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正德十四年,七月。江西的寧王正起兵造反,被王陽明打得火熱,而在朝中的年輕皇帝正德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連夜擦亮那桿寫著“朱壽大將軍”的旗幟,想著仿效先祖朱元璋大破陳友諒于鄱陽湖的不朽功業(yè)。
宋人有詩云: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fēng)熏得游人醉,欲把杭州作汴州。
杭州城內(nèi),拱辰橋西,街上有些因戰(zhàn)亂過來討生活的來自江西等地的難民,但孔乙己卻并沒有心多看一眼,頭頂?shù)奶枙竦枚纠?,他此刻只想討碗酒喝?
前頭是杭城內(nèi)著名的勾欄處,喚作翠香院,孔乙己抬頭吹了個口哨,然而姑娘都不愿意看,把頭紛紛別了過去。
有你們求我的時候??滓壹阂厕D(zhuǎn)頭去了對面的咸亨的客棧,他常在那里喝酒。
孔乙己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到:“孔乙己,你臉上又添上新傷疤了!”
他不回答,對著柜臺的賬房陸鐘說:“先溫兩碗酒”便排出九文大錢。 店內(nèi)的酒客又故意的高聲囔道:“你有一定又偷了人家的東西了!”
孔乙己睜大眼睛說:“你怎么這樣憑空污染清白......”
“什么清白?我前天親眼見你偷了何家的書,吊著打?!?
孔乙己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道:“竊書不算算偷......竊書!......讀書人的事,能算偷么?”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么“君子固窮”,什么“著乎”之類,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店內(nèi)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孔乙己喝了半碗酒,漲紅的臉色漸漸復(fù)了原,他對著陸鐘道:“陸小哥。今晚我有重客要來,不知道能不能給我豫備下酒菜?”
“孔先生,你這個月已經(jīng)賒十九文了,好酒菜我是不敢賒給你的,要我們掌柜來?!?p> 陸鐘是這里的賬房,孔乙己最喜歡和他說話,因為他總是叫自己“孔先生”,這讓他很舒服。
“掌柜的,孔先生今晚想賒一頓好酒菜,您來看一下。”陸鐘朝著里面一喊,就見一個圓臉帶這一撇胡須,身材中等的男人走了出來,他就是咸亨客棧的掌柜周利發(fā)。
周利發(fā)先看著陸鐘道:“小陸啊,對他用不著那么客氣?!苯又隳铭椧粯拥难劬Φ芍滓壹?,把手伸了出來。
“掌柜的,你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時候賴過賬?”對孔乙己來說,掌柜這個動作似乎比眾人的嘲笑聲更讓他傷心。
“說的倒也是,你也算是講信譽的人了,可是一頓好酒菜可貴得很嘞,你還得起嗎?”周利發(fā)這也是善意提醒。
他知道孔乙己十多歲的時候就中了秀才,可考舉人考了二十多年都沒考上,四十多歲了,只落得個一事無成,成天在街上混吃混喝,比那乞丐強不了多少,也有人勸他找個活干,可他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一來二去又要那個肯雇他?不過孔乙己在店內(nèi)確實很講信譽,賒的錢總是能按時還清。
孔乙己對著周利發(fā)說道:“鄞縣的才子豐坊認(rèn)識嗎?”
“聽過,耳熟?!敝芾l(fā)道。說不熟,顯得很無知,他總是很熟。接著又想起來什么,問道:“莫不是那南京翰林院的豐熙豐翰林的兒子?”
“是,就是他,沒想到掌柜你還是個知道文雅的人?!笨滓壹赫f道。
“行啊,你出息了,今晚那豐家的公子果真來的話,我白送你一頓。”豐翰林的公子,那就是貴客,如果能招待就是自己的榮幸。
“多謝掌柜的?!?
“不過我丑話放在前頭,要是今晚豐公子沒有來,那你得賠償我一百兩銀子?!敝芾l(fā)說道。
孔乙己驚訝道:“什么菜啊,得一百兩?”
“你知道什么叫賠償嗎?小陸給他寫個條?!?
陸鐘立馬拿筆寫了兩張文書:“立借劵人孔乙己,今借到咸亨客棧十兩酒菜,如若豐坊如期不至,自愿賠償咸亨客棧掌柜周利發(fā)紋銀一百兩,空口無憑立此借劵為證?!边f給了周利發(fā)。
周利發(fā)遞給了孔乙己一張,說道:“就照這個來,你看清楚了按壓吧?!?
孔乙己看了個仔細(xì),道:“清楚,一百兩就一百兩?!保赐纯炜彀戳藘蓚€壓,看來他是成竹在胸了,周利發(fā)點了點頭,像那么回事,把紙揣袖子里,走了。
“陸小哥,你的字寫的不賴,今年機會難得,也該考個功名了?!笨滓壹嚎粗钘l對著陸鐘說道。
陸鐘道:“孔先生,我自然是要考的?!?
“這科舉之路漫漫,你要有信念,要屢敗屢戰(zhàn),‘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你可懂得?”孔乙己滿是感觸,搖頭晃腦說道。
也不說點吉祥話,真是的。陸林說道:“孔先生,你考了幾次?。俊?
孔乙己伸出了八個手指,“八次?!?
“這么多啊?!?
孔乙己看了看陸鐘,搖頭說:“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酒已經(jīng)喝完,他也便在眾人的笑聲里走了。
陸鐘看著孔乙己,想到魯迅先生的筆力還真是非凡,他今年十八歲,可是如果算上前世的魂靈應(yīng)該有三十二歲了。
沒錯,他就是穿越者,前世是個孤兒,普普通通的一名研究明朝歷史的博士,剛好三十歲。有一天出去,不知道為啥有九條狗就追上了他,那狗一追,他就跑,越跑,那群狗就越追,陸鐘也不記得他那個時候跑的有多快了,總之,他到了這個世界,來到了一個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陸鐘的出身不算差,他的親爹是陸偁,官拜福建按察司副使,正四品的官,現(xiàn)在已然致仕。
陸偁年少讀書,不事生產(chǎn),多虧了自己的兄長路儦扶持,考取功名后,自己在外當(dāng)官,家里的事情也是自己的哥哥陸儦在打理,所以對陸儦心存感激。
陸儦多年無子,陸偁就把自己小妾周氏生的兒子陸鐘過繼給了陸偁,陸鐘打小就聰明,陸鐘十一歲的時候就考了秀才??珊镁安婚L,十二歲的時候,陸鐘就要參加鄉(xiāng)試,可陸儦夫婦卻接連去世,陸鐘傷心不已,守了三年的孝。
三年期滿,陸鐘也不愿再待在那個傷心的地方,就來到了杭州。不料中秋之夜望月,觸情傷心,投了西湖,這才讓那后世的陸鐘有機會附了身。
穿越之事,神鬼莫測,陸鐘一時也是接受不了,渾渾噩噩,被那街上的無賴們將身上的錢都給偷了,饑寒交迫下,他來到了咸亨客棧,周利發(fā)看他可憐(要的工錢少)讓他在這個咸亨客棧做了賬房,到今天已經(jīng)快兩年了。
陸鐘正胡思亂想著,忽然看到門外有個熟悉的身影對著自己勾了勾手,陸鐘朝著里面喊道:“掌柜的,范叔找我,”
“你范叔又來看你啊,現(xiàn)在也沒什么事情,你去吧。”周利發(fā)聽了陸鐘的話就趕了出來,揮手示意讓陸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