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六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都要熱,樹上的蟬無精打采地鳴叫著,有的叫著叫著聲音戛然而止,隨后那只蟬無力地掉在地上。
啪嗒。
張陌甩了一把腦門上的汗,一臉郁悶地拉著行李箱在日頭下行走。
“這什么鬼天,怎么這么熱?!睆埬吧焓置嗣蟊?,衣服都快被汗水濕透了。
這時,他看到前面有一條小巷,正好被一棟大樓的陰影覆蓋住,沒有太陽光。張陌毫不猶豫地拉著行李走了進去。
進入小巷以后,張陌果然感覺涼快了不少。他拿出水瓶喝光了剩下的水后隨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準備一鼓作氣趕回家。
他并沒有注意到,周圍安靜了不少,靜得他幾乎能聽清自己的心跳聲。城市的喧囂在這里就好像被抹去了一般。
走著走著,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岔路口,左邊那一條路的地上畫著一個醒目的白色箭頭,右邊那條路則沒有什么異常。
張陌遲疑了幾秒,走了右邊。
他不是個好事的人,萬一走左邊碰到什么情況呢?
往前走了十米左右,又是一個岔路口。依然是左邊那條路畫了箭頭,右邊的路什么都沒有。
繼續(xù)走右邊。
下一個岔路口……
張陌走過了十來個岔路口,心態(tài)都要崩了。這怎么還沒完沒了?!
張陌走得有些累,干脆坐在行李箱上休息一會。不經(jīng)意間,他看到旁邊有一樣眼熟的東西。
是那兩個垃圾桶。他走過去一看,自己剛?cè)拥舻牡V泉水瓶還在那。
“什么鬼,我怎么繞回來了?”張陌愣住了。
他拉起行李繼續(xù)往前走,可這回,前面的岔路口上兩條路都沒畫箭頭。
“壞了,箭頭指的是出去的路?!睆埬耙慌拇笸?。
也不知道這是一個由人布置出的迷宮,想玩?zhèn)€惡作劇,還是鬼打墻。反正,張陌可能被困在這里了。
再走兩圈,甚至倒著走了一圈,張陌還是每次都回到了原處。這回他可以確定,自己是真的被困住了。
“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
沒有人回應。
一陣涼風吹來,吹得張陌直起雞皮疙瘩。巷子里的氣溫似乎又下降了幾度。
“嗯?這還有活人?”
身后響起一個詫異的聲音。張陌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此時正站在不遠處望著自己。
“大叔,這地方咋回事,為什么每次都繞到一個地方,迷宮?”
那人擺擺手道:“非也,以我?guī)资陙淼淖补斫?jīng)驗,這多半是鬼打墻?!?p> 張陌差點急眼:“大叔,你別騙我了,鬼不是不存在嗎?”
趙平搖了搖頭:“鬼這東西,我年輕時也不信,結(jié)果后來親眼見到了,更沒想到我這輩子都要和那些鬼東西打交道。唉,不提了,哎對,你別叫我大叔,不好聽,我姓趙,你叫我趙叔吧。”
“趙叔,這世上真有鬼?”張陌還是將信將疑。
趙平兩手一攤:“騙你對我沒有任何好處,何況你也看到了,咱倆都被困在鬼打墻里。你沒發(fā)現(xiàn)嗎?電話打不出去了,外界的聲音在這里也一點都聽不到了?!?p> “這……”張陌拿出手機,果然一格信號都沒有。他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沖擊。他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件事,會不會……
“我跟你說,你還別不信。”趙平來勁了,掏出一個羅盤來,“你看?!?p> 張陌看了一眼,那個羅盤的指針轉(zhuǎn)速極快,看得他發(fā)暈。
“趙叔,這什么玩意啊。”
趙平得意道:“這可不是普通的羅盤。它是探靈羅盤,會指向靈磁密度最大的地方。不過現(xiàn)在這指針轉(zhuǎn)成這德行,說明咱現(xiàn)在就在一個靈場里,而且這個靈場里的靈磁是均勻分布的……算了,跟你說這些你也聽不懂,解釋還要費半天勁。
“你只要相信,咱確實被困在鬼打墻里了就行?!?p> “那怎么出去呀?”張陌有些著急。他可不想把大好時光浪費在這里。
“或許釋放靈場的鬼心情好了,就把靈場收回去了呢?”趙平也很無奈,“這次本來就是出來溜溜,除了貼身的羅盤沒帶啥家伙事,這下可好,我身上連瓶水都沒有?!?p> “趙叔,你要喝水的話我這倒是有?!睆埬皬谋嘲锬贸鲆黄繘]開過的礦泉水。
“謝謝,我現(xiàn)在真是渴得要死。”趙平接過水喝了一氣,抹抹嘴把瓶蓋擰上。
“繼續(xù)往前走吧,要是運氣好說不定能找到生路走出去?!壁w平說。
路上兩個人閑談了些家常。張陌得知趙平妻子早年去世,沒有留下孩子,至今老趙都沒有續(xù)弦,用他的話說是“心里一直放不下”。
趙平中途問了一句:“小張,你父母是干啥的?”
“我爸是地質(zhì)學專家,我媽是大學生物老師,教的好像是什么……生物信息學?”
“那你學習一定很好吧?”
“好個鬼?!睆埬白猿暗匦π?,沒有多說。
“對了趙叔,你知不知道二〇〇一年去離山考察的那支科考隊?”
“那幾乎算是國家機密了,你怎么知道?”
“我父母就在那支科考隊里。”
趙平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唉,這可不好說。你應該也知道,那支科考隊到現(xiàn)在一個人都沒找到,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就這么人間蒸發(fā)了,真是……唉?!?p> “好吧?!睆埬暗拖铝祟^。
聊了一路,張陌發(fā)覺趙平是個很幽默甚至有些不正經(jīng)的中年人,或許因為他沒有牽掛。總的來說,趙平應該能夠信任,就是有些神神叨叨的。張口閉口不離鬼,這都多久了,鬼還不出場?
張陌不知道的是,趙平其實也在暗自觀察他。
兩人一走就是大半天,中間他們渴了就喝水,餓了就啃幾個張陌帶的面包。一直走到下午,他們還是沒能走出去。
“趙叔,這鬼一點生路都不留,是想把咱困死在這里嗎?”張陌無精打采地靠在墻上,不遠處的垃圾箱附近扔著兩三個他們喝完的礦泉水瓶。
趙平說道:“鬼殺人不需要這么麻煩,真要殺你早就動手了,現(xiàn)在只是困著,可能因為還沒有滿足它殺人的某個或某些條件?!?p> 說著他回頭朝身后看去,“你就沒覺得,這一路上,咱后面好像跟著什么東西嗎?”
張陌也朝那個方向看了看,“什么都沒有???咦,不對,什么時候多了個人?”
在身后的巷口處,正有一個男子向他們走來,年齡看起來三十歲左右,左袖管空蕩蕩的,不知道他因何丟掉了左臂。
那人抬頭看到張陌他們,不由得大喜過望:“太好了,這里還有別人?!?p> 他立馬小跑過來。趁著那人還沒跑過來,趙平轉(zhuǎn)過身對張陌使個眼色,悄聲說道:“小心點,那人有問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