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大捷
“上帝?。∵@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名交火前線中的撒丁士兵崩潰地丟下手中的火槍,帶著哭腔大喊道,隨即雙手抱頭,不顧一切地朝后逃竄。
“喂,約翰,你在干什么!”他身旁的一個士兵急忙拉住他的胳膊,大喝道:
“你想要做逃兵嗎?!”
“別他媽的管我,你沒看見嗎!”
名為約翰的士兵奮力甩開同伴的拉扯,臉色蒼白地吼叫著:
“連長死了,上尉也死了,中尉也死了,誰還管得著我們!”
說罷,約翰理也不理愣在原地的同伴,表情扭曲地哭喊著向后方狂奔而逃。
這樣的情況在撒丁軍內(nèi)部到處都在發(fā)生。
這些從撒丁島本土征召來的士兵本就是些僅僅受到簡單訓(xùn)練的農(nóng)民村夫,當戰(zhàn)況落入下風(fēng),并且連監(jiān)督他們的軍官也陣亡之后,他們內(nèi)心的恐懼終于被激發(fā)出來。
當最開始的幾人帶頭逃跑,他們所引起的雪崩效應(yīng)立刻擴散到了整個撒丁軍,越來越多的士兵開始丟掉火槍,頭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崔法利少校的目光緊盯在戰(zhàn)場上的撒丁士兵臉上,從他們那驚慌失措和惶恐不安的表情來看,科西嘉軍要做的,就只剩下乘勝追擊了。
“波拿巴中校,敵軍士氣已經(jīng)完全崩潰了?!?p> 崔法利少校忍不住興奮地說道。
面對三倍于己方數(shù)量的敵人,科西嘉的士兵們竟然在步步緊逼向敵軍追擊。
如果不是親身經(jīng)歷,包括崔法利少校在內(nèi)的每一個士兵都不會相信。
“通知各連長?!眲趥愃沟谋砬槿耘f沒有一絲放松,對崔法利少校吩咐道:
“追擊時不要過于急迫,以免敵軍重新組織起來...等等,那是?”
就當勞倫斯下達命令之時,只見他的視線之中,撒丁軍的后方忽然闖入一縱馬狂奔的騎手。
他騎馬穿行在陣列的外圍,猶如牧羊人一般聚攏潰散的士兵,同時揚起手中的馬鞭無情地朝著潰逃的士兵抽去,口中也厲聲大喝著什么。
“你們這些混賬!回到自己的位置去!”
巴特蘭上校毫不留情地鞭打著背朝自己的士兵,像一頭公牛一樣放聲怒喝著,即使幾百碼外的勞倫斯都能聽見他的聲音。
“是...是巴特蘭上校!”
“天吶,我,我們還是...”
不少正在潰逃的撒丁士兵害怕地望著巴特蘭以及他手中的鞭子,有些猶豫地停下了腳步。
“波拿巴中校,這樣下去可不妙?!?p> 崔法利少校皺眉看著巴特蘭上校漸漸重新集結(jié)部隊,很是擔(dān)憂地說道。
如果讓撒丁軍重振旗鼓,即使科西嘉軍已經(jīng)奠定了勝局,但在追擊戰(zhàn)中勢必會遭到強烈的反撲。
勞倫斯遠眺著望了一眼巴特蘭,只是不在乎地搖搖頭,緩緩說道:
“這位指揮官的出現(xiàn)倒是恰到好處?!?p> “嗯?什么意思?”崔法利少校愣了一下問道。
“給他們希望,再讓希望破滅,這樣一來,這支部隊就徹底失去戰(zhàn)斗力了。”
勞倫斯話音剛落,戰(zhàn)場之上的某位精密射手沉著地扣下了扳機。
槍膛內(nèi),火藥爆燃產(chǎn)生的燃氣堆積在子彈的尾部,推動著彈頭沿著膛線高速旋轉(zhuǎn)著從槍膛飛出。
旋轉(zhuǎn)的彈頭穩(wěn)定地飛出槍口,在空中擾動氣流,劃開一道存在時間極短的可見彈道。
這發(fā)彈頭穿過遍地尸體與鮮血潑灑的戰(zhàn)場,在撒丁軍的士兵頭上劃過。
不知為何,巴特蘭上??傆X得在方才的一瞬間,有一聲槍擊格外的刺耳,甚至蓋過了自己耳邊的呼呼風(fēng)聲。
但他已經(jīng)沒有時間去琢磨這樣的胡思亂想了。
噗呲。
這是子彈撕裂衣物,擊中人體的聲音。
幸運的是,這發(fā)彈頭并沒有按照射手預(yù)期的那樣,沒入巴特蘭上校的心臟之中,而是徑直嵌入了他的大腿。
“啊?。 ?p> 猝然受傷的巴特蘭上校雙腿忽然失力,一個身形不穩(wěn)便從高速奔騰的馬背上摔了下來,重重砸在地上直接昏了過去。
剛剛重新集結(jié)的撒丁士兵大腦一片空白,呆呆地看著巴特蘭上校從馬背上摔下然后在地上翻滾了數(shù)圈后停下。
在經(jīng)過一瞬間的呆滯之后,有人立刻失聲大喊起來:
“巴特蘭上校死了!”
這句慌亂之中的驚呼頓時成為了壓倒撒丁軍的最后一根稻草,越來越多的撒丁士兵都忍不住大聲重復(fù)著:
“巴特蘭上校死了!”
此刻,已經(jīng)沒有人再有一絲抵抗的心思,剛剛聚攏起來的陣型立馬又成了一片散沙。
撒丁士兵像是受驚的鹿群一樣,全然顧不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腦子里面除了逃跑已經(jīng)沒有任何想法。
“我的老天啊...”
崔法利少校震驚地看著逃跑的敵軍,唏噓地搖頭說道:
“我在軍隊這么多年,還沒見過崩潰成這樣的部隊,更別提直到現(xiàn)在他們都還有人數(shù)優(yōu)勢。”
勞倫斯輕輕點頭,長舒了一口氣,沉聲說道:
“他們已經(jīng)被完全打敗了,少校,通知各部開始追擊,但以勸降為主?!?p> “明白!”崔法利少校興奮地點頭應(yīng)道。
......
如血般的夕陽潑灑在這塊平原上,讓人有些分不清腳下的土地是被夕陽照耀還是被鮮血澆灌過。
“波拿巴中校,結(jié)束了,俘虜已經(jīng)接受完畢,戰(zhàn)場也打掃干凈了,收繳的火槍與其他裝備也已經(jīng)派人送回博尼法喬。”
崔法利少校牽著自己的戰(zhàn)馬,與塞特中尉一起,臉色沉重的走到勞倫斯身邊說道。
這確實是一場大勝,但同時也是一場讓崔法利少校極為痛心的慘勝。
“我們損失如何?”勞倫斯瞥了一眼崔法利,從他的表情也能看出來,科西嘉軍的損失不在小數(shù)。
“我軍九百人左右參戰(zhàn),重傷與死亡的將近五百人?!?p> 崔法利少校嘆了口氣,閉上眼睛,很是難受地說道:
“同時,原第四營的士兵,他們是最無畏,最勇敢的士兵,也因此...唉,他們的傷亡率超過了六成?!?p> 晚風(fēng)呼嘯著吹過這片草原,形成一陣陣草浪。
不知從哪而來的鴉群已經(jīng)嗅到了尸體的味道,盤旋在空中猶如黑色的旋風(fēng)一樣,發(fā)出令人聒噪的嘎嘎聲。
勞倫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下,不知是撒丁人還是科西嘉人的鮮血流淌出來,把自己的靴子染成了鮮紅色。
“撒丁軍的情況呢?”勞倫斯輕聲問道。
“我們俘虜了大概一千人,差不多有七八百人逃了出去。”
勞倫斯點點頭,扭頭看向崔法利少校的身后,南方軍團的士兵們正肅立在原地。
他們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沒有大勝后的喜悅與激動,因為這些士兵腳下,此刻還踩著自己昔日兄弟的鮮血。
“士兵們,我的同胞們?!?p> 勞倫斯抹了一把額頭上的灰土,看著這些剛剛從炮火中幸存下來的戰(zhàn)士,緩緩踱步說道:
“那些在這片草地下長眠的兄弟,他們的血不會白流,他們用血澆灌了科西嘉的土地,我也在此向你們立誓,我不會讓任何人染指他們誓死守衛(wèi)的這片土地?!?p> 勞倫斯一步步地走到士兵們中間,朗聲大喝道:
“而如果真有這樣染指科西嘉的鼠輩出現(xiàn),士兵兄弟們,告訴我,科西嘉人將會用什么招待他們!”
沒有任何猶豫,回應(yīng)勞倫斯的是一陣洪亮而低沉的怒喝聲:
“刀與劍!鐵與血!”
崔法利少校與塞特中尉默默地看著人群中的勞倫斯,他們兩人很清楚,勞倫斯所說的那個染指科西嘉的鼠輩,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