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白蛇
黃昏時分。
拉胚房里只剩下氿柒。
她跪在地上，徒手抓起一把把胚土往木桶里扔。
這是她今天第五次因自己做出的東西不滿意，而發(fā)脾氣把自己的作品砸爛。
她就是覺得自己怎么做怎么不順手。就算秦冰冰一次又一次夸她做的好。
氿柒從沒有參加過什么比賽，以往她做陶藝品，想的只有這樣做或那樣做才更有趣。
而現(xiàn)在，她心里只有對勝利的渴望，一定要比任何的人強(qiáng)。
她很煩躁，怕自己要是沒有得到金獎，之后的路會難走。
“一點(diǎn)小事，你就亂了。以后你要怎么？”氿墨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氿柒身后。
氿柒沒有回頭，依舊跪在地上，撿著胚土。她不想讓氿墨看見自己的臭臉，好似要輸?shù)氖”砬椤?p> 氿墨再道：“別讓人看見你這樣，小心別人起疑。”
“知道了?！睔鹌庖е麓?，她當(dāng)然記得自己要做的事情?？伤葰鹉保Ｍ]眼睜眼后，自己就能完成目標(biāo)。
所以她的發(fā)泄是對自己的恨，做不好就意味著永遠(yuǎn)達(dá)不到自己的目的。
氿柒紅著眼，咬著下唇，顫抖著雙手抓起一把把胚土。
氿墨發(fā)現(xiàn)氿柒的發(fā)皺的手指在顫抖。
今日氿墨也在暗暗觀察氿柒的制作進(jìn)度，氿柒發(fā)了幾次脾氣，說了什么話，他都知道。
他對沉不住氣，多少還是有些擔(dān)憂。他道：“以前你是怎么做的，現(xiàn)在就怎么做。你還記得我們爹說過：心急就什么都不做好了。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繼續(xù)?！?p> 氿柒不回，氿墨搖了搖頭離開。
待氿墨合上門，他聽見房內(nèi)傳來木桶重重倒下的聲音，他嘆了一口氣。
氿柒現(xiàn)在被逼的太緊了，可他沒有辦法，自己也好不容易等到這一步，他不想就這么失敗了。
房內(nèi)的氿柒縮在墻角，她又累又餓。一整天想著如何做出奪目的佳品，試了又試，忘了食，也不愿食，嘴唇更是干的起皮。
她不知道自己改如何做出奪目的佳作。氿墨要她像以前一樣，可怎么可能像以前一樣了，以前她只要記得爹說制作陶藝品時快樂最重要，現(xiàn)在制作陶藝品要的是最后的勝利。
“你陪我去吃一點(diǎn)東西?！钡馒櫷境霈F(xiàn)在她面前。
他蹲在氿柒面前，撫摸著她的臉，今天他躲在賬房里看了這幾十年來德字號的賬目，或多或少了解了他爹做的一些事情。
德字號在得到盤日大賽金獎前，生意并不好，甚至有時盈虧。
得到盤日大賽金獎后，生意突飛猛進(jìn)，連京都的客人都特意來尋德字號的東西。
但從三年前開始，他爹對外宣稱金盆洗手后，德字號只能說平平，不賺也不虧。再過幾年，可能會回到最初的時候，盈虧的日子。
“我好餓，賬房里有糕點(diǎn)，你陪我吃一點(diǎn)好嗎？”德鴻途笑的很溫柔，像他說話的聲音一樣。
氿柒的肚子叫的響，不允許她不答應(yīng)。
夜里的德字號，只剩下德鴻途和氿柒。
月光透過木雕窗戶走進(jìn)賬房內(nèi)，與燭光融為一體。
氿柒咬下桂花糕，一口一滴淚。
走到賬房的短短的這條路上，氿柒幾乎是餓得發(fā)暈，差點(diǎn)兩眼一黑倒在地上。
“慢點(diǎn)?！钡馒櫷具f給氿柒一杯茶。
氿柒低頭就上口喝。
今天她也是來了陶藝坊就滴水未進(jìn)，一杯茶水似甘泉。
德鴻途道：“沒事的，不急。這些全是你的?！?p> 氿柒疑惑的看向他，她奇怪不是德鴻途餓了，要自己陪他吃一點(diǎn)嗎？
德鴻途再道：“我的氿柒很優(yōu)秀，所以一定能行。所以多相信自己一些?！?p> 氿柒看著德鴻途的眼，那雙柔情似水的眼。
氿柒很確定德鴻途的心里有她，人的心里的‘話’真的很容易通過眼告訴身旁的人。
氿柒心里一亂，手中剩下一點(diǎn)的桂花糕掉落在地。
德鴻途拾起地上的桂花糕，放在桌上，拿起另一塊給氿柒。
氿柒沒有接過。
德鴻途問：“才吃兩塊就飽了嗎？”
氿柒沒有回答，她避開德鴻途的視線。
德鴻途把手中的桂花糕咬了一口。笑道：“原來是味道不太好。怪不得你吃了兩塊就飽了?！?p> 氿柒虛虛得應(yīng)了一聲。
德鴻途觀察的低頭的氿柒，他覺得氿柒心情不是很好，或許是盤日大賽把她逼的太緊的緣故。
“走吧。我?guī)闳ヒ粋€秘密的地方?！?p> 德鴻途拉著氿柒走出賬房，穿過昏暗的走廊，他們走過一扇木門，木門后是向上的樓梯。它通往屋頂。
德鴻途打開鎖，推開最后一扇木門。
氿柒看見一整片星空璀璨無比。月亮皎潔圓潤，它們匯成奇觀吸引氿柒，讓她渴望與它們?nèi)跒橐惑w。
氿柒沒見過大海，她只聽過別人說過大海望也望不到頭，一整片藍(lán)藍(lán)可美了。
她想大海是不是也和今夜的天空望也望不到頭。
“樓頂，平時只有我爹才能來?！?p> 德鴻途小時候與德鴻運(yùn)來德字號玩耍，好幾次發(fā)現(xiàn)他爹偶爾會從一扇木門后出來。
他特別好奇那扇木門后有什么，為何大人要他不準(zhǔn)到哪去。
他就躲在賬房里偷看他爹把木門的鑰匙藏在哪里。
德鴻途透出鑰匙后，打開木門來到屋頂，
與氿柒第一眼看見的不同，德鴻途看見的是一片藍(lán)藍(lán)的天，沒有任何瑕疵。
那一刻，德鴻途覺得自己擁有全天下，他是天底下最快樂的小孩。
他躺在屋頂上望著天，迷迷糊糊中睡著，還得全部人都在找他一個人。
德鴻途拉氿柒走到樓頂中間。
那里有一張搖搖椅，德逸人平日煩了就會躺著上頭，然后什么都不想。
德鴻途坐下，他拉氿柒疊坐在自己腿上。
兩人隨著搖搖椅一同搖晃著，兩人一同欣賞想大海一樣會一上一下的夜空。
德鴻途把自己的手指扣入氿柒的指間。
搖椅上上下下，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氿柒覺得天空中的點(diǎn)點(diǎn)星星好像在拼命往月亮飛去，是因為月亮那里住著它們的母親嗎？還是其它的什么呢？
搖椅像搖籃，晃得人快快入睡。
夢中，氿柒在竹林見睜開眼，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奇怪的是這回的夢是彩色的。
她走在竹林中，能聽見自己的腳踩竹葉上發(fā)出的“嘎查嘎查”的聲音。
前方一白色的東西動了。
氿柒見到一條巨大的白蛇抬起它的頭，用它紅色的瞳孔看著自己。
白蛇的嘴上下浮動，像是說了什么，朝氿柒爬來。
怕蛇的氿柒這一次竟然一點(diǎn)都不怕，她不知為何自己還有沖動想要去抱住這條巨大的白蛇。
當(dāng)她踏出自己的腳步后，白蛇卻停下了它的前行，它吐著紅信子看著氿柒。
氿柒喚它過來，白蛇反而爬上竹子上，看著氿柒。
白蛇任由著氿柒怎么呼喚它，它都只是掛在竹子上看著氿柒。
氿柒決定自己走向白蛇，她很想緊緊抱住白蛇。
可她走進(jìn)一步，白蛇就遠(yuǎn)了一點(diǎn)，她在走進(jìn)一步，白蛇再遠(yuǎn)了一些。
不是白蛇它在遠(yuǎn)離氿柒，是所有的所有的在遠(yuǎn)離氿柒。
夢驚醒。氿柒十分激動。
一個奇怪的夢，卻讓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爭奇斗艷的大賽，需要的是脫穎而出的佳作。
只要反著來，就能與眾不同。
氿柒丟下在搖椅上酣睡的德鴻途，跑向?qū)僮约旱睦叻俊?p> 她拉起筆來把夢境里的白蛇畫下。
她看著自己的草圖，腦中不自覺的幻想出白蛇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應(yīng)該要怎么處理。
畫筆放下，氿柒盯著白蛇，莫名的感到傷感。
為何？是因為沒有抱住它嗎？
她把畫紙揉入懷中，試圖感受她疑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