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七十三斤六兩整
夜色漸深,皎潔的月光均勻的灑在庭院當中。
可邁步走出廳堂的鄧管家,卻始終陰沉著臉,沒有受到一丁點寧靜,祥和氣氛的感染。
“一群蠢貨,爛泥扶不上墻的玩意。”
“大半夜的不睡覺,都堵在這里做什么?”
“還不趕緊滾!”
被鄧管家劈頭蓋臉一頓痛罵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幾個,一直都小心翼翼,等候在庭院里的丫鬟。
可令人感到詫異的是,這些個丫鬟,明明遭的是無妄之災,可一個個的,卻沒有透露出任何忿怨之色,反而還全部都如蒙大赦一般。
甚至還有幾個年紀稍大一些的,在低頭離開之時,還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些許慶幸之色。
關于屋外所發(fā)生的一切,只隔了一堵窗戶紙的耿通判,自然是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站出來,發(fā)表任何不同的意見。
只是一個人,眼觀鼻,鼻觀心的靜靜坐著。
一直等到,包括鄧管家在內的所有人,全部遠去之后。
這位掌控著蘇州城上百萬人衣食住行,生殺大權的一州主官,才面沉似水般的緩緩站起身來。
關門,上栓,一氣呵成。
臨了臨了,還趴在門縫上,閉著一只眼睛觀察了好久。
反復確定人都徹底走光了之后,這才邁步來到廳堂東側,掀起一張掛在墻上的字畫,左手伸進后面的某個暗格,用力擰動了一下。
伴隨著嘎吱嘎吱的響動聲越來越大,旁邊原本看起來嚴絲合縫的木制墻體,突然整齊的從中間一分為二,顯露出一個,可以容納兩人并肩通行的密室來。
密室之內,黑黝黝的深不見底。
廳堂里雖然也可以稱得上是燈火通明,可即使這些燭光加在一起,也依舊照不到密室的內部。
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距離密室入口不遠處,似乎是擺放了一些,看起來已經(jīng)有些年頭的陳舊木箱。
做完這一切的耿通判,沒有立即進入密室,而是放輕腳步,慢慢的,再次折返回大門的門縫處,如同之前一樣,再次仔細觀察了一下門外。
確定機械聲,沒有引來其他人的關注以后,這才舉起桌上的油燈,獨自一人進了密室。
從耿通判和他手中的燭光消失的時間來推斷,這間密室的內部空間肯定小不到哪里去。
因為足足過了四十幾個呼吸之后,密室門口才再次出現(xiàn)了耿通判的身影。
而此時的耿通判,也早已不復消失之前的輕松和從容。
臉色漲紅,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就連鼻子里,也始終哼哧哼哧的喘個不停。
再然后,伴隨著墻體合攏,密室徹底消失。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也被耿通判解開包裹纏繞的布條,小心翼翼的放置到了桌子上。
這是一柄足有三米多長的黑色兇器,刀身呈狹長的柳葉形,前端尖銳,適合刺擊。
刀刃部分則較為寬闊,適合劈砍,而且很明顯經(jīng)過仔細打磨,看起來鋒利無比。
同樣由精鋼打造而成的刀柄,長達兩米多,足有刀身的兩倍。
雖然沒有用金銀配飾,更沒有什么珠寶鑲嵌。
但無論是從刀環(huán)上的雕刻之精美,亦或者握手處用來增加握持舒適度的纏繞皮革來看,無一不透漏著制作工匠的精湛技藝,以及擁有者的尊貴身份。
此刻的耿通判,肉體上的疲累雖然沒有完全恢復,額頭上的汗珠也依舊尚未褪去。
可整個人的精氣神,已經(jīng)和進入密室之前,完全判若兩人。
堅定,穩(wěn)重,就連眼神中都透露出了一絲不容小覷的鋒芒。
絲綢輕輕擦拭刀身,就像微風拂過愛人的肌膚。
油脂均勻涂抹,不留下哪怕一丁點細小的瑕疵。
明明是再平淡不過的保養(yǎng)流程,硬生生被這個其貌不揚,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面目可憎的胖子,給演繹出了一股,類似于狂信徒朝圣般的意味。
眼看著耿通判拿起桌上的布條,準備將刀刃部分給重新纏上。
可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突然就聽到“吱呀”一聲。
明明關的好好的窗戶,毫無預兆的就這么自己打開了。
被這動靜給驚了一跳的耿通判猛地抬頭望去,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不知何時,天上的月光早已經(jīng)斜斜的灑了進來,映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黯淡的光帶。
躡手躡腳的來到窗邊,半側著身子,往外瞧了又瞧,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別說活人了,就連鬼影都沒找到半個。
至此,耿通判的心里終于稍稍安定了一些。
輕手輕腳的,將窗戶重新帶上。
可就在窗戶被帶上的那一瞬間,他卻感覺自己的心跳,陡然間停了那么一拍。
因為,就在那扇,被他親手關閉的窗戶上,竟然詭異的映照出了,除自己之外的第二道身影。
而且看情形,那道身影的主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不遠處。
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喘著粗氣,就連原本張開的手指,也在不自覺間自行攥到了一起。
想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可誰知雙腿卻已經(jīng)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緊張到就連轉身,都已經(jīng)無法獨立完成的耿通判,就這樣孤零零的立在窗邊。
眼睜睜的看著,窗戶上映照出的那道人影,并沒有理會自己,反而饒有興致的,從桌子上舉起了一樣,對他來說可以算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物件。
至此,就連心底的最后一絲僥幸,都徹底化作烏有,煙消云散。
原因特簡單。
要知道,當初他爹臨終的時候,將桌子上的那件事物托付給他的時候,也就刀柄部分還算完整。
刀刃部分,已經(jīng)共有大大小小的缺口十七處之多了,重量也只有六十七斤八兩四錢不到。
等到后來,自己離開了汴梁以后,手里頭終于有了余錢,能夠請得起天底下最好的鐵匠。
又使了好一番手段,才搞來一塊,約有嬰兒拳頭般大的天外隕鐵。
才能夠將此物給徹底修補成功。
可連帶著,其重量也來到了七十三斤六兩整!
暫且不提,身后之人究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自己身后的。
單論對方單手拎起時的那般輕松如意,自己別說這輩子,只怕就連下輩子都不可能做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