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屠幾上肉

　　那些軍士在地方上不過是魚肉百姓的惡吏，并非正規(guī)中央軍，也非戍衛(wèi)邊境隊，雖然人數(shù)是王景的四五倍，但幾乎沒有見過大型屠宰場面，當(dāng)時就被許褚所率虎士的氣勢震懾住了。

　　沒有了氣勢，這仗就先輸了一半。

　　許褚揮舞大刀，如砍瓜劈菜一般力斬數(shù)人，其余軍士欲圖逃散，皆被虎士從外圈圍了回來。

　　荀采掀開馬車的窗簾瞥了一眼，見場面過愈血腥，很快便放下了簾子。

　　旁邊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王景見狀，道：“讓夫人見此情形，實在是抱歉。”

　　荀采隔著簾子道：“若不趕盡殺絕，只怕消息會傳回宮中，危及到公公的安全?！?p>　　王景聞言，心情一陣順暢。

　　再看那些軍士，一個個腿都嚇軟了，想跑也跑不動，有的跪在地上乞降，有的連刀都拿不穩(wěn)，雙臂直擅。

　　在歷經(jīng)十?dāng)?shù)場黃巾之戰(zhàn)的虎士面前，惡吏們便如同那幾案上的肉，被肆意屠宰。

　　倒是有一名勇猛的軍士欺身向前，揮刀欲將王景從馬上砍下來，誰知他的軍刀還未接觸到王景的衣角，胸前便是一涼，再看時，傷口已是血如泉涌。他甚至沒有看清王景什么時候拔的劍。

　　不多時，虎士全殲惡吏，竟無一人逃出生天。

　　王景問那些嚇傻了的民夫道：“這些木材，價值幾何？”

　　膽兒較大的民夫回道：“我們賣入宮中，僅得萬余錢，分到我們手上的，就更少了?！?p>　　王景道：“幫我運(yùn)回太原，我給你們十萬錢。”

　　這幾車柘木的價值再算上運(yùn)費(fèi)是不止十萬錢的，但是這十萬錢能全部落入民夫的口袋里，沒有中間商賺差價，對他們而言，已是難得的高價了。

　　但是民夫們還有些猶豫，有人道：“官兵都回不去了，我等回去也是送死，懇請郎君收留?！?p>　　其余人也紛紛跪拜，乞求收留。

　　王景問道：“你們?nèi)舨换厝?，家里老小怎么辦？”

　　話音剛落，便有一女子“哇”的哭了出來，任憑王景詢問，也不說半句話。

　　旁邊有人低聲告訴王景道：“她的孩子，已經(jīng)被她男人拿去跟別家的換了?！?p>　　王景：“……”

　　易子而食？

　　另一名中年男子道：“某的雙親已在前年的饑荒中餓死，房屋又在去年的黃巾之亂中被賊寇燒掠。不得已之下，某被迫加入黃巾軍，又被皇甫將軍擊潰，成了漢軍的俘虜。好不容易在戰(zhàn)亂中逃出生天，流落至中牟，又被官府征為民夫，哪里還有家人?！?p>　　其余民夫也表示早就沒有牽掛了，即便有，相濡以沫，也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們?nèi)绻牖钪氐街心玻紫纫J過饑餓和沿途的賊寇這兩重大關(guān)，然后又正如最先那位民夫說的，官兵都沒命了，他們回去也難逃官府問罪。

　　王景尋思，天下即將大亂，到時候硝煙四起，人口銳減，農(nóng)田荒廢，相伴的又是下一輪饑荒。不如留著這些民夫開墾荒田，以備軍用。

　　王景遂將這數(shù)十名民夫編入隊中，一路繼續(xù)北行。

　　行至孟津，方才找了一家館驛歇腳。

　　這家館驛是私驛，由當(dāng)?shù)睾缽?qiáng)開設(shè)。在和平時期，可以輔助官驛為民間行商或信函遞送提供一些服務(wù)，也能提供住宿和簡單的膳食。但是房間不多，別說那些民夫，就連隊率職務(wù)以下的虎士都沒有地方住，只能找個屋檐靠墻休息。

　　館驛對他們來說，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吃上一頓熱乎的飯菜。

　　天色漸晚，二月的春風(fēng)乍暖還寒。

　　王景佇立在窗欞旁，緊了一下身上的大氅。

　　如果不出意外，王允這次牢獄之災(zāi)進(jìn)進(jìn)出出的得折騰一年的時間，隨后他將隱姓埋名，輾轉(zhuǎn)于河內(nèi)、陳留之間，直到中平六年，即公元189年天子劉宏駕崩，才會重新回到京師洛陽任職。

　　這四年，就是王景的機(jī)會。

　　只是無論太原王氏再怎么富裕，能集中錢糧和精力練出一支幾百人的精兵作為心腹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千軍萬馬肯定是養(yǎng)不起的。所以想要起事，錢從哪里來，依然是擺在王景面前難以逾越的鴻溝。

　　想到這里，王景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荀采。

　　想要獲得潁川世家的支持，荀家倒是條路子，但是人家憑什么投資自己？還是得展現(xiàn)出過人的雄才才行。

　　荀采見王景佇立在窗欞邊上若有所思，只道是擔(dān)心王允的安危，便安慰道：“夫君不必憂心，公公一生為國為民，必能逢兇化吉。夫君趕了一整天路，還是早些休息吧?！?p>　　王景點(diǎn)了點(diǎn)頭，遂與荀采寬衣就寢。

　　時至半夜，王景的耳邊老是聽到一陣一陣的哭聲。

　　館驛不大，又處于荒蕪人煙的地帶，誰特么的大半夜不睡覺，在這兒扮鬼哭？

　　王景不想去管他，但那個男人的哭聲時而沉郁低落，時而高亢激昂，吵得王景無法安心入睡，遂起身查看。

　　拉開房門，哭聲感覺又大了一些，但憑著王景的經(jīng)驗來判斷，距離自己的房間應(yīng)該較遠(yuǎn)，肯定不是那幫民夫在哭。而且民夫要哭的話，也會被虎士呵止。

　　有驛卒偶遇王景，上前詢問：“郎君是否有什么需求？”

　　王景問道：“今晚除了我們這一行人，還有多少住店的？”

　　驛卒道：“近來不甚太平，出遠(yuǎn)門的人也少。除了你們，也就樓下西廂房住了一位客官?！?p>　　順著驛卒的指向，王景發(fā)現(xiàn)哭聲正好是從那個房間傳出來的。

　　王景道：“你可聽見那人在房內(nèi)哭泣？”

　　驛卒道：“適才路過時也有耳聞，不過這年頭大家各有各的不幸，小的也不好多問?！?p>　　王景道：“你去跟他說一聲，要哭用被子捂著哭，別打擾他人休息?！?p>　　驛卒有些納悶兒，按說王景所在的房間應(yīng)該聽不見吧？可是人家就是聽見了，驛卒無奈，也便只好去樓下西廂房提醒那位客官。

　　少時，王景聽到那客官在驛卒的勸導(dǎo)下，哭得更起勁兒了，甚至還罵了起來：“閹豎弄權(quán)，忠臣不進(jìn)，天地反復(fù)兮火欲殂，大廈將傾兮一木難扶??！?。“?！”

　　王景：“……”

　　又是一個憂國憂民的好漢子啊！

　　本著愛惜人才的初衷，王景倒想去結(jié)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