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藏經(jīng)閣老大爺

　　二人簡單用過早飯，窗外天光已是大亮。

　　秦川趁著小尼姑收撿碗筷的工夫，院里院外尋摸一圈，找來根三尺多長的青綠竹杖。

　　“朝雨師太，你抓穩(wěn)了?！?p>　　一端攥在自己手中，一端遞到小尼姑掌心，簡單叮囑一句:“若是覺得太快的話，記得知會我一聲?！?p>　　二人一前一后，朝著后山藏經(jīng)閣方向行去。

　　此時正值清晨忙碌時分，不算寬敞的山間小徑上，不時便有弟子經(jīng)過。

　　小尼姑身著一襲素灰海青，卻也難掩清麗面容，一路引得不少弟子側(cè)目。

　　好在小院與藏經(jīng)閣同在主峰，距離并不算遠。

　　秦川壓著速度，莫約小半個時辰，便已看見樹林掩映間的高大閣樓，以及閣樓頂端懸掛著的古樸牌匾。

　　“還請小師太在此稍歇片刻，待我先入內(nèi)問個究竟?！?p>　　秦川尋了個僻靜角落，招呼朝雨停下步伐。

　　雖說這藏經(jīng)閣一層，并沒有什么顯眼的禁制陣法，無論外門還是雜役，皆可自由進出。

　　不過以秦川這般身份，還是不敢未經(jīng)允許，貿(mào)然帶外人進去。

　　凡事打聽清楚，總歸不是壞事。

　　“那就勞煩秦大哥了?！?p>　　朝雨自是沒什么意見，淺笑著應(yīng)答一句，乖巧佇立原地。

　　秦川自顧自一個轉(zhuǎn)身，幾步踏進閣樓之中。

　　左右張望一眼，卻是未曾發(fā)現(xiàn)值守的藏經(jīng)閣執(zhí)事。

　　此時天色尚早，偌大的藏經(jīng)閣一層，連個人影也瞧不見，頗顯幾分空曠寂寥。

　　秦川在書架間來回尋覓。

　　轉(zhuǎn)悠了大半圈，才在偏僻角落里，找到一名佝僂老者。

　　皓首蒼顏、眶凹頰陷。

　　穿著一身粗布麻衣，拄著一柄松木掃帚，正慢慢悠悠整理著身前雜亂的書架。

　　秦川認得。

　　這就是前些日子，自己施展天子望氣術(shù)，卻怎么也看不穿的那名老者。

　　能有這般修為，想來就算不是長老，也得是個高級執(zhí)事。

　　秦川稍稍正色，快走兩步湊上前去，面上擠出些恭謹笑意:“弟子見過前輩。”

　　那佝僂老者聞言，斜目微瞥一眼，渾不在意道：“何事？”

　　聲音沙啞低沉，透著幾分煩躁不耐。

　　秦川也不遮掩，將事情緣由一五一十道了出來。

　　“借書？開什么玩笑?！?p>　　佝僂老者聽了究竟，眼中不耐煩更甚幾分:“若是人人都跑來做客借書，堂堂太玄宗藏經(jīng)閣，豈不是成了菜市口？”

　　秦川雖早有幾分預(yù)料，聽他說得如此篤實，毫無轉(zhuǎn)圜余地，也不禁心生幾分失望。

　　看來還是得要耽擱時間，往山下坊市跑一趟了。

　　“叨擾前輩了?！?p>　　秦川無奈拱了拱手，抓緊時間轉(zhuǎn)身離去。

　　“等等！”

　　那佝僂老者似是忽然想起些什么，手上動作一停，將秦川叫停下來。

　　打量一眼青灰短衫，施施然道:“你是……新來的雜役弟子吧？”

　　秦川腳步一停。

　　雖不知對方有何用意，還是如實答道：“稟前輩，弟子確在雜役院供職?！?p>　　雖然算不上新來的就是了。

　　佝僂老者一張冷冰冰的臭臉上，總算擒起幾分笑意。

　　露出一口稀疏泛黃的牙齒，言語和煦道：“聽說你們灶房近日，新開封了一窖甜米酒，把磨房的驢都給悶倒了？”

　　把驢都悶倒了，那還能叫甜米酒么……

　　秦川不由腹誹一句。

　　“要不這樣，小伙子你幫幫忙，弄一壇子過來?！?p>　　老者看著一副慈眉善目、與世無爭模樣。

　　這時候卻是有些賊眉鼠眼，探著腦袋，左右瞄了一瞄。

　　確認四周沒有旁人。

　　這才湊得近些，目光熱忱，壓低聲音道：“這藏經(jīng)閣里的藏書，的確沒有外借之理?！?p>　　“不過這第一層里，你若是瞧上哪樣，盡可以提出來，老朽替你謄抄一本便是。”

　　藏經(jīng)閣一層，大部分都是些典籍雜書。

　　偶有幾本功法道術(shù)，也不過是大路貨色。

　　若這佝僂老頭，真是宗門長老，謄抄上一兩本，的確算不上什么難事。

　　不過秦川一時之間，還真有些拿捏不準。

　　若真是長老級人物，又怎會連一壇子酒，都要讓旁人來買？

　　灶房自釀的米酒，就算釀制時摻入了些靈米，也算不上什么寶貝，兩塊碎靈石就能買一大壇。

　　“不過先說好啊?！?p>　　佝僂老者想了一想，又出聲補充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切莫讓第三個人知曉?！?p>　　“要是走漏了風聲，可莫要怪老夫翻臉不認人！”

　　秦川看他一副煞有其事模樣，一時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

　　沉吟片刻，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將此事應(yīng)承下來。

　　一壇子新酒，也值不了幾個錢，便能省下大半天時間。

　　權(quán)當是結(jié)個善緣了。

　　“順便切上兩斤醬牛肉，外加個醬鹵肘子。”

　　佝僂老者見秦川應(yīng)下，不由雙眼微瞇，面上笑意更甚：“記得挑肥的啊!太瘦了塞牙縫。”

　　“是是是，弟子專挑那肥的拿?！?p>　　秦川苦笑一聲，盡數(shù)答應(yīng)下來。

　　從一旁柜上取過紙筆，湊到擺放佛經(jīng)的書架前。

　　將大致名錄抄寫下來，這才轉(zhuǎn)身朝藏經(jīng)閣外走去。

　　“朝雨小……”

　　秦川湊到角落僻靜處，剛輕喚了一聲。

　　才發(fā)現(xiàn)原本應(yīng)該留在原地的朝雨，不知何時已不見了蹤影。

　　秦川眉角微微皺起，面上不由生出幾分疑惑。

　　雖說在這宗門腹地，應(yīng)當不會出什么事。

　　不過小尼姑一個盲人，這么短時間里，又能跑去哪兒呢？

　　秦川正疑慮著，想著要不要四周找找。

　　忽然之間，丹田中三道陰氣，齊刷刷輕顫微晃起來。

　　與秦川清晨時分，站在老槐樹下邊時，表現(xiàn)出來的動靜如出一轍。

　　仿似是感應(yīng)到了些什么，有些驚怕畏懼。

　　卻又與先前當真夜遇鬼影時，表現(xiàn)出來的驚慌失措模樣，有些本質(zhì)區(qū)別。

　　就連秦川這個陰氣主人，也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秦大哥……”

　　正滿心疑惑間。

　　輕輕柔柔的少女聲響，忽然從墻角傳了過來。

　　瘦小纖弱的少女身形，拄著青綠竹杖，緩緩現(xiàn)出身來。

　　“這方太陽有些曬人，我便尋了處蔭涼地方，應(yīng)當沒給秦大哥添麻煩吧?！?p>　　朝雨依舊面帶輕笑。

　　一言一語之間，盡顯體貼柔弱，令人禁不住心生憐惜疼愛。

　　不過秦川卻是驚覺，隨著朝雨現(xiàn)身，丹田中三道陰氣，也一下子消停下來。

　　再無絲毫動靜傳出，宛如受驚的鵪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