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折看向了外面的雨，雨水劃過車窗，在車窗上留下淡淡水痕，雨水如豆撒在車窗，外面的世界因雨而扭曲，各色的人和傘路過，來往的樹成了飄忽的幻影。
林青折很喜歡雨天，因為它清爽，寧靜……同時也讓人感到一絲悲傷，似淚，卻哭自世間。
林青折看了眼自己身上這套名貴的西裝，因為是新買的所以沒什么褶皺，露出的白袖口挽著黑衣。
可惜，它的用處僅僅在于一場并無希望的談會，因此之后它將落塵，不是它的原由，但它卻因此承受。
“小青，我之前是不是對蟹鉗太理想了，好多好多想法都不切實際？”齊莫棠看著林青折，她的眼角有些紅腫。
林青折比她小幾個月，但看著她一臉迷茫的模樣，內(nèi)心也起了一絲憐意，還有一絲莫名的同情。
如果說齊莫棠是迷途的人，那林青折便是知道自己迷路卻依舊執(zhí)迷不悟。
清醒的迷途者和迷途者，其實本質(zhì)都是一樣，只是在選擇上不同，一個愿意執(zhí)迷不悟，一個卻欲尋出路。
“理想一直都基于現(xiàn)實，你本來沒錯的，只是實現(xiàn)的方法還不對，老板，至少我們還在?！?p> “可是，我擔(dān)心我像我父親一樣，我害怕我走到最后，會像他一樣忘掉現(xiàn)在的初心?！?p> 齊莫棠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抿著嘴唇，手中死死捏住手機(jī)。
余秦效貌似知道齊莫棠的情況，把她摟在懷里，幫她理了理頭發(fā)，還朝林青折要了紙，給她擦眼淚。
開車的師傅突然用一口方言說：“你們幾個是大學(xué)生哦？”
林青折接了他的話，畢竟齊莫棠需要的余秦效的懷抱，只有他能接話。
“大三還有個大四的?！?p> “不錯不錯，不像我，才讀個小學(xué)?！?p> “……”
“剛剛也聽到你們說的東西了，我倒是很好奇，你們幾個娃兒，因為一點(diǎn)失敗就搞成這個樣子，又是哭又是安慰的?！?p> “師傅你這樣說的，不太好?！?p> “哪嗎，只是覺得你們這個樣子，有點(diǎn)不切實際，你們啊，可以做自己愛做的事，可以拒絕大多你們不想干的事，可以毫無顧忌的談戀愛，可以談啥子未來?！?p> “師傅……你這什么意思？”林青折覺得這師傅似乎有什么感慨。
“你們站的太高，從來沒有啥子人跟你們發(fā)生太多的矛盾，也沒人跟你們搶錢，沒人給你們挖坑，你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暢談未來……你們很美好?！?p> “不用像我，白天開車，晚上拉活，每天睡幾小時還在車?yán)镱^，就為那么點(diǎn)錢，可能還不如你們一個月生活費(fèi)，也不是我仇富嗷，是因為我真的看到你們很羨慕，你們可以為了理想而拼搏，為了自己喜歡的事而努力，沒人反駁，沒人反對?！?p> “可我要養(yǎng)父母，還有岳父岳母，要養(yǎng)老婆孩子，還要交房租，還車貸，只是說這些我都愿意，因為責(zé)任，但偶爾的消遣全都是什么喝酒啊，偶爾還要挨罵，被幾個和你們一樣的年輕娃兒罵，但我遭得住。”
“我以前也想過很美好的東西，想彈鋼琴，練了三年，但發(fā)生了點(diǎn)事，我輟學(xué)了，于是彈鋼琴的手開始摸這個方向盤，一摸就是幾十年。”
林青折他們都沉默了，人間疾苦早有耳聞，但知曉真實發(fā)生的感受又不一樣。
就像誰也無法知道這個司機(jī)師傅被迫離開學(xué)校那天他在想什么，說了什么，有沒有哭，是不是有什么東西在他的眼中破碎了。
沒人知道，也不會有人知道，人們總有個秘密埋在心底，那是他最痛的感情，不能訴說，只能回想時苦澀沉悶，而后酒精麻痹，在午夜夢回時，輕聲一嘆。
師傅開到了紅綠燈停下，看著車窗外同樣停住的車輛，各色各樣，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司機(jī)師傅還是一口方言：“也是有點(diǎn)感覺才跟你們說這些東西，但是你們不用聽的，只用曉得，你們現(xiàn)在的生活……是好多人好多人羨慕，憧憬的，不要因為一點(diǎn)點(diǎn)挫折就哭，淚水很珍貴的，它只能留給自己。”
司機(jī)看了眼后面沉默的他們，又看了看前方紅綠燈的時間，默默點(diǎn)了根煙，煙霧遮住了他眼中朦朧的淚水。
“不過，你們都還是年輕娃兒，好聽點(diǎn)叫少年，少年應(yīng)該有朝氣，應(yīng)該對未來充滿向往，你們有條件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那就去做，人生路上哪有平平坦坦的嘛，不要因為波折就懷疑，就放棄，就要死要活，你們的路很長，很美，還有幾十年的時光在你們手上。”
師傅看見紅綠燈亮了，又開始驅(qū)車。
他沒有繼續(xù)說了，因為他想到了些丟失已久的回憶，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躍動。
林青折沉默了，看著司機(jī)師傅手邊的面包，還有掛在右邊的小照片，林青折想說什么，但看見司機(jī)師傅那復(fù)雜的眼眸，和滄桑的皺紋，以及微白的鬢間。
他也曾懷抱夢想，對未來充滿向往，可現(xiàn)實的磨折使他低頭，興許某次夢中他曾指尖躍動琴鍵。
林青折明白了什么，于是拿起手機(jī)打通了一個電話。
“喂，許主管嗎？我希望我們能再談一次，如果您能給予我們找個機(jī)會的話，您大概不會后悔?！?p> 對面，許主管接到電話就開了免提，云蕭靜聽到了，愣了愣，露出一絲笑容。
“他也成長了嗎？以前的他多少次死要面子活受罪……不過許主管，這可不是低頭，而是他明白了抬頭?！?p> “云總，需要我給他開后門嗎？”
云蕭靜喝了口紅酒，眼神堅毅說道：“我看上的男孩，絕不會差的?！?p> 許主管點(diǎn)頭，明白云蕭靜的意思盡管她不明白為什么林青折會打電話回來：“那我給他發(fā)信息，明天，還是這里?！?p> 云蕭靜拿出一張照片，是藝樂的合照，五個翩翩少年少女，只是……已成過去。
“這種東西……真的已經(jīng)成為回憶了嗎？我們終究還是都成長了?！?p> 云蕭靜神色忽然迷離輕聲說道：“只是，遠(yuǎn)方看你，終是太模糊不清。”
——司機(jī)停了車，三人走了下來，打著傘，迎著背后燈火通明是商場。
“小青，我陪小齊老板去買西裝，你先回去吧?！庇嗲匦дf道。
林青折點(diǎn)了點(diǎn)頭，和她們揮手作別后舉著蘇知簡送他的傘返程。
路旁發(fā)光的小噴泉有著人們駐足觀賞，可能是因為覺得雨天很浪漫，人蠻多的，來來往往舉著傘，很熱鬧。
但這份熱鬧與林青折無關(guān)，他走在路上，準(zhǔn)備去搭車，但在路旁等了很久，還是沒有，時間很晚了，近乎十一點(diǎn)。
林青折感到一絲絲孤獨(dú)，但今天的事讓他在這份孤獨(dú)中沉默。
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吹寒了林青折的心。
他忽然大膽的做了個決定，拿出手機(jī)。
“喂，小知……我現(xiàn)在有個很任性想法。”
“任性嘛，沒事的，說吧?！?p> “你要是沒空，或者睡了，不方便……”
“只要你說，我就做?！?p> “你……你能現(xiàn)在來接我嗎？”
“在哪？”
“齊蘭大旁邊的大商場。”
“那你等我?！?p> ……林青折沒想到她會同意，直到過了幾分鐘，一輛車停在他的眼前。
林青折拉開熟悉的車門，看見蘇知簡。
她笑了笑，伸手擦了擦林青折臉上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