清辭的那部分記憶蘇醒的同時,也將年幼的沈清辭面對這些人的恐懼和絕望一并感知到了。
她由春芽扶著才站起身來,尚未開口,就聽為首的沈老太爺,沈正朗皺眉沉聲道:“荒唐!”
一旁的沈清辭生父沈望祁低垂著頭,一臉慚愧和懊惱道:“孩兒也未能想到,這一次圣上為皇子們選妃,竟有人將她的名字遞了上去?!?p> 還好巧不巧的還就給選上了!
話音未落,又有人陰陽怪氣的插嘴道:“當年大哥也只是一時心軟才會有今日之大錯,到底是親骨肉,所以舍不得也正常?!?p> “早知道當初不該將這件事給瞞下來,就算給沈家丟臉,也好過現(xiàn)在這樣。”
“就是,這成什么了?一旦讓人知道咱們沈家竟敢把一個傻子往三皇子府上送,這不欺君嗎?”
……
府中的奴仆都被屏退,剩下的一個個衣著華貴的沈家人,沈清辭的至親,就這樣當著她的面,上演了一番唇槍舌戰(zhàn)。
春芽委屈得都要哭了。
她本是第一時間要出聲辯解,想說出大小姐已經(jīng)恢復(fù)了神智不再癡傻的話來,但卻被姜玉菀攏在袖子下的手給掐了一把制止了。
面上,姜玉菀放空雙眼,面無表情的聽著這場關(guān)于她的“討伐”,這模樣看起來越發(fā)癡呆。
直到有人覺得礙眼,讓春芽將她帶了下去。
待回到了給她臨時安排的院子里,關(guān)起門來之后,姜玉菀的眼神才又恢復(fù)了靈動。
“小姐,您沒事吧?”
連春芽都嚇傻了,生怕她被這場面給嚇住,又變回了往日那個沒有靈魂的空殼子。
姜玉菀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剛剛那局面,她不好貿(mào)然開口。
那些人不是性子單純好騙的春芽。
一個傻子突然變聰明了,搞不好要被當做怪物。
尤其面對的是這樣一群冷血薄情的一家子。
就算要“病好”,也得徐徐圖之。
從剛剛聽到的那些話,她大致捋出來一些信息。
為了家族顏面,沈家將沈清辭癡傻一事瞞得死死的不說,甚至曾經(jīng)有人動過殺心。
誰料圣人要替皇子們選妃,讓人將朝中官員們家中適齡待嫁的姑娘們都做了登記。
在外人眼里各項條件都符合的沈清辭的名字,就這樣被遞了上去。
雖然覺得,莫說天顏,甚至連皇后的面都沒見過,就訂下了她當三皇子妃這件事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但圣旨既然已經(jīng)下了,此事再無轉(zhuǎn)圜的余地。
姜玉菀第一反應(yīng)便是要逃。
不管是沈家,還是皇家,亦或者三皇子府,對她來說都是火坑。
差別無外乎哪個坑更大一些。
但這種情況下,她偏又不能向永安伯府求助。
她可以不管沈家這些冷血之人的死活,但卻不能牽連拖累永安伯府。
思來想去,不管逃與不逃,手上都得先有錢,養(yǎng)好身子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姜玉菀覺得,眼下還是得找個機會潛入生前自己的閨房,摸到小金庫才是要緊。
除此之外,她也迫切的想回家看看,想見見阿爹。
見過了沈家人,她越發(fā)想念這些年將她寵得沒邊兒的阿爹。
也不知道才經(jīng)歷了喪女之痛的阿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她得回去看一眼才安心。
只一想到永安伯府,姜玉菀的腦子里便浮現(xiàn)出昨夜那人如玉樹芝蘭的身影。
除了她堂兄姜明遠在大理寺領(lǐng)了個不甚重要的閑差,永安伯府的人跟大理寺向來沒什么關(guān)系和走動。
她潛過去了,應(yīng)該不至于再碰上那人罷。
這樣一想,她才稍稍心安。
***
讓姜玉菀做夢也想不到的是,她剛剛還在擔心著的人,此時正在姜明遠的引路下,穿過了永安伯府的照壁,往前廳而去。
匆匆趕來的張政看了一眼在前面引路的下屬姜明遠,壓低了聲音對盛庭燁道:“殿下,屬下依言封山,讓人在幾個路口守了一夜,又搜查附近村落,并未發(fā)現(xiàn)那女子的蹤跡?!?p> 這只有兩種可能。
要么,人在他們之前就已經(jīng)跑下了山,要么,就還藏在山里。
以她當時那樣的身體狀況,若是后者,一個人在那深山老林里,熬上大半夜……必死無疑。
盛庭燁頓住了步子。
他什么都沒說,但周身的威壓,已經(jīng)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三殿下雖年紀尚輕,但這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狠辣勁兒,哪怕身在大理寺掌管過刑獄的張政都為之膽寒。
得虧圣上只派了他來大理寺監(jiān)察三個月。
不過,哪怕是三個月,甚至三天,都讓張政有種滅頂之感。
他無時無刻不得不提著十二分精神小心應(yīng)對。
比如此時,他只一記眼神,就讓張政心生惶恐。
他忙解釋道:“但屬下昨夜探查的時候,她的身體……”
確實行將就木。
這幾個字到底沒好意思說出口。
畢竟,一個氣息奄奄的鄉(xiāng)野丫頭,又怎會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張政垂眸,反思道:“是屬下無能,可能對方藏得太深,屬下一時被蒙蔽了,請殿下責罰!”
張政壓低了聲音,繼續(xù)道:“天亮之后,屬下已經(jīng)加派了人手去巡山?!?p>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盛庭燁抬眸看了過來,語氣冷漠道:“她既不為財,又出現(xiàn)在那里,所求之事多半與永安伯府脫不了干系。”
在這兒守株待兔就是了。
他耳畔驀地響起昨夜那女子哀婉顫抖的聲音。
雖然月色朦朧,她又一直低垂著頭,看不清面容,但那一雙晶亮似水的眸子卻讓他印象深刻。
盛庭燁直覺,那樣的人,不會就這么死在深山里。
話音才落,張政豁然開朗。
盛庭燁卻已經(jīng)轉(zhuǎn)頭,看向躬身迎過來的姜明遠。
張政會意,連忙上前一步,朝姜明遠抱了抱拳。
“這幾日還有許多卷宗須得勞煩姜公子校對,為便宜行事,我們幾人打算在貴府上暫住幾日,姜公子意下如何?”
姜明遠渾身一怔。
他能如何?
莫說他伯父姜知舟眼下不在府中,他不能將人推了出去。
就算永安伯姜知舟面對這樣的局面,也不能說一個“不”字將堂堂三皇子拒之門外!
姜明遠連忙陪著笑意應(yīng)了下來,只是心頭不解,這向來不近人情的三皇子突然要住在他們府上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