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曾經(jīng)有輛車

　　陳遠洋剛才一直沒說話，一方面是王陽希是高堯的人，高堯又知道他和陳澈的關(guān)系，不方便開口，另一方面，他覺得陳澈做的沒錯。

　　見到高堯說話，陳遠洋連忙點頭，伸出手示意高堯自便。

　　高堯信步走出餐廳，發(fā)現(xiàn)陳澈正坐在門口臺階上抽煙，臉色也不太好。

　　“走，逛一圈去?！?p>　　他站在陳澈身邊，小聲說道。

　　陳澈掐滅煙頭，扔到旁邊的垃圾箱中，跟著高堯一起往前走去。

　　“剛才，如果我真的是一個普通的實習(xí)生，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被開除了？”

　　走了一會，陳澈這才開口。

　　高堯啞然失笑：“也許吧，但是如果是我的話，我倒是覺得這樣敢于仗義執(zhí)言的員工不錯，畢竟企業(yè)是依靠規(guī)章制度支撐的，雖然餐廳的規(guī)矩小小不言，但是領(lǐng)導(dǎo)不帶頭遵守的話，這規(guī)矩不就名存實亡了嗎？站在我個人的立場上，我覺得你做的沒有錯?！?p>　　“哎，這個王陽希，還是需要鍛煉啊?！?p>　　“沒錯，也是到了這兒，我才發(fā)現(xiàn)他還是有很多欠缺的地方的?！备邎螯c了點頭，認同了陳澈的看法。

　　“晚上六點，東部燒烤區(qū)，我先回去干活了，吃飯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p>　　兩人又走了一會，來到車間門口，陳澈興致不是很高，扔下一句話，就走進了車間。

　　“喂，老板，這么認真，至于嗎？”高堯見到陳澈對工作這么上心，旁邊又沒有其他人，不由開口問道。

　　“雖然我在體驗生活，但是我也是在認真體驗，如果我這個真正的老板都不認真干活，那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有劃水摸魚的權(quán)力了？”陳澈沒有回頭，但是聲音清清楚楚的傳進了高堯的耳朵。

　　高堯若有所思，笑了笑，轉(zhuǎn)身朝著辦公樓的方向走去。

　　從他認識陳澈開始，雖然陳澈年紀(jì)輕輕就家財萬貫，而且純粹是白手起家一點點干起來的，但是他一直都這么純粹，沒有半點暴發(fā)戶的臭架子，平日里吃穿也很隨意，甚至隨意到有些吝嗇的程度。

　　而且，今天陳澈和王陽希之間的爭執(zhí)，也沒有半點以勢壓人的樣子，就是跟王陽希講道理，而且他對王陽希的惡感也沒有半點掩飾。

　　高堯可以看的出來，陳澈真的是將自己擺到了一個普通人的位置上。

　　下午，高堯召開了董事會。

　　看著一雙雙盯著他的眼睛，高堯臉上帶著笑容掃視著眾人。

　　他身上穿著定制的西裝，發(fā)型精心打理過，精干的短發(fā)根根豎起，配上那張不知道忽悠過多少小閨女的俊俏臉龐，英俊瀟灑，風(fēng)度翩翩。

　　“這次開會，沒有別的意思，因為我在魔都的事情比較多，所以平時可能很少有時間來飛揚，所以我把飛揚的一切事務(wù)，都交給了陳總，飛揚還是以前的飛揚，只不過，會比以前更好?！?p>　　“另外，王總從進來開始會擔(dān)任公司常務(wù)副總的職務(wù)，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他的工作。”

　　王陽希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站了起來，但是心中卻很是不滿。

　　本來高堯承諾給他的位置是總經(jīng)理，但是短短一天的時間，就變成了副總，這讓他心里怎么高興的起來。

　　只不過他這怨氣還沒處發(fā)泄，不光高堯他不敢惹，更重要的是，高堯告訴他，這是他們老板的安排。

　　對于那個從來沒見過面的老板，王陽希一直都是敬若神祇，聽說年紀(jì)比高堯還小，就白手起家，短短幾年的時間里，擁有了數(shù)之不盡的身家。

　　會議很短暫，因為高堯要交代的只有這兩件事。

　　接下來，陳遠洋開始安排接下來公司的生產(chǎn)任務(wù)，高堯全程都在旁邊聚精會神的聽著，不時的點點頭。

　　會議結(jié)束，高堯婉拒了陳遠洋晚上請他吃飯的提議。

　　“不好意思，陳總，我晚上答應(yīng)了一個朋友要陪他吃飯?！?p>　　陳遠洋驚訝的看著高堯：“您在這兒也有朋友？”

　　高堯從兜里摸出一個鐵盒，從里面掏出兩支煙，遞給陳遠洋一只，又掏出一個都彭的金砂大漆打火機，在陳遠洋面前點著。

　　陳遠洋連忙用手捂著，高堯又給自己點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團煙霧：“是的，不光是朋友，他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重要的人。”

　　“哦？高總的女朋友在我們這兒？那喝喜酒的時候一定讓我沾沾喜氣啊。”陳遠洋也坐在高堯的對面吞云吐霧，偌大的辦公室里很快就青煙裊裊起來。

　　“陳總誤會了，我這個朋友，他曾經(jīng)救過我的命，而且，又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备邎蛞荒槆?yán)肅的說道。

　　陳遠洋點了點頭：“那好吧，既然你有更重要的事情。。”

　　“下次一定。”高堯的臉上又綻放出了那可以迷倒萬千少女的笑容。

　　陳遠洋站了起來，伸出手，和高堯緊緊握在一起：“下次一定！”

　　陳澈下班后，先回家洗了個澡，把滿身的機油味道洗掉，再把沾滿了油污的工作服扔進洗衣機，這才長出一口氣，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他抬起胳膊看了眼時間，手上是一塊百達翡麗的Nautilus Jumbo，這塊表還是去年生日的時候高堯送他的生日禮物，但是因為需要定制，前幾天剛到他手里。

　　上班的時候他就把表放在車?yán)?，雖然不知道有沒有人識貨，但是帶著這么貴重的腕表在車間里干活總感覺怪怪的。

　　時針指向五點，陳澈放下胳膊，太字型躺在床上。

　　“還真是有點累啊。。?！?p>　　作為最標(biāo)準(zhǔn)的工業(yè)企業(yè)，飛揚車間里的活可以稱得上非常繁重，相對來說，薪資待遇也算是這個城市里比較高的那一批，干個幾年的老員工一個月可以領(lǐng)六七千塊錢。

　　作為一個N線小城，這種收入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不錯了。

　　休息了一會，陳澈爬起來，拉開衣柜，換上一件黑色衛(wèi)衣，洗了把臉，走出家門。

　　“喂？爸，今晚不回家吃飯了，有約?！标惓禾统鍪謾C給陳遠洋打了個電話。

　　“知道了?！标愡h洋也準(zhǔn)備出門，今晚公司高管聚餐，算是給王陽希接風(fēng)。

　　掛上電話，陳遠洋皺了皺眉頭：“又跟狐朋狗友胡混！”

　　他關(guān)上大門往外走去，晚上吃飯的地方離家不遠，他也懶得開車找代駕。

　　走了沒幾步，卻看到前面有個熟悉的身影。

　　陳澈吊兒郎當(dāng)?shù)耐白咧?，突然聽到陳遠洋在后面喊自己。

　　“爸?！?p>　　陳澈停下腳步，等著自己的父親。

　　“晚上少喝點酒，不要耽誤了明天上班?！?p>　　陳遠洋有心想問一下陳澈今天的違章是怎么回事，突然看到陳澈卷起的衛(wèi)衣袖子里有一塊銀色的腕表。

　　“什么時候買的表？”

　　“前段時間?！标惓翰粍勇暽陌驯聿卦谛渥永铮绻岅愡h洋看到自己手腕上帶著一塊二百多萬的手表，很難解釋。

　　“想帶表就買一塊好點的，不要隨便買點大路貨?！标愡h洋點了點頭，他也喜歡手表，看了一眼手上帶著的潛航者，“那邊家里還有塊勞，十幾萬的表，正適合你帶?！?p>　　陳澈搖了搖頭：“算了，還是自己賺錢買吧，我覺得我還是不太適合這個富二代的人設(shè)。”

　　陳遠洋笑著點了點頭：“好。”

　　父子二人走到小區(qū)門口，一個往東，一個往西，漸行漸遠。

　　東部燒烤區(qū)離陳澈的家大概有十分鐘的腳程，來到平時最常去的那家燒烤攤，陳澈隨便找了個靠角落的桌子坐下。

　　“來了！”豐腴的老板娘拿著菜單一臉笑容的來到陳澈的跟前。

　　陳澈笑著點了點頭：“十串羊肉，十串豬肉，兩個紅腰，兩個白腰，一份韭菜，一份五花肉，燙兩個菜，一個海米冬瓜的砂鍋，再來一份花生毛豆。”

　　老板娘用胳膊撐著點菜單，另一只手運筆如飛，瞬間就寫下了陳澈點的東西。

　　“喝點什么？”

　　陳澈想了一下：“一箱哈爾濱，一箱青島?！?p>　　點完了菜，高堯還沒來，陳澈百無聊賴的坐著刷手機。

　　突然，一條新聞映入了他的眼簾。

　　“最新型高強度高導(dǎo)電率合金專利申請成功，高鐵速度或再獲突破！”

　　他點進新聞看了起來。

　　這種新式的銅鉻鋯高強高導(dǎo)合金是一位名叫張遠的博士發(fā)明的，如果應(yīng)用在接觸線上，可以讓火車的速度再上一層樓。

　　“張遠？”陳澈皺著眉頭默念這個名字。

　　如果能把這個張遠挖到飛揚，那么飛揚的產(chǎn)品會在市場上有更大的競爭力。

　　記下這個名字，陳澈又隨意瀏覽了一些其他的新聞，然后把手機放在桌子上，靜待高堯的到來。

　　“擦，大哥！”高堯的聲音在陳澈的身后響起。

　　陳澈下意識的回答：“咋才來啊。”

　　轉(zhuǎn)頭一看，陳澈啞然失笑：“你就穿這衣服來擼串？”

　　西裝革履的高堯坐在陳澈的對面：“沒辦法，來的急，沒帶換的衣服?！?p>　　他的氣質(zhì)引得旁邊的人紛紛側(cè)目，雖然天氣還沒熱起來，但是燒烤攤上已經(jīng)不乏穿著短袖短褲的顧客，但是像高堯這種穿著的人，根本見不到。

　　“怎么樣？”陳澈看著高堯。

　　“下午已經(jīng)交代了，公司以后的發(fā)展還是由老董事長全權(quán)處理，我讓陽希給他打下手?！?p>　　陳澈點了點頭，這時，燒烤和燙菜已經(jīng)上桌。

　　高堯起開兩瓶啤酒，放在陳澈面前一瓶，又放在自己身前一瓶：“你說，我在魔都跟小妹妹吃鵝肝魚子醬喝紅酒多好，非來這種地方陪你擼串，真是掉價?！?p>　　陳澈給自己倒上酒，看著泡沫在杯子里慢慢消散。

　　“沒辦法，天生不是享受的命，那種東西不適合我，感覺在那種場合，自己跟個猴子似的?！?p>　　“適應(yīng)一下就好了，你這種身份的人，天生就是那種場合最耀眼的一個。”

　　“拉倒吧，擼串也沒耽誤我賺錢啊?！?p>　　“說的也是。”

　　兩個人圍在桌前一邊閑聊一邊喝酒擼串，任誰也想不到，角落里的這倆人，年紀(jì)輕輕，已經(jīng)是億萬富翁了。

　　可能他們也不會往這方面聯(lián)想吧。

　　兩瓶啤酒下肚，話匣子也打開了。

　　“看老董事長的意思，好像對你不是很滿意啊?！备邎蚴掷锬弥淮t腰，嚼的滿嘴是油。

　　“我爹覺得我每天不務(wù)正業(yè)，不過老爺子就那種脾氣，面冷心熱?！?p>　　“今天怎么遲到了？”高堯突然想起來早晨陳澈的社死瞬間。

　　“路上遇到一起車禍，其中一方是個待產(chǎn)的孕婦，把人送到醫(yī)院，就晚了?！标惓旱慕忉尩健?p>　　“好家伙！”高堯給陳澈豎起了大拇指。

　　“人命關(guān)天的事，旁邊的人都在那冷眼旁觀，我是真的看不下去?！标惓阂谎霾?，咕嘟咕嘟的喝下半扎啤杯子的酒，打了個酒嗝，又給自己倒上。

　　“問心無愧就好?！备邎蛞捕似鸨雍攘艘豢?。

　　“老爺子最近好像很關(guān)心我的終身大事，有點煩?！标惓翰幌朐谶@個話題上多糾纏，轉(zhuǎn)移了話題。

　　“嘿，這個我在行啊，只不過。。?！备邎蛏斐鍪謥?，把陳澈因為喝酒擼起的袖子重新拉下來，蓋住了他手腕上的那塊表。

　　“不是，你說你給我送塊這玩意干嘛，用手機看時間也是一樣。”

　　“這可是身份的象征?！?p>　　“象征什么？象征擰螺絲的身份？”

　　“那我也不知道你會選擇進廠體驗生活啊，你想想，要是你找個銷售之類的生活，開著A8，帶著百達翡麗去跟客戶談業(yè)務(wù)，客戶肯定會覺得，到底你是老板還是我的老板？這業(yè)務(wù)不就好談了嗎？”

　　“呵呵。。?！标惓盒α诵?，“我會考慮的?！?p>　　“但是找女人，這就不太合適了，因為誰也不知道，她到底看上的是你的人，還是你的表。”

　　“我懂，高大少這方面有豐富的經(jīng)驗?！?p>　　高堯哈哈一笑，手指摩挲著扎啤杯的玻璃外壁。

　　“跟你講個故事吧，那是我們兩個還沒認識之前的事情了?！?p>　　“我曾經(jīng)有一輛車，我很喜歡這輛車，她明明只需要加92的油，但是我一直給她加的是95的。”

　　陳澈拄著頭看著高堯。

　　“但是，后來，這輛車被人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