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愐的心又是否還活著呢？
她現(xiàn)在心臟的每一次跳動依賴著外婆，依賴著不多的友情，依賴著身邊人的關(guān)心，能為她續(xù)上血液的，也就這點了。
但秦愐從不覺得這樣的人生很難，她覺得誰的人生又不是這樣的呢？所以她不覺得自己過得苦，只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
與其他活得更加艱難的人比起來，她認為自己擁有的已經(jīng)很多了。所以她珍惜現(xiàn)在的一切，不責(zé)怪命運讓她遭受困境，只會一遍一遍地自省。
面對如今的情況，她到底是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這家會變成這樣，都是她做得不夠好。
在秦愐五歲生日之前，她的家還不是這間有著外婆的小賣鋪。
那里的家，是一個普通的小房子，算不上破舊不堪，至少是能住人的，只不過時常會斷水?dāng)嚯姡瑝ι蠞M是歲月的痕跡，家具是在二手市場淘來的，總是有一股難聞的味道。
原本家里在城里是有間不錯的小房子的，但為了還秦至偉欠下的爛賬，就只好賣了，回鄉(xiāng)下的老房子里住。
這個家外面是怎么樣的呢？
小秦愐也不大清楚，她來的時候只見過幾眼，走的時候也看到了只瞥見了一面，拼拼湊湊起來，也記不得是什么樣的。
家里人不讓小秦愐出門，說是為了保護她才不讓她出去，可他們卻總是把她獨自留在家里。
家里總是昏暗的，他們每次出門都把門關(guān)的緊緊的，透不出一點光亮進來。窗戶很高，矮小的秦愐盡管努力踮起腳尖，也壓根看不到外面，她就只好乖乖地坐著等待。
大多數(shù)時候，小秦愐做得最多的時候就是學(xué)著奶奶的模樣收拾家里，這也是那時唯一的樂趣。
小秦愐很乖巧，從來不鬧小脾氣，也從來沒有搗亂，但爺爺奶奶不喜歡她，母親也不喜歡她。
他們嘴里叫著“楠楠”時候，雖然語氣算不上是慈愛，但也算是親近些的稱呼，只不過每次這樣叫她，都是讓她幫忙拿東西或者叫她學(xué)著干活，而大多數(shù)時候他們叫她“小賤蹄子”。
不管小秦愐怎么樣討好，都是這樣。
生育她的母親，每天都在憂愁里度過，卑躬屈膝地伺候著公婆，思慮著怎么樣才能讓丈夫回來。
有一回，齊麗華跟秦至偉隨口提起楠楠這幾天生病發(fā)燒的事，隔天他就回來了，但到底是來拿錢的。不過一心只有丈夫的齊麗華才不管這些，她癡癡地認為是因為小秦愐生病了，他才回來的。
自那之后，有時候打電話打不通，齊麗華就會想起這事了，故意讓小秦愐生病受傷，然后放任小秦愐不管，拼命聯(lián)系他。
生病的小秦愐曾經(jīng)在迷迷糊糊中，這樣問過齊麗華，“媽媽，我這樣難受的話，爸爸就會回來嗎？”
她沒有應(yīng)答，只是一個勁地打著電話，發(fā)著信息。
有一次實在是急了，小秦愐還一直叫喚著“媽媽”，齊麗華一氣之下竟拿起一旁濕冷的毛巾去勒小秦愐的脖子。
不管她怎么樣掙扎，怎么樣叫著“媽媽”，齊麗華都像是瘋了一樣，直到趙招娣進來，才攔下她。
這個辦法試過幾次之后，發(fā)現(xiàn)不再奏效才放棄了。
所以在她眼中，爺爺奶奶討厭她，不僅僅是因為自己不是男孩子，更是因為自己沒有能夠贏得過男孩子的本事；母親不喜歡她，是因為她的存在阻撓了她的父親歸家路，更是因為她不是真正的“楠楠”，沒辦法撼動父親的游子心。
五歲的小秦愐是這樣認為的，現(xiàn)在的秦愐依舊這樣認為。
唯一的改變的就是，秦愐不再刻意討好他們，只是靜靜地待在不顯眼的位置。
“楠楠？”
秦至偉用著打量的眼神看著出了神的秦愐。
恍惚中被突然叫醒的秦愐，看著面前的秦至偉，有些手足無措，沒有回答。
“這早飯你做的？”
秦至偉嫌棄地看著這一桌子早飯，掏了掏兜，發(fā)現(xiàn)空空如也，又緩緩坐下。
“嘖嘖嘖，我平時早上都不吃這些破玩意的。算了，湊合湊合得了?！?p> 喝了口粥，又立馬嫌棄地將勺子放下：“這是粥還是飯??？難吃！”
看著桌子上的包子，拿起來聞了一下，又扔了回去。
“給我點錢，我出去吃?！?p> 秦愐沒有理會他的請求，自己喝著粥。
秦至偉等得不耐煩了，抖著腿，“你聾了還是啞了？你爸在跟你講話呢！你現(xiàn)在是什么態(tài)度??？”
還是沒有理會。
這態(tài)度一下子就把秦至偉給惹毛了，惱怒地拍了拍桌子，“你個死丫頭，我叫你呢！給我錢，我要出去吃！”
秦愐依舊沒有理他，自顧自吃完早飯，隨手把碗洗好了。
看著她這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秦至偉都沒搞懂她到底什么意思。
她既不生氣反抗，也不服軟給錢，只是安靜地吃完早飯，還給洗了碗。
她這是在無視自己！
意識到這件事的秦至偉氣惱地擋在了秦愐面前，“乖女兒，你最好現(xiàn)在給錢，不然得他們醒了，你就有罪受咯！”
看著秦至偉囂張的模樣，秦愐實在想不通他為什么就可以當(dāng)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似的，理直氣壯地跟自己要錢。
“我們熟嗎？我為什么要給你錢？”
“你什么意思？你是老子的孩子，跟我不熟？你個死丫頭！”
說著，就打算上手打她。
“干嘛呢！”
外婆快步向前，將秦愐護在身后。
“我能干嘛？教育孩子罷了?！?p> “天天不在家，一回來就要教育孩子？”
秦至偉一臉不屑，“就是沒在家，這么多年讓你教就教出這么個玩意出來。趁現(xiàn)在還早，不得教育教育？”
秦愐想要說些什么，被外婆按住。
外婆蹙著眉頭，心里知道這件事過多的爭吵，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只會越來越亂。
“說吧。你要多少？你也不是為了這點小事就要吵起來的吧?！?p> “還是岳母你懂我。”秦至偉說著，笑著坐下，“我就想出去吃個早飯。”
“外婆……”
“沒事。”
外婆輕輕拍拍秦愐的手安撫，隨后拿出兜里的錢給他。
秦至偉數(shù)了數(shù)，還是不大滿意，看著秦愐怒視的模樣，也就算了，“多謝岳母！”
說罷，便自顧自下樓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