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根草亦可斬盡日月星辰
“糖葫蘆,好吃的冰糖葫蘆……”
“烤魚,新鮮出爐的烤魚,三文一條,十文三條……”
末時一刻,市井之間人聲鼎沸,滿街都是舞龍舞獅的隊伍,敲著鑼,舉著圈,好生熱鬧。
吃過午飯的居民們此時也走了出來,小孩子們左手拿著小風(fēng)車,右手拿著糖葫蘆,看到舞獅隊伍經(jīng)過,樂得合不攏嘴。
飛云城數(shù)十萬人口,大多都是來謀生計的,年關(guān)一半以上的人都要回家和家人團聚,但總有一部分游子“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或是闖蕩,或是沒賺到錢不好意思回去,也有薛平這樣的孤兒,無家可歸的,也沒地可去,大年三十這天就只能在街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人這一輩子,都是走在回家的路上,或遠(yuǎn)或近。
薛平從萬老頭那里出來后,閑來無事,便在街上溜達溜達。
飛云城此時熱鬧無比,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喜笑顏開,畢竟忙活了一年,不管是賺錢了還是虧損了,好歹到頭了。
薛平卻感覺自己與這熱鬧的世界格格不入。
走著走著,便來到了幸福巷。
幸福巷有個小酒館,傳承了很多年了,一年到頭從不歇業(yè),此時自然成了不少散修和無家可歸的游子歇腳的好去處。
薛平來到這個小酒館看了看,酒館占地面積不大,建筑頗為復(fù)古,又給人一種懷舊的感覺,所有的桌子都在路邊,倒是有點蒼蠅館子的味道。
酒館雖小,卻五臟俱全,各式各樣的酒都備著,米酒,烈酒,燒酒,果酒應(yīng)有盡有。
此時的小酒館已經(jīng)坐滿了人,薛平緩緩來到柜臺,輕聲道:“老板,來壺烈酒。”
酒館掌柜姓吳,他樂呵呵道:“客官,烈酒傷身,你年紀(jì)還小,要不喝點米酒?”
“不礙事?!毖ζ酱驍嗔怂?,這叫什么話,年紀(jì)小就不能喝烈酒了?看不起誰呢,“來一壇烈酒,要最烈的那種。”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喝最烈的酒,上最野的狗……不對,玩最利的刀。
“一壇?客官,你喝的完嗎?”吳掌柜提醒。
“掌柜的看不起誰呢,有啥喝不完的?!毖ζ讲灰詾槿?。
一壇酒而已,能有多少,一斤的量都沒有,而且以這個世界的釀酒技術(shù),酒的度數(shù)又不高,和啤酒差不多,根本喝不醉好吧。
“那好吧。”見到薛平堅持,掌柜也不好說什么,連忙下去準(zhǔn)備了。
不一會兒,兩個小二就抱了一壇酒過來。
薛平愣住了。
完了,托大了。
這特么得有五斤的量吧,真要喝完豈不是得躺在大街上?
有這么多人看著,他也不好意思退酒,錢都付了,況且真要退了,恐怕會落人舌根,說什么“喝不了去和小孩一桌”。
沒有辦法,薛平只能硬著頭皮,接過這一大壇酒。
剛好此時有人離場,他便找地坐了下來,將酒壇放在一壇,倒了一碗試了試。
烈酒下喉,胃里跟火燒似的,烈的薛平臉都紅了。
他不是那種喝酒上頭的人,只能說這酒,勁兒有點大。
不過酒雖烈,但不辣,細(xì)細(xì)回味,嘴里還有種麥芽的醇香。
“過癮啊!過癮!”
薛平擦了擦脖頸,一臉滿足。
這酒的度數(shù)確實挺高,不過薛平修煉以來身體素質(zhì)很好,又年輕,肝功能自然不用說,消酒很快,只要細(xì)水長流,不像莽夫那樣猛喝,根本喝不醉,最多也就是打頭。
此時下酒菜也上來了,花生、豬頭肉、羊肉,份量倒是很足。
聽其他桌的酒客講,吳掌柜每年在過年這段時間,下酒菜都會備的豐盛一些。
“倒是個良心商家,知道適當(dāng)回饋顧客,不像萬老頭,人太直白了?!?p> 鋪子里的酒客有說有笑,吃著肉,喝著酒,聊著天,只要喝醉了不鬧事,就能在這小酒館過得舒舒服服的。
他喝了酒,大口吃著肉,聽著同樣無家可歸的游子講著天南地北的故事,倒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喝著喝著,“踏踏踏”的馬蹄聲很是清脆。
薛平轉(zhuǎn)頭一看,確見一匹壯碩結(jié)實的白馬,白馬前,一名約莫二十的少女,手握長劍,身形修長而秀麗,一步一步朝著酒館而來。
少女身著麻衣,有些地方還有補丁,不戴任何裝飾,相貌普普通通,眼神非常干凈,整個人給人一種干凈利落,一副典型的劍修模樣。
喵了一眼,薛平便轉(zhuǎn)過了頭,都是來喝酒的酒客,盯別人太長時間也不禮貌。
就在他轉(zhuǎn)頭的同時,吳掌柜卻迎了上去,臉上一臉的和氣友善:“老樣子?”
“麻煩了?!甭橐律倥c了點頭。
“不麻煩。”吳掌柜擺了擺手,便回后臺準(zhǔn)備了。
麻衣少女將馬栓好,便走了過來,坐在了薛平的側(cè)邊。
薛平倒也沒在意什么,此時其他桌都滿了,路人拼個桌而已,沒啥好奇怪的。
不一會兒,麻衣少女的酒也上來了,品類倒是未曾見過,應(yīng)該是吳掌柜專門為其準(zhǔn)備的。
薛平也沒說什么,看剛剛他們談話的樣子應(yīng)該是熟人,備點非賣酒也很正常。
他自顧自的,還是喝著酒,吃著肉,不過倒沒吧唧嘴,也沒有之前那么放得開了。
麻衣少年看到地上那一缸酒,眼里帶著幾絲疑惑,但更多的是好奇,拿起酒杯小抿一口,才開口:“道友真是好酒量?!?p> “姑娘這是在說我?”
薛平一愣,沒想到對方會主動搭話,而且好像還沒人叫過自己道友。
道友,聽上去似乎還不錯。
“要是以后有人叫我大佬就好了?!毖ζ叫闹邢氲竭@個場面,嘴角微微上揚。
“道友在笑什么?”
“咳咳咳……沒什么?!毖ζ竭@才緩過神來,解釋道:“這么多年,還沒人叫過我道友,故而感覺有些奇特。”
麻衣少女微微點頭:“道友年紀(jì)不大,酒量倒是了得,這酒名為烈火燒,酒勁很大,普通練氣三層的修士,可不敢喝這么烈的酒,畢竟身在修行界,時刻都要保持清醒,喝醉了可不安全?!?p> “姑娘好眼力?!?p> 薛平點了點頭,倒也沒說其實是自己點錯了,他以為的一壇是中壇,結(jié)果掌柜拿來的是超大壇,這誰能料到。
接著,目光轉(zhuǎn)向麻衣少女手中的青鋒。
劍長三尺三,劍柄纏繞著白布,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但通過露在外面的部分,薛平還是看得出來此劍材質(zhì)不簡單。
他忍不住發(fā)問:“姑娘喝酒也握著劍,未免太謹(jǐn)慎了些?!?p> 麻衣少女瞧見手中長劍,透亮的雙眸露出幾分笑意:“劍者,劍不離手,離了劍的劍修,又豈是劍修呢?”
薛平搖了搖頭。
“我倒是不認(rèn)可姑娘的觀點,劍修,強在自身,劍法的最高境界,應(yīng)該是心中有劍,人劍合一,配劍表于形,而心劍融于魂。
只要劍心明朗,哪怕手中無劍,一根草亦可斬盡日月星辰?!?p> “一根草亦可斬盡日月星辰?”麻衣少女喃喃自語。
看著對方如此沉默,薛平連忙打趣道:“我瞎說的,姑娘別在意,我一介散修,懂個屁的劍法?!?p> 麻衣少女沒有回話,接下來氣氛有些古怪,薛平也不知道如何給這位劍修解釋。
不會一句話就亂了她道心吧,應(yīng)該不能吧,我瞎說的而已。
薛平?jīng)]有久坐,抱著酒壇子起了身:“姑娘且喝著,我先告辭了?!?p> 酒壇子很大,薛平就這么抱著,眼睛都差點看不清路,搖搖晃晃的,生怕摔倒了。
麻衣少女似乎沒有聽到薛平的話,等到他走遠(yuǎn),這才抬起頭,望著那道搖晃的背影,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