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延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夜里一點多了。
她無比慶幸京城夜路車的運營,讓她24小時都能坐得到公交車。
不然,還真不知道旮旯胡同里頭出來,到底要去哪里打車。
這個時候可沒有什么叫車軟件。
她草草洗漱了一下,倒頭就睡。
隔天醒來,腦袋昏沉沉的……
她突然就有點想鴿了許常未。
聞延對自己的身體太清楚了,尋常很少會生病……可要真的病了,一個感冒都能拖拉到一兩個月才好。
昨個兒估計是吹多了冷風,這會兒腦子里像是長了蜂窩一般。
摸了摸手機,發(fā)現(xiàn)已經沒電。
她人瞬間精神許多,強撐著讓自己爬起來找到充電器。
充電開機……
發(fā)現(xiàn)竟然已經快要十點多了。
還有兩個未接來電,以及幾條短信提醒。
她一看都是許常未的,頓時就沒有鴿人的勇氣了。
急忙去洗漱了一下,換上衣服出門打車。
等快要到了京城大學的時候,她才鼓起勇氣給人回電……
“許老師,我……”
聞延話剛說出個開頭,就被對面一個溫柔的女聲打斷:“許老師這會在忙,等下我讓他給你回電。”
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聞延:……
她一頭霧水的看著手機,隨即跟司機說:“麻煩幫我停在附近的藥店……”
“這附近可沒有藥店?!彼緳C道:“得往前一條街才有,你要去嗎?”
聞延嗯了一聲,當機立斷:“去!”
不喝兩口感冒沖劑是不行了。
中午的時候,李立打過來電話,問她是否能夠過來……
“去不成了?!甭勓颖亲硬煌笟猓f話的聲音都變了:“我感冒了,恐怕這幾天都不好出去了?!?p> “啊?那您沒事兒吧師父,要不我拿兩瓶黃桃罐頭去看看您?”李立還是希望聞延能給他個地址的。
他今個兒獨自練習了一天,沒有聞延的指導,笨得像做無用功一樣。
“不用了,我自己歇歇就好……”
聞延婉拒了李立的熱情好意,同人說了幾句做烤冷面的事情,解答了他的一些問題,這才掛了電話。
她正想干脆回家,捂上被子睡個昏天黑地的時候,電話再一次響起。
“您好……”
“你這是感冒了?聲音這樣沙啞?!痹S常未關心的問,似乎還透露出幾分緊張。
聞延悶嗯了一聲:“昨晚大概吹多了涼風,今早有些頭疼?!?p> “那你現(xiàn)在在哪里?”許常未問:“我早上打電話給你,原是想說我這里臨時有個會,大概要到中午才能夠結束……”
聞延懵了幾秒:“我在京城大學附近?!?p> “那我過去接你。”許常未道。
聞延忙拒絕:“不用了,您在哪里,我過去找您就好……”
“我正好開會回來,你在哪,我過去接你?!痹S常未道:“有白做的車,何苦要勞累自己的雙腿。”
聞延只得作罷,跟他詳細描述了一下當前所在的位置:“就在路邊一個電線桿子旁邊……”
“路邊那么多電線桿子,我哪里曉得你是哪一根!”許常未怒。
聞延:……
“我就說我自己過去嘛……”指望一個回家都能坐錯的人做什么呢。
許常未正要無奈妥協(xié),突然讓司機慢點,隨后問:“穿了件米色呢子大衣的,是不是你?”
聞延嗯了聲:“今天確實穿的米色呢子大衣……”她念了一串車牌號:“是您的車?”
“你大冬天的,就穿這么點東西?”許常未怒。
聞延覺得這人實在太易怒了。
她悶著頭不說話,電話里一陣沉默,直到許常未讓車子掉頭,停到她跟前:“上車?!?p> 許常未是個小老頭,個子不是很高,頭發(fā)梳得整潔,大抵還噴了香水,說話時兩撇小胡子一動一動的,倒是比電話里溫和許多……
聞延心里想著,倒也沒多說話。
車子很高很大,是商務車,上面坐了四五個人。
倒不大可能是人販子。
一上車,許常未就讓人拿出他的秘密武器……
“你先喝一些?!彼麑β勓拥馈?p> 聞延冷不防落進所有人的注視里,心中微窘:“謝謝……”
許常未也一樣注視著她。
倒是讓她都不好意思不喝了……
她小心的打開杯子,杯口離得不近,沒聞出來什么味道,又感覺不像白開水,稠稠黏黏的感覺。
“這是什么?”她不大好意思的開口問,實在不敢隨隨便便喝陌生人的東西。
上了賊車興許還能跑,喝了賊水鐵定得涼……
許常未哼了聲,竟然有些傲嬌:“好東西,你喝就是了。”
聞延不吭聲。
還是旁邊一小姑娘同她解釋道:“是老師剛剛讓人在路邊買的黃桃罐頭水,又新買的杯子倒進去?!?p> 她說著忍不住捂嘴笑:“老師說想看看,黃桃罐頭水是不是真能治感冒……”
“原來我是您眼中的小白鼠?!甭勓余洁?。
許常未有些拉不下臉來,瞪了小姑娘一眼,隨后又同聞延道:“你趕緊試試,我常聽人把這東西傳的神乎其神,可身邊許久不曾遇見個感冒的人,今倒是遇見個寒冬臘月不穿棉衣的傻子……”
他哼哼兩聲,刻薄的話里藏著關心。
這老頭……
聞延倒有些不知道什么時候同他有這般熟稔了,他開起玩笑來竟毫不顧忌的。
“謝謝?!彼胂脒€是說了一聲客氣話,卻也沒有甘愿去當小白鼠。
許常未好似也不是真的想要強求她做實驗品,等下了車,便讓人去拿了感冒沖劑來,讓她喝下后趴一會兒,還借了一件厚實的男款棉襖給她。
也不知是從何人處借來的,竟還帶了一股玫瑰花露的味道……
“我等下還要同你幾個師兄師姐說些事情,你先在這兒休息會兒,晚些回來再同你說事兒。”許常未倒是越發(fā)自來熟,已經自動將人劃分到徒弟的行列。
聞延連說話的機會都得不到,就眼睜睜看著他帶了一眾學生男女離去……
算了,實在頭暈。
聞延打量了一下四周環(huán)境,確定沒什么太大的危險,便趴桌子上睡了。
剛吃過藥,頭更昏沉許多。
“老爺子同許教授有些深厚交情,又是看著我長大的,想來是不會拒絕……”
聞延迷迷糊糊中,總覺得聽到了尚喬白的聲音。
她都已經好久沒做過噩夢了,怎么人病了,運氣也越發(fā)不好。
“許教授還沒回來嗎?要不我先進去等吧……”
這次,聞延很確定,她不是做夢,尚喬白真的是在門外。
許教授……他嘴里頭說的人,該不會是許常未吧?
所以等下他要進來的是……聞延甚至正想著某種可能性,就發(fā)現(xiàn)門已經被推開了大半,尚喬白就站在門口要往里頭進。
聞延緊張到抓起了一旁的沉重硯臺……真的是沉,四五斤重總歸是有的,也不知道在里頭是裝了什么。
“是喬白啊,你怎么來了?你爺爺可還好?”許常未的聲音,打斷了尚喬白將要進來的動作。
尚喬白聲音歡快,如同看見了久違的親人:“許爺爺……”
“哪個是你爺爺哦,去去去,一邊去,平白把我叫老了好幾歲?!痹S常未話語里的嫌棄十分真實。
尚喬白略有些不自在,只得改口稱呼:“許教授……”
許常未嗯了一聲,問人“你來有什么事兒?老爺子最近如何了?可有再發(fā)癲?”
他三分調侃,五分認真,剩下兩分煞有其事,倒把尚喬白搞得有些不知如何應對了。
“我早就說他年紀大了,老糊涂,非要恩將仇報的把聞家那閨女帶過來,如今倒叫你給辜負了,可見你有多作孽?!?p> 許常未的話,臊的尚喬白有些抬不起頭。
“許教授,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是聞延要同我離婚的,我……”他想要解釋一下自己的清白。
許常未哼哼兩聲,倒是覺得聞延這名字實在有些耳熟,好像不久前才在哪里聽過,不過一時想不起,便也未去多在意:“你什么?打算樹立個被妻子拋棄的委屈男人形象,博取同情出道?如今影視業(yè)倒也漸漸開始風光起來……”
尚喬白有諸多句“我不是我沒有”想要說,奈何許常未說話快得像機關槍,他又不敢真的嗆聲,頗有些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憋屈感。
“你來找我到底什么事?”許常未叭叭夠了,又一遍問。
不耐煩的語氣,倒好像是尚喬白拖著他不說正事一般……
尚喬白感覺肺氣管子都在疼。
“我想請您幫我寫封介紹信,我……”
他話說得一半,又被許常未給打斷:“我可沒那個文采幫你去粉飾太平,你恁個能耐,尋旁的人去吧。”
擺明了不愿意幫忙。
尚喬白心塞的要命,不明白這老小子到底抽的什么瘋,許家跟聞家又沒得什么交情,他至于放著尚家的臉面不顧,非要替聞延說話出頭嗎?
他嘔心的不行……
卻還是得忍著難受,強堆起笑臉。
許常未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機會了,前些天去拜訪的人,得聽他同聞延離婚,連面都不曾讓他見到。
也不知道都是抽的什么瘋……
明明他都已經登報說的很清楚了,結束他們婚姻的是聞延,又不是他。
一個個倒好像他才是那個拋妻棄子的負心漢。
難道他就不想聞延回來嗎?
家中這些時日的冷清,已經能看得見鍋灶臺的灰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