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鷹與翅膀

　　陸嶼點開了那張手機的截圖，僅是看過一眼，即是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那張截圖來源于一款名為“泛舟音樂”的軟件，內(nèi)容是一個賬號的主頁，昵稱為“山與海”——那是他在幾年前所創(chuàng)建的賬號，早就已經(jīng)不用了。

　　當時的他還處于學生時代，所思所想的，僅是按部就班地念完大學，之后，再考慮“成名”的事。

　　而在業(yè)余時間里，他上傳了一些自錄的音頻，存進了這個賬號里，權且當作了一個“移動硬盤”來使用。

　　可惜這一世的他，嗓子并沒有什么先天的優(yōu)勢，再加之，他只是一個毫無背景的新人而已，所以，在這偌大的平臺里出頭的概率，幾乎為零。

　　雖然他的那幾首歌，未曾激起任何的水花，但，卻并不代表著它們很差——相反，完全可以說，它們是被這片流量荒漠掩蓋了光華的金子。

　　而他之所以能夠極快地察覺到這一切，是因為他聯(lián)想到了前段時間，在網(wǎng)絡上所掀起的，有關于“山與海”真實身份的討論。

　　他是一個比較懶的人，有時候，一個昵稱會重復多次的使用——所以，現(xiàn)在，網(wǎng)友們找到了“山與?！?。

　　他打開微博，果不其然，熱搜榜上已經(jīng)有了相關的詞條——“‘山與海’的最新線索，疑似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使用的賬號。”

　　他草草地掃過了整篇文章，大體的意思是有“熱心網(wǎng)友”，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這個賬號，所以懷疑這個“山與海”，即是前段時間，寫出了那三首歌的“山與?！薄?p>　　畢竟有關于“他”的討論，熱度雖然不高，卻經(jīng)久未衰，亦未曾退潮。

　　“他”先是以橫空出世的姿態(tài)，寫出了《后來的我們》，而后又緊接著署名了《追夢赤子心》與《萬有引力》這兩首風格迥異的曲目。

　　如果說，大眾對于歌手的追求更多，而對于“山與?！?，更多的只是好奇，那么，在創(chuàng)作人的圈里，則無異于引起了軒然大波。

　　且不論寫出這樣的好歌，已然可稱之為“天才”了，更何況是能夠駕馭多種風格，并且還是詞曲雙精通的創(chuàng)作人。

　　那又該稱之為什么呢？

　　怪物！

　　陸嶼瀏覽著評論區(qū)，諸如——

　　“特意下了泛舟音樂，那首《溫柔》太好聽了叭！這個嗓音我愛了！”

　　“今天是《晴天》吖！”

　　“才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和她分開了《十年》?！?p>　　“《為你寫詩》，詩中有著我和你，還有‘山與?！?！”

　　……

　　陸嶼不免失笑，心道這大概是畫風最為清奇的評論區(qū)了吧？

　　誰能夠想到這樣的“奇觀”呢？許多首新歌占據(jù)了熱評前幾，可如果細看評論者的留言，那些卻彷如是陪伴了他們?nèi)站玫睦细琛?p>　　如果陸嶼沒記錯的話，“泛舟音樂”提供了“是否公開作品”的功能，而由于他當時的錄音環(huán)境很差，所以他只挑選了幾首錄制還算清晰的歌曲，將其設置為了“公開”的狀態(tài)。

　　評論區(qū)里那些歌，就是他曾經(jīng)公開了的歌，而還有更多的歌，已然被他“隱藏”了起來。

　　“看來，以后要不得安寧了啊?！标憥Z閉上了眼睛。

　　他的心里倒是沒有太大的波瀾，有的，也只是一絲絲的驚訝而已。

　　畢竟，這種突如其然的走紅方式，對他這種習慣于規(guī)劃的人而言，顯得實在突兀了些。

　　他身負“文抄”這個逆天的buff，早晚都將知名當世，只在乎時間的長短與沉淀的深淺罷了。

　　先前他故意地隱匿了身份，更多地，是為了蘇幼晚——如果他的名氣突漲，必然會引起靈動娛樂的注意，那將對他的前期計劃不利。

　　可現(xiàn)在，他的計劃已然施行，所以，既然被“挖”了出來，那，他只需要順理成章地接受即可。

　　……

　　企鵝音樂的采訪現(xiàn)場。

　　西歐風格裝飾的小房間內(nèi)，墻壁上，布衣女子的油畫斑駁卻生動，正中央，兩把充滿古典主義氣息的皮質(zhì)座椅，端正地擺放著。

　　穿著紅色高跟鞋與束腰低胸裝的主持人，拿著手卡，面對著鏡頭，侃侃而談：“晚晚，能不能給大家說一下，你在唱這首《萬有引力》時的心路歷程呢？相信大家應該都很好奇?！?p>　　這次采訪的內(nèi)容早已經(jīng)商議過了，而且陸嶼也提前準備好了對應的回答，所以，蘇幼晚只需要依文背誦即可。

　　蘇幼晚的雙手交疊在并攏的腿上，笑靨如苞，看向鏡頭的方向：“大家如果聽過了這首歌，應該就能夠理解，它所講述的，是有關于‘校園的愛戀’?！?p>　　“所以，當我在唱這首歌的時候，心里會幻想到，當我也是校園里那些處于熱戀之中的女孩時，將會是怎樣的感受，然后，再將這些情緒融入了歌聲里，才有了這首歌的演繹?！?p>　　她繼而笑著說道：“將‘情感’融入歌聲里，可能對于大多數(shù)人而言，是比較抽象的概念，如果具體說的話，可以理解為是心理的狀態(tài)，對于氣息與技巧的，潛移默化的改變?！?p>　　女主持人保持著端莊卻饒有興趣的樣子，微微頷首，瞄向手里的卡片，準備提出下一個問題。

　　驀地，房間內(nèi)的高亮燈光晦暗下來，門被從外打開了，導演快步走了進來：“蘇小姐，我們的錄制先暫停一下吧，節(jié)目組那邊，希望和您商議，是否可以擴展我們的采訪內(nèi)容?！?p>　　蘇幼晚撫了撫貧瘠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氣——雖然是錄制，雖然背過了稿子，可她還是有著些許的緊張。

　　她稍稍地平復了一下呼吸，抬起頭詢問道：“那我需要先確定一下，我們接下來需要采訪的內(nèi)容是什么?！?p>　　臨時延長采訪的線程，倒不算是稀奇事，只不過，依舊需要雙方確認好具體的內(nèi)容才行。

　　導演將手中的平板遞給蘇幼晚，說道：“是這樣的，您可以看一下?！?p>　　蘇幼晚接過平板，屏幕上顯示出一條微博上的熱搜文案，標題就叫做“‘山與?！淖钚戮€索，疑似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使用的賬號”。

　　她的眉毛蹙了蹙——只有樂隊的成員和她知道“山與?！钡恼鎸嵣矸?，然而，陸嶼已經(jīng)表示過，暫時還不想對外顯露這層身份。

　　雖然，陸嶼沒有說明具體的緣由，可她卻已經(jīng)猜到了大概。

　　但是，這個新聞，卻無疑將這個名字推上了風口浪尖。

　　導演在旁邊解釋道：“雖然不知道這位‘山與?！?，到底是出于怎樣的原因，而不愿意顯露身份，但顯然，網(wǎng)友們對‘他’有著很高的關注度?！?p>　　“我相信，您肯定知道‘他’是誰，所以，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在接下來的采訪中，透露一些相關的信息?！?p>　　“畢竟，這首歌的創(chuàng)作人也是‘他’，如果您能夠談及‘他’的身份，也將會增加我們節(jié)目的收視率與熱度。”

　　如果蘇幼晚可以說出一些信息，那無論對她，還是對節(jié)目組，都將是雙贏的局面。

　　蘇幼晚瀏覽完博文，遞還了平板，搖了搖頭：“他不愿意透露身份，我……聽他的話……”

　　她察覺到了自己言語中的異樣，忙補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尊重他的決定?！?p>　　她相信，如果能夠在這次采訪里說出“山與海”的身份，憑借著自己的熱度，也將給陸嶼帶來名氣上的加持。

　　她的一切，準確點來說，全部都是陸嶼所帶來的，她的回饋，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報答”。

　　導演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句話中的“亮點”——什么叫“聽話”？您和那位“山與?！痹撌窃鯓拥年P系呢？

　　該不會，網(wǎng)上的猜測都是真的吧？

　　導演將平板向下拉了拉，重新遞給了蘇幼晚：“我們也同樣尊重您的決定，不過，您確定……不對外解釋一下這件事嗎？”

　　蘇幼晚重新接過平板，看到了所顯示的照片——照片里的她，抬頭仰望著身旁的陸嶼，攝影師的功底不錯，僅僅是一張隨手拍，卻盈滿了莫名的愛戀氣息。

　　那是她在幾天前，參加某次活動時的后臺路透圖，大概被當做了幕后花絮，傳到了網(wǎng)上。

　　“現(xiàn)在，網(wǎng)絡上有許多猜測，認為那位‘山與?！褪悄慕?jīng)紀人?！睂а菪÷暤亟忉尩?。

　　他還沒說完，照片里如此偏向于親密的舉動，已經(jīng)有許多粉絲認為，他們倆業(yè)已默默地發(fā)展成了情侶的關系。

　　心都碎了。

　　蘇幼晚面色有些尷尬，她也看到了評論區(qū)里的猜測，理由亦是簡單而直接——“山”“與”為“嶼”。

　　只能怪“嶼”這個字，太有辨識度了，如果有人注意到了，則必然聯(lián)想如此。

　　“我……需要打個電話?！?p>　　蘇幼晚明白，這件事，她需要找陸嶼商量一下了。

　　……

　　蘇幼晚小碎步地跑進了廁所，確認了所有的隔間內(nèi)都沒有人后，才躲進了最里面的隔間，撥通了陸嶼的電話。

　　電話被迅速地掛斷了，對方轉(zhuǎn)而打過來了視頻通話。

　　蘇幼晚咬了咬嘴唇，無奈地選擇了接通。

　　屏幕上出現(xiàn)了兩個人視頻框，大的是陸嶼，小的，卻是一片白漆漆的天花板——蘇幼晚將手機平放了，使得前置攝像頭朝向了上方。

　　“人呢？”聽筒里傳來了陸嶼的聲音，疑惑的語氣里，卻帶著一絲絲的……猥瑣。

　　蘇幼晚納悶了，難道男人只要談了戀愛，性格就會發(fā)生這么大的改變嗎？明明這家伙之前還正經(jīng)的很??！

　　“人丟了，只剩下聲音了?！碧K幼晚幽幽地說道，依舊沒有現(xiàn)身。

　　然而，對面的家伙卻假裝什么都不懂的樣子，晃了晃手機，嘴里喃喃道：“難道是卡了？我重新連一下吧?！?p>　　蘇幼晚的小臉盈滿了慍色，極不情愿地將攝像頭對準了自己：“你是傻？還是幼稚?。　?p>　　陸嶼嘿嘿一笑：“我只要比你聰明一點，就足夠了?！?p>　　他歪著頭，肆無忌憚地端詳著蘇幼晚的臉蛋：“嗯～節(jié)目組的化妝師還不錯，尤其是眉毛，畫得可真好看?！?p>　　他把蘇幼晚送到了節(jié)目組后，就急匆匆地離開了，所以還沒見到化妝后的她。

　　蘇幼晚板起了臉，“嚴肅”地說道：“我給你打電話，可不是為了讓你看我的！而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討論?！?p>　　陸嶼收起了“色瞇瞇”的表情，頗為“嚴肅”地點了點頭。

　　蘇幼晚被陸嶼混不吝的樣子給逗笑了，沒好氣地說道：“你看沒看到網(wǎng)上有關于你的事？”

　　陸嶼沒回答，只是如同敲木魚般，點了點頭。

　　“那，節(jié)目組問我愿不愿意增加采訪的內(nèi)容，我還沒回答，想問問你的想法?！碧K幼晚攏了攏頭發(fā)，將發(fā)絲攬至耳后。

　　陸嶼似乎早就有所預料，當即反問：“那你打算怎么回答？比如，那些真的傳聞？”

　　顯然，他指的，是那些以為他們是情侶的論調(diào)，而且，還故意地重讀了“真的”兩個字。

　　蘇幼晚自然聽出了語氣的變化，當即糾正道：“我們還不是情侶！”

　　然而，她卻看到陸嶼的臉色，顯而易見地失落了起來，忙說道：“我們還在發(fā)展啊，至少，現(xiàn)在，還，還，還不是??！”

　　她說話磕磕巴巴的，似是在極力地辯解。

　　然而，她的話剛說到了一半，就看到陸嶼的臉色迅速地演變?yōu)榱说靡狻@然，前面的失落，都是裝的。

　　“你好煩啊，你是不是把我當傻子啊！”蘇幼晚如若惱羞成怒了般。

　　陸嶼無比確信地點了點頭。

　　“我現(xiàn)在就去揭穿你的身份！你完了！”蘇幼晚咬著牙，一副等著陸嶼來求她的表情。

　　然而，陸嶼卻不為所動，甚至那樣子，仿佛是在等她去“揭穿”般。

　　蘇幼晚輕輕地剁了剁腳：“那我去了！”

　　其實，她在心里面，還是希望陸嶼能夠公布身份的——他這樣可稱之為“天才”的人，卻甘愿做自己的經(jīng)紀人，幾乎可以說是屈才了。

　　她很明白，沒有哪個男人，會愿意默默無聞地站在一個女人的背后。

　　陸嶼是終將翱翔于天空的鷹，而自己，卻一直在束縛著他的翅膀。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兩個人的身份可以作一次調(diào)換。

　　讓她，成為那個站在他背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