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在蘇亦莊住了兩天了,飯有人送,水有人送,但就是不放她走,只能站在墻頭和那個書生閑聊。
江舟抱怨道:“我都在這兒兩天了,她真不準備放我走了?扣押朝廷官員她是不是想犯法呀?”
“且不說她不過是商戶之女,不管她扣押誰都是犯法的,可現(xiàn)在誰能去擊鼓鳴冤???”書生說道。
江舟嘆了一口氣,抬頭向上看,發(fā)現(xiàn)一只白鴿,她突然想起來不是有個人一直跟著她嗎,怎么把他忘記了?她大喊了一聲:“木山!”
那書生被她嚇了一跳,“你喊什么呢?”
只見從空中飛來一位穿著藏藍色衣服,手拿著劍的男子,站在江舟趴著的那墻檐上。
江舟看著他裝帥的樣子真想踹他一腳,“你家公子還來不來的,不來我們就先走吧?!?p> “還請江掌故在等兩日,木一說已經(jīng)在準備啟程了?!蹦旧焦Ь吹幕卮鸬溃睦镆惨苫笞哉J為藏的很好,怎么被她發(fā)現(xiàn)了,她不是不會武功嗎?
“還要多久?”
“若是今日啟程,兩三天應該差不多就到了?!?p> 江舟覺得兩三天到還能等便同意了,“行吧,你回去吧。”
“是。”
隨后木山便又飛走了。
那書生一臉驚訝的看著他飛來飛去,就跟做夢一樣,興奮的問道:“這就是輕功?”
“額,應該是吧?!?p> “好厲害啊,我看他聽你的話,你能不能讓他教教我呀?”
江舟說道:“那里看出來他聽我的話了,他是奉其他人的命令來跟著我的,跟看犯人一樣?!?p> 宋皬處理完寧遠縣的的事,快馬加鞭的趕到了梧棲郡,沒有去驛站而是直奔蘇亦莊。
一行人騎著馬來到了蘇家門口,木一前去敲了敲門,一小廝開了條門縫,看見這陣仗嚇了一跳趕緊回稟了自己家主子。
蘇蕓聽了小廝的回話心里了然了,這么大排場肯定是為了江舟。
她領著一群人到前門去迎接,大門打開,蘇蕓就看到七八個人大漢站在門口,其中一人手背在后面,穿著紫色的上領袍,面如冠玉,氣宇不凡,蘇蕓上前向他行禮,問道:“不知這位公子來我蘇亦莊所謂何事?”
宋皬簡言明了:“要人。”
“何人?”
“我的人,姑娘知道是誰,又何必裝傻呢?”
宋皬一直直視著她,蘇蕓看著他凌厲的眼神有些害怕,強裝鎮(zhèn)定莞爾一笑,說道:“那人確實在寒舍做客,但我與那人還有些約定未完成,不如請公子再等候幾日?!?p> “我要見她。”
蘇蕓也不與他為難,直接朝著大門里做了手勢:“請!”
宋皬沒有心情看府內(nèi)的風景,直奔到后院就看見這沒心沒肺的人正趴在墻檐上和人閑談呢。
這么多人一起走過來,江舟早就聽到動靜了,還和那書生說了說墻外的情況。
蘇蕓問道:“江掌故趴在墻檐做什么?”
江舟沒理她,對著宋皬說:“宋大人,你可算來了,你說我好歹是朝廷七品官員吧,雖然官階低了些,但也不能軟禁我吧,這么大的罪名,宋大人確定不替我主持個公道?”
宋皬看著她完好無損,還能開玩笑,就知道她沒受什么委屈,便說道“我這不來了嗎,下來吧,我們回家?!?p> “真的?”江舟激動的說道“那我來了,我們趕緊走吧。”說著便要跳下來。
“江掌故,你答應我的事還沒成呢?!碧K蕓提醒道。
江舟停了腳下的動作,“我可沒有答應你,一直是你自己決定的,再說人家不想娶你,強扭的瓜不甜,你如此恨嫁不如看看宋大人吧,反正他也未婚配,年紀也正好,門也當戶也對,相貌么比潘安還要更高一層,不會委屈了你,考慮嗎?”
宋皬嚴厲呵斥了她一聲:“江舟!”
江舟不以為意的說道:“好了好了,開玩笑的,宋大人的婚事那里輪得到我指手畫腳的,蘇姑娘,你和那書生一起進來吧,我有事和你們說?!?p> 蘇蕓知道這件事該是了斷的時候了,便讓人把那書生放了出來,隨同他一起進了蘭苑。
三人坐在四方形石桌旁,丫鬟把蘭苑的門關(guān)上了,聞著淡淡的花香,又安靜無聲就好像與世隔絕了一樣。
江舟先說道:“書生,這兩日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你了,你不是說有話對她說嗎,說吧。”
“我和她是青梅竹馬,我曾許諾過她,此生非她不娶,雖然她嫁人了,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絕不再娶,蘇姑娘,還請你也放過我吧?!?p> “呵,這就是你要和我說的話?說了千百次不累嗎?”蘇蕓嘲諷的說道。
突然一聲悶雷,嚇了江舟一跳,這好端端怎么打雷了。
“你喜歡的人已經(jīng)嫁給別人了,你是家中獨子,你母親不會同意你終生不娶的,那娶誰對你來說還重要嗎,為什么不能是我呢?”
江舟萬萬沒想到,這姑娘已經(jīng)癡情到這個程度了,這該如何化解?頭痛哦!
那書生嘆了一口氣說道:“過往的一切我不想深究了,我決定束發(fā)為道,辜負姑娘的深情實乃罪孽深重,我會日日給姑娘祈福的?!?p> 蘇蕓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要修道?”說完這一句,蘇蕓大笑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停止了大笑指著他說道:“你還真是無情,既如此我放你走,明日一早你便離開吧?!?p> 書生向她道謝起身向大門走去,蘇蕓看著他的背影很平靜但眼神毫無生氣,她的心可能已經(jīng)死了吧。
今日已經(jīng)晚了,一行人就在蘇亦莊宿下了。
江舟和宋皬坐在湖邊的亭子里,一盞油燈忽明忽暗的,讓江舟看不清宋皬的臉,“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嗎?”
“皇上已派大理寺的官員來調(diào)查此事,寧遠縣柳家和柳竟都會伏法?!?p> 江舟抬頭望月,今日是初三峨眉月,若是沒有油燈便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在黑夜里人總會隨心些,“白天的時候,我撮合你和蘇姑娘,你好像很生氣?你是嫌棄她是商戶之女?”
“不是,我已有牽掛之人,我在等她?!?p> 江舟好奇的笑問道:“不知何人能得宋大人青睞?”
“眼前人?!?p> 江舟覺得這一刻風停了,蛙叫聲停了,連天上的月亮都被烏云遮住了,“為何等?”
“等她知道我喜歡她。”
江舟有些不知所措,就繞開這個話題,說“明早還要趕路,我先回屋了?!?p> 宋皬看著她慌不擇路的樣子不禁一笑,今日表明了心意,就等著她如何抉擇了,就算最后不是自己,至少無遺憾。
回到院子里,就看見蘇蕓在那兒等她,“這么晚了,江掌故是去哪兒了?”
江舟尷尬一笑,“屋子里悶熱,四處走走,蘇姑娘來此是為何事?”
“想和你說說話?!?p> 江舟坐在她的對面,靜靜地聽她述說。
“我差點非清白之身了?!?p> “什么?”
“我從小身體不好,父親買這蘇亦莊就是給我養(yǎng)病的,半年前,慧皇貴妃的外甥路過此地非要借宿一晚,礙于權(quán)勢我只能答應,我知道他名聲不好便處處防范著,也盡量不與他碰面,讓管家去招待他,三五日后他說他要離開了一定要和主人家道謝辭別,我想著青天白日總不會有什么事,我在西苑的池邊等他,他把丫鬟小廝都支開了說要與我說一件要緊事,沒想到他上來就捂住了我的嘴,欲行茍且之事,我極力掙扎又那里是她的對手,便想著咬舌自盡,他卻捏住我的臉說,就這么死了可惜了,這次就放過我,等他回長安后納我進府?!?p> 蘇蕓表面云淡風輕,放在腿上的手卻緊握著。
“我想一死了之的,可想到雙親還是歇了這個想法,我日日都在害怕中度過,怕他回來,怕成為他的妾室,晚上睡覺必須有人在旁邊陪著我,要不然我一閉眼就會想到那日的場景又得失眠一整夜。”
江舟說道:“所以你想到了成親,大豫有律法,男女成婚之后,除了夫妻二人自愿合離或者休妻,不然若是有人故意破壞姻緣,被苦主告官,違者牢獄三年,重者剃發(fā)出家?!?p> “是的,這是我唯一的出路,寧為貧賤妻,不為富貴妾,連大豫律法護的也是正妻。”
“可如今皇上派人徹查寧遠縣的事,到時柳竟在劫難逃,你也可放心了?!?p> 蘇蕓卻問道:“是嗎?柳家世代簪纓,誰能保證他逃不過這一劫呢?”
二人在蘭苑的對話都被一墻之隔的書生聽的一清二楚,他同情蘇蕓,卻又不想違背誓言,他想起了母親的話,若是遇到難以抉擇的事,可問神明。
他跪在地上,拿出一枚銅板,仰起頭輕聲說道:“神明在上,弟子如今要違背誓言了,若是神明同意便讓我擲出五次正面?!?p> 第一次正,第二次正,第三次正,第四次正,到第五次時,書生閉上眼睛往上一拋只聽銅板落地后清脆的聲響,他緩緩掙開眼睛拿著蠟燭照過去,還是正。
天命所指,他對著神明磕了三個頭,而后連夜趕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