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龍輸了。
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因為輸?shù)粢粓霰荣?,產(chǎn)生這么強烈的挫敗感了。
因為,他早就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馭獸師,為了買一頭適合自己的兇獸,掏空家底不夠,還被迫去富婆俱樂部陪酒;他也不是那個意氣風發(fā)卻不懂人情世故的少年,在勢頭正盛的時候被人暗算,導致賽場上失誤,害死了陪伴自己一路打過來的[囂]獸。
他從句芒城最小的斗獸場,一路打到整個黑市同級以內(nèi)無敵手。
從馬龍這個名字在斗獸圈封神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再也不用為錢、為比分、為這個賽季的狀態(tài)夠不夠好,而擔心了。
七年前,他在自己最鼎盛時,宣布封賽。
從此,句芒城的黑市再無馭獸師馬龍,相隔千里以外的隆丘集,卻多了一位斗獸場場主馬龍。
做生意可沒那么容易,尤其是與斗獸有關的生意。這里頭涉及到異獸商販、原斗獸場經(jīng)營者,甚至兩大部落的利益。
心腹小弟對此很不理解,當個金牌馭獸師多風光啊!去更廣闊的天地闖一闖,去打遍九城所有斗獸場,那得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兒。
馬龍卻不以為然,他對心腹說,一山還有一山高。這世上那么多馭獸師,每天都有人勝,也有人敗。只有做莊的,永遠不會輸。
他用了七年時間,不僅在隆丘集站穩(wěn)腳跟,還將原本只有一百多個座席的小場地,經(jīng)營成了如今這般盛況。
他是隆丘集出了名的狠人,是說一不二的斗獸圈扛把子。
但是,今晚,他輸了。
是他輕敵了嗎?
當然不是。
一頭剛剛植入芯片的長角犀,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馭獸師,這樣的組合怎么都不可能打贏經(jīng)過幾個月訓練、連勝七場的座山君。
換成任何人,都會這么想。不管是看客、賭徒,還是經(jīng)驗豐富的馭獸師。
作為斗獸場經(jīng)營者,馬龍也見過極具天賦的天生馭獸師。不過,像‘怒風’這樣的當真是鳳毛鱗角。
所以,他雖然很不爽,但心底是服氣的。
之所以會有那么強烈的挫敗感,并不是輸?shù)袅艘粓霰荣悾鞘チ巳陙眍^一次怦然心動的愛情。
比起主城,隆丘集不算大。但馬龍一門心思搞事業(yè),很少離開第九區(qū),去另八區(qū)轉悠。
要不是幾個月前的那場拍賣會,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什么是心動的感覺。
驚鴻一瞥,自此念念不忘。
當時馬龍還不知道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縈的女神,就在隆丘集。他找到拍賣會主辦方,塞了兩根小黃魚,讓安保幫他調來監(jiān)控。
然后,整個斗獸場的馬仔動了起來。白天屁事不干,拿著照片滿大街找人。
心腹曾建議他去找個巫師看看,是不是被下蠱了。馬龍給了心腹一個腦瓜子,繼續(xù)樂呵呵地抱著照片傻笑。
沒過多久,天香這個名字出現(xiàn)在了他的世界里。
而此時,那個令他做夢都會笑出聲來的女神,就像天邊的一朵云,飄飄然地離他而去了。
那頭長角犀不僅一角刺進了座山君的腹部,扎了個碗口大的血窟窿,還把自己的美夢也一并扎碎。
貴公子、姬先生等人一一起身道別,馬龍呆站在原地,看著包間的門緩緩合上。只覺得心口,一陣陣的發(fā)疼。
“老板,老板!”
心腹在旁邊喊了兩聲,見他沒反應,便伸手晃了晃。
馬龍這才醒過神來,黑著臉用手掐滅還燒著的雪茄,恨恨地扔進酒杯里。
“他娘的,喊魂呢么。”
心腹也不在意,笑道:“要不我去會會那個馭獸師?”
座山君受到重創(chuàng)后,馬龍就知道敗局已定,沒必要繼續(xù)耗下去。
擂臺規(guī)矩,十分鐘以內(nèi)沒決出生死,也沒有任何一方舉白旗,就會被判定為平局。
他可以拼掉那頭座山君,死撐著熬過最后一秒,跟長角犀打成平手。但接下去上場的鉆山豹,八級丙等,比長角犀低一等。
沒有必勝的把握,馬龍不想白白犧牲一頭連贏七場、已經(jīng)小有名氣的兇獸。
斗獸場上每天都有兇獸死亡,這不是什么稀罕事。可他身為老板,明知會死還讓手下的馭獸師,控制著自己的搭檔去送,那是會讓人寒心的。
他自己也是馭獸師出身,很清楚在別人眼里的兇獸,對于他們來說卻是最親密的伙伴、最無間的戰(zhàn)友。
所以,座山君受傷之后,馬龍就打了個暗號,示意心腹去通知馭獸師認輸。
輸?shù)粢惠?,對座山君目前的積分來說,不算什么。保存實力,這點傷養(yǎng)個七、八天,就好差不多了。
馬龍端起侍者送過來的酒杯,一飲而盡,咂咂嘴問道:“什么馭獸師?”
心腹:............
“就是那個怒風。”
“哦哦。”馬龍這才反應過來,沒好氣地瞥了心腹一眼:“我現(xiàn)在失戀,你跟我說這個,有沒有點同情心?”
心腹:..............
“不是您自己跟香老板說,想把怒風簽到咱們斗獸場的嗎?”
馬龍把酒杯往托盤上一扔,有氣無力地坐進沙發(fā),抬起腿架到高檔茶幾上,全無方才那副瀟灑派頭。
“不是你跟我說,現(xiàn)在的女人都喜歡事業(yè)型精英男,還讓我在香香面前立一個專業(yè)人設的嗎?”
心腹深深吸了口氣,抬手扶住自己的額頭。感覺到旁邊端著水晶煙灰缸和酒杯的兩個侍者,快要憋不住笑,心腹揮揮手示意二人趕緊滾蛋。
“老板,擂臺輸了,咱們生意還得做不是?!毙母棺叩缴嘲l(fā)旁苦口婆心地勸道:“那頭長角犀在場上的表現(xiàn),您也看到了。
能把這種強防御型兇獸,控制得那么靈活,這種馭獸師可是難得的好苗子。
剛才我已經(jīng)讓人去摸清楚情況了,那個怒風在別的斗獸場都沒出過場,白板一個。
咱們不下手,張麻子、鄭三炮他們可不會跟咱客氣。搞不好,那怒風剛走出大門,外頭就已經(jīng)有人蹲著了。”
見馬龍依然苦著臉,一副生無可戀的死樣,心腹眉頭緊皺,突然想起先前手下給他悄悄遞的話。
“咱們沒過過的時候,香老板跟姬先生說,那個馭獸師是她的老相好...”
“什么???!”
馬龍怒吼著從沙發(fā)上蹦起來。
心腹大概也是習慣了,絲毫沒被驚著,繼續(xù)說道:“這話指定不能信,香老板連您都看不...呃...連您都還在觀察,怎么可能看上個沒名氣的小癟三...誒,老板,您上哪去?”
“瑪?shù)?,老子去瞧瞧,那玩意長啥球樣...”
..............
7-2號備戰(zhàn)室。
透明容器里的特殊氣體已經(jīng)排放完畢,矮人大叔站定后,頭盔式儀器開始解除。
吳瑞則在下注器上操作了一番,等了十幾秒,結算就到帳了。
聞命在旁靜靜看著,只覺得這速度比某寶也差不了多少,還挺便利的。
蒙廣從容器里出來后,接過伏笑遞來的皮夾克套在身上,穿上糙漢必備登山靴,鞋帶都沒系就急著要走。
聞命本來還想再看幾場,但見大叔急匆匆的樣子,看上去像是在避什么人,也就沒好意思繼續(xù)賴著。
馭獸師都配有一把類型車庫門鑰匙的東西,蒙廣摁下紅色按鈕,便聽‘嗤~~’的一聲。
備戰(zhàn)室鐵門兩旁,發(fā)出類似空氣從泵體里被擠壓出來的聲音。
進來的時候,聞命就在想,那條寬闊卻顯得十分逼仄的通道,之所以挑高非常高,就是用來運送各種大型兇獸的。而備戰(zhàn)室與獸籠的門,不僅結實、耐撞,還配有萬一被撞壞也無法輕易打開的緊急制動裝置。
“叔,我餓了。
小姑娘像只可愛的小兔子,抱著蒙廣的胳膊撒嬌道。
“好好,叔給你買吃的?!?p> “現(xiàn)在都沒到九點半,咱們?nèi)艏涔浒?,聽說那兒有好多好吃的呢?!?p> 蒙廣還在遲疑該不該去,門開了。
一行人剛走出去,就看到迎面走過來一群人。
為首的男人,白襯衣、黑西服,外邊罩著件長到腳踝的呢大衣。嘴里叨著根手指粗的雪茄,下巴微抬,目光從一行人身上緩緩掃過。
最終,那充滿惡意的目光,落在了聞命身上。
“就你叫怒風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