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越不想再等,唯恐遲則生變。
他連夜騎了快馬去宮中,到了御書房后,也不如從前那般直接進去,而是跪在御書房門口。
八月十六的月娘,星月交輝,月明如晝,然而玄越的心中卻是暗淡無光。
顏玉不肯嫁他,他也不想她入宮,這是一個死局。今夜,他即將直面皇伯父,事情結(jié)果如何,不可知。
小太監(jiān)看他不進去,只跪在當場,知道有大事發(fā)生,連忙進去找陳公公稟報,陳公公心里苦,皇上回來后雖未置一詞,他還是能看出皇上覺得掃興的。
“哎呦,祖宗,您怎么又來了,這個節(jié)骨眼,這不是往火上澆油嗎?”他心想,到底不能不管他。
陳公公來到玄越面前說:“殿下,您可是為顏姑娘的事來的,您不如改日再來,這都入夜了,皇上也該歇息了?!?p> 玄越卻一聲不吭,只跪著望向御書房門口。
陳公公沒辦法,只得進去稟報皇上?;噬险谂淖嗾?,眼皮都未動一下,道:“你讓他進來?!被噬蠈π剑瑥膩矶紝捜菀源?,每次聽說玄越來了,總巴不得去門口接他,這次,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玄越大踏步進了御書房,拱手作揖,“皇伯父,侄兒有事求見。”
皇帝聽聞,也不叫他平身,只丟了奏折,靠在寶座上,雙手環(huán)胸對他說道:“今日竟不是想朕了,可是新鮮。說吧,這么晚了,所謂何事?”
“皇伯父,侄兒心悅顏姑娘?!?p> 他直視皇帝的眼睛,心中卻狂跳不止,他這是在挑釁一個皇帝的權(quán)威。
皇帝卻笑了,說道:“哪位顏姑娘?”
“正是那白姨娘之女,顏玉姑娘?!?p> “你心悅她,卻為何來找朕?是想讓朕給你們賜婚嗎?”
玄越當然想讓皇伯父賜婚,不過顏玉未答應(yīng)他,他不能這么做。只能說道:“皇伯父,侄兒心悅顏姑娘,侄兒希望將來能娶她為妻,白首與共?!?p> 皇帝被他氣笑了:“這么說,你不是來找朕賜婚的,也就是說,你根本就沒有搞定顏玉。你沒有搞定她,卻怕朕召她入宮,是與否?”
玄越額頭冷汗涔涔,卻還是硬著頭皮道:“是?!?p> 這種情況太新鮮,如今已是詹和十五年,十五年來,從未有人敢這樣忤逆他。
“那么你今日進宮來,所求為何?”
“侄兒只是希望皇伯父能給侄兒一個機會,求皇伯父成全侄兒的一片癡心,不要召顏姑娘入宮?!?p> 皇帝深吸一口氣,這是他比親兒子還疼寵著長大的孩子,要是其他皇子,他都能上前一腳踹在他們心窩子上,讓他們滾。
這是他從一個奶團子看著長大的孩子,總是能讓他感覺到天倫之樂的孩子,他很珍惜他,雖然他此刻正在挑釁他的皇權(quán),可他對他卻無可奈何。
玄越長大了,人生第一次懂得了男女之情,他是應(yīng)該成全他的,不過這姑娘也是他惦記了半個月的姑娘。
御書房中一片沉默,陳公公雙腳都在發(fā)抖,他也不知后事會如何。
這時,玄越卻跪直了身子,抬頭望向皇帝,道:“求皇伯父成全侄兒?!?p> 這是在逼著皇帝了,連皇帝半刻的沉默都無法忍受,這世間,只有他敢這樣做。
玄越執(zhí)拗不肯回頭,皇帝是長輩,卻不能這樣與他硬碰硬。
他可以不召顏玉入宮來,可如果顏玉自愿入宮呢?
顏玉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答應(yīng)與玄越定下婚約,那是否代表自己也還有可能?
不過,即使心中可能會有遺憾,如果玄越與顏玉二人兩相思慕,他也斷不會做那抽刀斷水之人。
什么時候,在他心中,玄越都是他最疼寵的侄兒,是他即使到現(xiàn)在,也還想要把皇位傳給他的人。他們伯侄二人,決不能因為一個女人生分了。
想到這里,皇帝說:“越兒,你起來?!?p> 陳公公趕緊上前攙扶玄越。
皇帝面帶微笑,胸有成竹地說道:“既如此,你說你心悅顏玉,朕就成全你。不過,以半年為期,來年的花朝節(jié)前,如果你能與顏玉定下婚約,朕就給你們賜婚,如果不成,顏姑娘是否入宮,你就莫要干涉了。”
玄越聽了,高興不已,上前拽了皇伯父的袖子,道謝:“謝謝皇伯父,侄兒就知道您會成全侄兒?!?p> 年輕人,還是想的不夠深啊!皇帝心中嘀咕道。
玄越卻已是在展望顏玉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情形,他篤定,顏玉不管何時,都不會自愿入宮的,那么,花朝節(jié)前,她一定會與自己訂婚約。
恭王府中,躺在自己榻上時,玄越才回過神來,狡猾的皇伯父,他原來是還留有后招的??磥碜约阂院蟮迷陬佊裆磉厙婪浪朗夭判?,絕不能讓皇伯父得逞。
顏玉收到單清的消息,知道皇上已經(jīng)打消了召她入宮的念頭后,心中頓時覺得,自己的前程又是一片光明。
她感恩玄越,心中謀劃著要送他一份大禮。
她心中輕快了,想起他們在凈慈寺中的日子,找單清過來說:“單清,你不是說要在院中烤魚嗎?不如我們今日就來烤如何?”
單清說:“當然好,姑娘,我這就去集市買魚回來?!?p> 院子里從前的幾個二等丫鬟已經(jīng)全部送走了,如今桃紅、柳綠、風和、日麗已經(jīng)順利頂上。
一院子的人圍著院子中央搭起的篝火,頗有興致的烤魚。
單清經(jīng)驗豐富,很快將收拾好的魚,用竹簽串好,遞給顏玉,又不厭其煩地教她:離篝火的高度、多久要翻面,什么時候要撒調(diào)料。
顏玉不懂廚藝,但她卻是個聽話的姑娘,在單清指導下,她第一次烤魚,竟然就烤得黃澄澄、香噴噴。
得了單清贊許,顏玉心中高興,待魚稍微涼些后,她夾了一塊魚腹肉送到嫻嬤嬤嘴邊,嫻嬤嬤吃了,滿面笑容地說:“我們姑娘真能干,嬤嬤我也能吃上姑娘做的魚了?!?p> 顏玉自己也夾了一塊魚腹肉吃,入口味道確實還成,如果稍稍多一點鹽味兒就更好了。
顏玉自認于烤魚一事上極為有天賦,又在單清的指導下多烤了兩條。心中又暗想:恭王殿下什么都不缺,不如下一次找個機會,我親自給他烤一條大魚如何?
玄越得知顏玉竟然有心情烤魚了,不禁笑話她心大。
她不知道她的輕松愉快,是玄越,在幫她負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