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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如歿

第六章 命運(yùn)

落雪如歿 骨泥 3115 2022-07-20 16:57:55

  我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是那碗安神湯的功勞。

  醒來時(shí),我不在我的房里。

  而在我的好妹妹,洛月的房中。

  天色已晚,但她人已不翼而飛。

  看著華麗的床簾,精貴的金絲楠木書架,精致好看的燈臺,難得的琉璃窗戶,我晃著著疼痛的腦袋,還未曾反應(yīng)過來。

  外面是一陣吵吵嚷嚷。

  許是外面的人根本沒有想到我會這么早醒來,說話的聲音很大,一點(diǎn)也沒有避諱。

  我想要下床走到房門去看,卻發(fā)覺了自己的情況很不對勁。

  我的手被麻繩緊緊的縛著在身后,蜷縮在床的一角,只能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蠕動,口中被塞了麻團(tuán),只能發(fā)出吱吱嗚嗚的稀碎聲音。

  突然想通了什么,我的眼睛瞬時(shí)清明了起來,一顆心頓時(shí)如墜冰窟。

  我看了看門,果不其然,拴的緊緊的。

  于是我竭力朝著玻璃窗挪動,可是距離太遠(yuǎn),綁在床頭一腳的長繩拴住了我被縛的緊緊的雙腳,我沒有辦法頂開,只能看見外面的人和事,只能聽見他們說的話。

  我清楚的看見——

  ——是母親?。?p>  她拎著她另一個好女兒的手,鄭重的托付給了對面的一個少年。

  少年彷徨無措,滿臉錯愕的看著他。

  而令我難以置信的是。

  那少年不是別人。

  正是

  ——南

  ——風(fēng)

  ——意?。?!

  然后,我聽見。

  生了我的母親,

  用世界上最溫柔的語氣,

  說著凌遲著我的心的,

  最殘酷的話,

  南風(fēng)啊,我……我就只有……這么唯一的一個女兒了……

  今夜我是注定活不到明天了,我從沒求過你任何事,

  可如今只有你能護(hù)她了,你一定,

  一定要替我照顧好她啊。

  洛月在一旁嚎啕大哭。

  我看著南風(fēng)意,遲疑不決。

  可母親,逼著洛月跪在他面前,一下一下的磕著頭。

  甚至于,她,自己,也……跪下了。

  她彎下了她高貴的脊梁,一下一下的磕著頭,鮮血從她的頭上溢出,染紅了身下的黃土。

  ……一片泥濘。

  ……一個優(yōu)雅到骨子里的侯爵夫人。

  ……一個在我面前從來都是高傲無比的寧遠(yuǎn)候夫人。

  ……一個對我冷酷無情,漠然視之的母親。

  她跪在一個小輩的面前,卑微的,求他。

  求他,用余生,護(hù)著她……

  ……唯一的…

  …一個女兒。

  南風(fēng)意慌了。

  他也跪了下來。

  對著母親深深地磕頭。

  于是,我,親眼看著。

  我的少年。

  終究,接過了他視若母親的,

  敬重的寧遠(yuǎn)候夫人的,

  ……唯一的

  ……女兒的手。

  我清晰的聽見,

  我的少年鄭重的發(fā)誓。

  “我……

  一定會護(hù)她……

  一生周全……”

  天地,剎那間無聲。

  ……

  ……

  ……

  “洛雪,我定會護(hù)你一生周全……”

  “洛雪,我無法時(shí)時(shí)刻刻都護(hù)著你,你也要自己強(qiáng)大起來……”

  “洛雪,等我回來……”

  “等我啊……”

  那是明眸皓齒的的少年漸漸走遠(yuǎn)……

  我聽著他的誓言如笑話,一般一遍遍回放在耳畔。

  “洛雪,等我娶你……”

  “洛雪,等我娶你……”

  “洛雪,等我娶你……”

  “洛雪,等我娶你……”

  那是,我做夢時(shí)夢到過的母親撕下偽裝,掐住住我的脖子,令我?guī)捉舷ⅰ?p>  “我就只有……這么唯一的一個女兒了……”

  “我就只有……這么唯一的一個女兒了……”

  “我就只有……這么唯一的一個女兒了……”

  “洛雪……”

  “洛雪……”

  “洛雪?。。。?!”

  我有些恍惚了,他,還是我的少年嗎?

  她,還是我的母親嗎?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恍惚的一瞬間。

  南風(fēng)意,我曾經(jīng)的少年,背著我的妹妹洛月。

  永遠(yuǎn)……的離開了。

  ……

  “吱——呀”

  洛月華麗的房門打開,我的母親,滿臉淚痕,看著床上茫然無措的我,——“撲通”

  又——

  ——跪

  ——了

  ——下

  ——來。

  我冷冷看著她在我面前直挺挺的跪著。

  而我像一條蛆蟲一般,趴在床上,艱難的蠕動。

  我又想笑又想哭。

  我的好母親啊。

  這便是當(dāng)年那道士說的,保全一血脈的法子嗎。

  你們,需要一具尸體。

  來替代你們親愛的女兒。

  可為什么是我啊?

  就因?yàn)椤?p>  我,是不祥之人,

  是克親之人,

  是厄運(yùn)纏身之人。

  我是你寧遠(yuǎn)侯府最大的敗筆。

  是你們棄之如履的犧牲品。

  所以,

  是我,

  來代替洛月,

  去死?。?!

  對嗎?

  對嗎??!

  對嗎!?。。?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一個好法子。

  一舉兩得啊,既除了我這個禍害,又保全了你家的兒女。

  畢竟,沒有人知道寧遠(yuǎn)侯府,有著第二個一模一樣的女兒。

  畢竟,他們只是在數(shù)尸體的時(shí)候,數(shù)對數(shù)目就對了對嗎?

  而她,就可以坦坦蕩蕩的活著,因?yàn)椋呀?jīng)有人替他去死了,對嗎?

  哪怕后來提起,她也只是長得像而已,對嗎?

  她可以換個身份和別人浪跡天涯一輩子,開開心心的活著,我就會被埋在這黃土枯骨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對嗎?

  對嗎?

  我的母親流著淚,喃喃道,“她是你妹妹,她是你妹妹啊……”

  “轟——”

  一把火突然照明了整個天空。

  房子四周已經(jīng)安頓好了稻草,潑好了油。

  一點(diǎn)就燃起了沖天大火。

  火光中,我看著母親的側(cè)臉。

  ……越發(fā)的溫柔。

  ——越發(fā)的可恨?。。?p>  我冷冷的看著她。

  目光如炬,猝了毒般的看過去。

  母親的輪廓,終于……慢慢泯滅。

  我苦苦笑著,眼眸閃爍,道,“可我,命硬的很啊?!?p>  于是我將自己挪到床邊,南風(fēng)意的武夫子說過,人的腿部力量很大很大。

  我便用力的磨著牽制我的那根長繩。

  于是,磨破了我的腳腕。

  鮮血順著木頭蜿蜒。

  金絲楠木果然是個結(jié)實(shí)的好東西,棱角分明,那書架竟也抵擋了一會大火。

  母親呆呆的看著我磨斷了繩子,才如夢初醒的來抓我。

  可惜,晚了。

  大火竄入房間之時(shí),那書架便立刻倒下,壓住了火影中要來抓我的瘋狂的影子。

  我站了起來,踩著她要拖住我的手,跑了出去。

  身后的火焰?zhèn)鱽砺曀涣叩膮群埃?p>  ——“她是你妹妹啊!你這個禍害,你這個禍害?。?!”

  “——你這個禍害……”

  “——你這個禍害……啊……”

  我逃了出來。

  身后火焰滿天,混雜著凄厲的叫喊聲。

  冷冷的晚風(fēng)拂過我滾燙的面頰,我的嘴唇勾起冷冷的笑意。

  我——總算只是一個人了。

  總算只是一個人了。

  我找到一片碎瓦片,割斷了縛在我手上的麻繩,然后翻上離著被大火吞噬的院落最遠(yuǎn)最高的院墻。

  欣賞著熾熱的火焰肆意舔食著我曾經(jīng)所有的期待,希冀。

  一點(diǎn)點(diǎn),一點(diǎn)點(diǎn)……湮滅在無邊的黑暗中……

  再無聲息。

  我只有一個人了。

  ……

  ……

  ……

  寧遠(yuǎn)侯府起火,無一生還的事傳遍了大街小巷。

  身無分文的我,趁著夜色,偷偷潛入了府邸。

  撿走了寧遠(yuǎn)侯夫人生前的簪子,順走了首飾盒里的所有金銀——啊呸,首飾盒里一分也沒有。

  還有……南風(fēng)意,贈我的匕首。

  我對自己說,僅僅是為了防身。

  但可憐的是,寧遠(yuǎn)候夫人對她的女兒付出太過,將所有家底折算給了她的女兒,竟連生前所帶的最后一只簪子都戴的是最粗制濫造的,當(dāng)鋪只給我當(dāng)了十文錢。

  好在大家閨秀一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京城也沒幾個人知道洛月長得何種姿色,自然也沒人認(rèn)識我。

  為了活下去,我不得不操起了老本行,想著實(shí)在不行就打山雞回莊子。

  突然,我低低的笑了起來,哪有什么莊子啊,早就遣散完,付之一炬了。

  嬤嬤,在我走后的三天,染了很重的風(fēng)寒,去了。

  哈,我竟是一個沒有地方可去的人了。

  我便在離城最近的小山的一所破廟中過夜。

  晚風(fēng)呼嘯著穿堂而過,比起我之前住的房子來不呈多讓。

  我烤了只雞簡單的對付了肚子。

  忽然聽見廟旁的草沙沙作響。

  我警覺的站起來,握緊了腰間的匕首。

  四只熒光綠像鬼魅般忽閃忽現(xiàn)。

  我屏住了呼吸,——是——兩只狼!

  潛伏了許久,它們終于等不住了,撲了出來,

  我冷靜的舉起匕首,躲過血盆大口,手起刀落,劃破了那狼的肚膛,剎那間溫?zé)岬睦茄獮R了我一臉。

  我諷刺的笑著,如今是靠著著南風(fēng)意教我的武功才能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地活下去嗎?

  還有一只——

  它從后面撲來。

  我輕輕躲閃,同樣手起刀落,利落的封了它的喉嚨。

  看來此地不宜久留,濃重的血腥味只會招致更難對付的野獸。

  我隨意的擦了擦手,就要出去時(shí)——

  仿佛天神下降。

  一個人,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披著黑色大裘,好像和夜色融為一體,不緊不慢的走進(jìn)來,用腳翻了翻狼的尸體。

  站在他三丈之外,也能感覺到,他所散發(fā)的殺氣,是我從未有感到過的壓抑。

  我握緊了匕首,他卻好像不以為意,沉沉的笑了幾聲。

  轉(zhuǎn)過頭,看著我,冷清的聲線如渾厚的潭水,在沉悶的夜色中詭異的響起。

  “為我做事,我來保你?!?p>  我抬頭與他對視。

  目光交錯的一瞬,他輕輕的笑了,借著火光,我看清了他。

  四王爺,岑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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