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的隊伍走了幾個月總算是在除夕前半個月到了長安城里。
此時長安的百姓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年貨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為過年做準(zhǔn)備。
丹萸公主到城里已經(jīng)是午時了,在城門口迎接的官員將他們領(lǐng)到了玉林閣下榻,此處環(huán)境幽雅離皇宮也近,這院子原本也是前任南詔公主來和親時住的,里面的擺設(shè)都是南詔的物件。
丹萸進(jìn)到玉林閣就感覺很熟悉,可惜天太冷了,要不然她還真能騙自己還在南詔呢。
宋皬帶著其他的使臣進(jìn)宮向皇上復(fù)命去了,至于南詔使臣則先下榻在官驛,畢竟玉林閣住不下那么多人。
長安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雪,今日可算停了一天,丹萸住的屋子侍女早就備好火爐就等著她來,可她還是冷的抱著侍女給的湯婆子。
江舟說道:“南詔四季如春,第一次來長安就是大寒天的,倒是為難你了?!?p> “除了很重要的事,我是絕不會出門的。”丹萸發(fā)誓道。
江舟笑著說:“那可惜了,現(xiàn)在這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各式的吃食和物件好玩的緊啊?!?p> 她眼睛放光:“是嗎?”
“我能騙你嗎?過兩日待我忙完了親自帶著你上街,到時穿的厚些,把湯婆子也帶上,不會太冷的,這時候還有一處梅花開的極好,我?guī)闳タ??!苯蹖λf道。
以前丹萸對冬天的概念源自于來過中原的人,對雪的認(rèn)知源自于書,上面寫著雪是潔白的,握在手里就會化,天上落下的雪花也沒有一片是相同的,這一路來可算是見識到了。
江舟告別丹萸回了國師府,趙絮披著月色斗篷在大門口等她,見她回來了,握著她的手說:“可算回來了,現(xiàn)在什么季節(jié)不知道嗎,穿的這樣少,小心得了風(fēng)寒?!?p> 二人進(jìn)了屋,趙絮早讓她們備好了火爐,江舟抱著趙絮的手臂坐在榻上,撒嬌似的說:“師姐,分開那么久我可想你了?!?p> “胡說的吧,我看你還胖了?!彼{(diào)侃道。
江舟放開了她,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又抱住了她:“有可能吧,南詔的吃食可好吃了,如果有機會我是還想再去一次的?!?p> 隨口一說罷了,南詔此生應(yīng)該不會踏足了。
江舟沒有和她說紫燕的事,她知道曦燕已經(jīng)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了,再說一遍也無用,便提起了另一件事:“師姐,宋皬說他要讓他母親來提親?!?p> “提親?”趙絮震驚了,此事非同小可,婚姻大事絕不可馬虎:“你同意了?”
江舟搖了搖頭,趙絮又說問道:“你拒絕了他,那往后你們見了面該如何?”
往后的事誰也說不準(zhǔn),就像這雪,現(xiàn)在停了誰知道什么時候會再下呢。
江舟回到暮曦院秋環(huán)她們已經(jīng)在等著她了,見她回來連忙上前迎接:“姑娘可算回來了,小菊可想您了。”
這么久不見她也想了,梳頭的時候想她,更衣的時候想她,真真是不習(xí)慣沒有她在身邊照顧了。
三日后邀丹萸逛長安,江舟穿著一身淡青色加絨襖子披著月白色鶴氅,這副打扮去賞梅應(yīng)是不覺冷了。
二人在梅園相見,江舟向她行禮,抬頭就見她穿著一身紅色的緞面襖子,披著正紅色的斗篷戴著帽子,手里拿著湯婆子,江舟忍不住想笑,卻也不想失了禮硬生生憋住了。
將近年關(guān)梅園的人不多,對她們來說正好也落得清凈。
丹萸說道:“這還是我第一次見梅花,小小一朵真好看?!?p> “萬樹寒無色,南枝獨有花,說的便是這梅花了?!苯壅f道。
最近宋皬和徐若琮無事也來了此處,徐若琮是武將除了和江沅在一起會吟誦兩句詩詞以表他文武雙全外,其他時候都懶得裝,所以來這梅園實屬被迫。
然后他們相遇了,徐若琮未見過公主不認(rèn)識,只見宋皬拱手行禮:“見過公主,公主今日好雅致竟也來賞梅。”他也就跟著他行禮了。
丹萸笑著回應(yīng):“即是來了大豫,總要入鄉(xiāng)隨俗學(xué)學(xué)你們大豫名門閨秀做的事了?!?p> 江舟向他們行禮,二人點頭示意,徐若琮感到一絲不尋常,聽說他未來小姨子和這宋以川關(guān)系不錯,今日看來也并非如此嘛,江舟說道:“下官和公主還要去前邊賞梅,就先行告辭了?!?p> 二人讓道讓她們先過去,宋皬目不斜視的看著遠(yuǎn)處不看江舟一眼,他實在有些驕傲,被人拒絕了不能做到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徐若琮說道:“這江舟還是一如既往地會裝,人前溫柔端莊,人后假小子一個?!?p> “你很了解她?”宋皬問道。
他們二人繼續(xù)往前走,他說道:“她的哥哥就是之前我們在外求學(xué)時認(rèn)識的江懷舲,也是我大舅哥,他就是個人模狗樣的,他說過他的小妹和他最像,那不就是如此嗎?”
宋皬心不在焉也沒聽清他在說什么,又隨便問了一句:“即便過年她也不回家嗎?”
“聽我大舅哥說,她若是想安然無恙的過完這一生,二十歲之前不能踏進(jìn)家門一步,所以自從她離家就未再進(jìn)過家門?!?p> 江舟陪著丹萸逛了整個園子,丹萸一腳踩在雪里鞋襪都濕了,冷的直打顫只能先回馬車上脫下濕了的鞋襪以免感染了風(fēng)寒,這位南詔公主是整個大豫的貴客絕不能慢待,再有幾日便是除夕夜,皇上下令今年要比往年隆重不能讓南詔人看了笑話。
這若是南詔公主因病離席這幫伺候的宮人都難辭其咎,所以身旁的女官們各個心驚膽顫的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林玉閣才好。
江舟看著她們神情緊張的覺得她們小題大做了,她們不知丹萸公主不比大豫公主嬌生慣養(yǎng),那里就這么容易能生病。
看著她們都離開了,一個人賞梅無趣便也準(zhǔn)備離去,卻有一人叫住了她:“江舟?!?p> 不用回頭江舟也知是誰,她頓時一愣隨即恢復(fù)正常,轉(zhuǎn)身向他行禮:“宋大人好巧?!?p> 宋皬與她回禮,說道:“阿舟你之前說的是真的嗎?”
“之前?”
“回程路上你給我的回答?!?p> 江舟回憶了一下總算是想起自己說的是什么了,“真的,我想師傅不會騙我?!?p> “好,那我等你,到那時便沒有理由了吧?!?p> 此處人少,現(xiàn)在又是午時更是鮮少人來,江舟抬眼看向他說:“宋皬,我絕非你良配,何必為了我耽誤自己?”
宋皬問道:“那里不配?論身份你是寧安候嫡女,論才學(xué)你是司天監(jiān)掌故又是國師弟子,我與你那里不配?”
“你我應(yīng)該是最好的朋友而不是夫妻,你的妻子應(yīng)該是那蕙質(zhì)蘭心,溫柔賢淑之人”她說道:“我們都是心懷天下的人,做不到守著彼此只會越走越遠(yuǎn),你送我的鈴鐺,過幾日我差人送還給你?!?p> 她說的這一切都是托詞,她只是不想和他在一起而已。
宋皬有些不知所措,差點沒站穩(wěn)便一只手扶著身旁的墻,他又問道:“你是什么時候想明白的?”
“遇見紫燕的時候,看見了那廣闊的天地,和無邊無際的沙漠,我終于明白我就是一只小船不會在任何地方停留很久,宋皬,辜負(fù)你的情意是我不對,告辭。”
看著她越走越遠(yuǎn),宋皬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到家后就這么呆坐在自己的院子里一夜,寒風(fēng)刺骨后半夜又開始下起了雪,他卻感覺不到冷,直到天亮后有小廝起來掃雪被他嚇了一跳,宋皬滿身的雪若不是穿了深色的衣服還以為誰堆的雪人呢,他趕緊去稟告了老爺和夫人。
宋母趕過來時也被他嚇了一跳,木一和木山趕過來,趕緊拍了他身上的雪,又探了探鼻息,宋皬開口:“沒死,別緊張?!?p> 宋父從未見兒子這樣過,一時倒是看不懂他在干什么了,“你是在這冰天雪地里坐了一夜?”
“是?!?p> 宋母趕緊招呼:“快把公子扶進(jìn)屋,再去拿火盆來,讓廚房端一碗姜湯來,木一趕緊去請個大夫來,凍了一夜那里受得了。”
喝了姜湯,又等大夫看過了,宋父讓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了宋母,他問道:“為父沒聽說最近朝堂發(fā)生了什么大事讓你有為難的,那是何事以至于如此傷害自己?”
宋皬語氣虛弱的回答:“父親,兒子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心里煩悶故而行了荒唐事,父親見諒?!?p> 在這位父親的眼里,兒子一直是他的驕傲,從小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教過他的老師都會說這是他們最得意的學(xué)生,心地善良也從不做出格事,可今日他才知道也有他解決不了的事:“不如和為父說說到底是何事?”
宋皬實在無法啟齒,只能敷衍了事,二老見如此只能作罷了。
在除夕的前一天,國師府來人了,江舟真的讓人送回了鈴鐺,宋皬一臉憔悴的見了她的人,說道:“不管如何我們都是朋友,送出去的禮物就沒有收回的道理,還請拿回去?!?p> 秋環(huán)有點兩難,姑娘讓她送來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這個鈴鐺一定要送還給他,若是送不回去就住在宋府過年吧。
住在宋府那以后在國師府還不得讓人笑話一輩子,這點小事辦不好小菊就能從年頭笑到年尾,“宋大人,我家姑娘一定讓我把鈴鐺送回來,說是此物意義非凡,既然知道錯了,就不能一錯再錯。”說完也不聽他說話就把鈴鐺塞在木山的懷里,行完禮轉(zhuǎn)頭就走了。
宋夫人來看兒子就撞見了這一幕,她叫住秋環(huán)說:“你是江姑娘的貼身丫鬟?”
“是,奴婢見過夫人?!?p> 宋夫人屏退左右說:“你回去后記得和江姑娘說說我兒的病勢,到時還望趙女醫(yī)能夠來替皬兒看看,免得拖久了耽誤了朝事,你看這能否幫忙傳話?”
“夫人放心,奴婢定當(dāng)把話帶到?!?p> 隨后讓人送她出府了,她原本還不知她兒子這舉動是為何,如今看來是受了情傷啊,她這兒子讀書是聰明的一點就通,可男女之情卻是木頭呆腦的,憑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娶上媳婦兒。
秋環(huán)回到國師府把情況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江舟,只是其中有些部分添油加醋了。
“你說他無法下床行走了?”江舟不可置信的問道。
“是,聽府里的丫鬟說是因為在寒風(fēng)里待久了雙腿暫時失去了知覺?!边@句話是送她出府的那個丫鬟說的,不過那人說的是一晚上坐在院子里滿身的雪,秋環(huán)想的是那凍了一晚上雙腿失去知覺也合理吧,不算是欺騙吧。
江舟聽完果然心急如焚,作勢就要動身去看他,到了門口就停住了腳步,現(xiàn)在去宋府不合適,她以什么名義去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