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借。
這話一出,跳出來反對的不在少數(shù)。
衡宋有條法規(guī),藩王的兵馬只能在劃分給他們的領(lǐng)地里活動,若是出現(xiàn)在領(lǐng)地之外,就會被視為叛亂軍,原地定罪剿殺,該藩王也會被剝除封號,貶為罪犯,收回領(lǐng)地。
當(dāng)然這一條法規(guī)只在君強(qiáng)王弱的時候起效,當(dāng)藩王實(shí)力過硬時,君主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給予警告,并不會針鋒相對。
本來夏崇王的強(qiáng)大就令國君忌憚,若是讓他的兵出了領(lǐng)地,再北上收服周邊城鎮(zhèn),就更無法無天了。
將來這衡宋要不要改名叫衡夏都不一定呢。
朝臣們你爭我吵,皇帝卻心不在焉,眸光輕輕掃過旁邊坐著的妹妹,她將雙臂疊在桌子上,腦袋枕了上去,面對他的方向,乖乖地盯著他看。
大概是到了她平時午睡的時間,她掩著口,秀氣地打了個哈欠,眼皮也開始抬不起來,看著慵懶倦怠。
宋君極突然就沒了耐心去說服這群人,反正他們一向都說他是個專制獨(dú)裁的暴君,那就繼續(xù)當(dāng)個不講道理的暴君吧。
他的妹妹那樣嬌氣,要是讓她趴著睡太久,醒來該說胳膊疼了。
“吵夠了嗎?!?p> 皇帝的聲音并不大,卻能在片刻之間將紛亂的大殿壓的無比寂靜。
每個人都仿佛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再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響。
“叫你們給朕說個平亂的對策,幾十個腦子想不出一個行得通的辦法,幾十張嘴,開口除了這不行那不行,沒一句有用的?!?p> 宋君極扯了一下嘴角,卻不是在笑,極盡嘲弄:“朕知道,你們之中有些人,巴不得朕早點(diǎn)去那些亂賊的刀下送死?!?p> 這話一落地,大臣都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
“皇上,臣絕無……”
宋君極不耐煩道:“都閉嘴,朕讓你們出聲了?”
眼看著快要吵鬧起來的大殿又立馬安靜了。
“可惜,你們差一點(diǎn)就要成功了?!?p> 宋君極疲倦地往后一靠,掐了掐自己的眉心,直接下了命令:“擬旨吧?!?p> 橫也是一刀,豎也是一刀。
夏崇王這把刀懸在衡宋皇室頭上這么多年,就算最終要落下來,至少還有個心理準(zhǔn)備。
他宋君極又不是神,能坐上這個皇位已經(jīng)耗費(fèi)了所有心力,就算日日夜夜不眠不休,也沒辦法迅速修補(bǔ)好這千瘡百孔,搖搖欲墜的王國。
如果這道旨透露了衡宋的底牌,勾出了夏崇王的野心,成為亡國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么至少,他能在他最重要的人身邊,守護(hù)到最后一刻。
圣旨蓋上了印,穿過皇宮高大厚重的門墻,離開了貴京,奔向未知的命運(yùn)。
滿堂的朝臣已經(jīng)退走許久,侍奉的宮女太監(jiān),連同守護(hù)的侍衛(wèi)都被叫出去了。空蕩蕩的大殿里只剩下坐在椅子上發(fā)呆的皇帝和屏風(fēng)后趴著睡覺的公主。
宋君極單手撐著下頜,往日里陰沉的眼眸此時失去了銳利的鋒芒,什么城府和心機(jī)都不藏了,同這大殿一樣空蕩蕩。
像是突然卸下了壓在身上許久的重?fù)?dān),他后知后覺地茫然起來。
然后呢?
剿匪的事夏崇王肯定會成功,畢竟說白了亂匪也是一群餓急了烏合之眾,怎么敵得過藩王好糧好馬養(yǎng)出來的精兵。
假如夏崇王平亂以后,借著鎮(zhèn)匪的由頭不收兵搶了那塊地?fù)?jù)為己有,一個連烏合之眾都收拾不好的皇帝,更奈何不了這只親手喂肥的猛虎了。
再壞的結(jié)果就是亂匪與藩王雙方一拍即合,轉(zhuǎn)而攻下衡宋,改朝換代……
“皇兄。”
清脆的女聲突然打斷宋君極的茫然,他收回飄散的思緒,在瞬間將自己切換成沉穩(wěn)自若,無堅不摧的狀態(tài),轉(zhuǎn)頭看向已經(jīng)睡了一覺醒來的妹妹:“嗯?”
江嬈委屈道:“我胳膊疼?!?p> 宋君極無奈地起身,走過去給她揉著僵硬發(fā)麻的手臂:“誰讓你放著好好的床不睡,跑到朕這里來睡桌子?!?p> “我本來就不是來這里睡覺的呀。我是來……嗯?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剛睡醒的公主皺了皺眉頭,放棄了思考:“本宮想不起來了。”
宋君極看著她軟綿綿像剛蒸好包子一樣光滑白皙的側(cè)臉,沒忍住手癢捏了上去。
“你是來找人陪你喝糖水的,除了睡就是吃,你是一頭沒有煩惱的小豬?!?p> 江嬈睜大眼睛:“皇兄罵我!”
“皇兄沒有。”
“我聽見了!”
“你聽錯了。”
“哼哼,你就是罵了!壞皇兄,你不承認(rèn)就算了,反正我也不生你的氣?!?p> 不知何時,宋君極眼尾嘴角都染上了笑意:“是是是,朕是壞皇兄,你是好小豬,起來走走消消食,一會又該吃上了?!?p> 兩人并肩走出大殿,夕陽正好從天邊退場,橘黃色的光溫柔地鋪開在皇宮之上,將朱紅色的瓦,厚重高大的墻都渲染成落寞卻又宏大的色調(diào)。
皇宮里有很多人,目之所及的地方有低著頭,等待命令的侍女;各個殿門前,路口盡頭,有筆直站立,目不斜視的侍衛(wèi);四方的墻院內(nèi),有忙忙碌碌,各司其職的宮人。
可這里從來都很安靜,仿佛都能聽見天邊絢爛霞光中飛過的那幾只黑鳥翅膀拍動的聲音。
江嬈想,假如宋君極沒有妹妹,獨(dú)自站在這里的話,肯定會很孤獨(dú)。
大多數(shù)人只要關(guān)心自己有沒有吃飽穿暖,滿足好一家?guī)卓谌说纳钚枨螅湍軌虬残亩冗^這歲歲年年。
但宋君極不行,因?yàn)樗皇菚锬莻€單純的愛殺人的暴君,拋開反派光環(huán)來說,他內(nèi)心還是想要做好這個皇帝的。
所以他必須要看到千里之外的黎民是否生活在水火之中,要想到這泱泱大國的邊境是否有劍拔弩張的敵人,要警惕自己周圍飽含貪欲和野心的試探。
看似被一大幫人伺候著保護(hù)著高枕無憂,實(shí)際上孤獨(dú)到連說句心里話的人都沒有,得時時刻刻緊繃著神經(jīng)去觀察,思考分析,決斷,不敢停下來休息。
江嬈看著宋君極下意識皺起的眉頭,和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的陰沉表情,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怪心疼她的反派老哥,活的這么累。
她走近宋君極,挽上胳膊,道:“皇兄,過幾日我要出宮去看馬球,你會和我一起去的吧?!?p> 宋君極一如既往地拒絕:“朕要忙,叫那幾個你喜歡的官小姐陪你就行。”
江嬈腹誹:有什么可忙的,原文中你就知道忙,到死了都沒個媳婦。
她聲音壓小了,偷偷摸摸地嘀咕:“皇兄不去的話,我就去找夏表哥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