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徹底掩藏進山巒中,早已等待多時的圓月,終于把夕陽踢下去,灑下了自己的光芒。
潔白,柔和,給夜晚帶來一絲涼意。
荒山山腳下,一顆歪脖樹的陰影中升起一個影子,影子成人型,幾個呼吸間,人型的影子好似蛻了層墨汁一樣的皮,露出秦合的身體。
下一刻,樹影下的草地流動,變成了沼澤,一息過后,沼澤中間出現(xiàn)順時針旋轉(zhuǎn)的漩渦,方嘉的腦袋一點點從漩渦中間冒出來。
秦合嫌方嘉上浮的太慢,伸出抓住方嘉的肩膀,用力一拽,將方嘉從泥潭中扯出。
“嘶……你輕點,方才遁地時我撞到巖石了?!狈郊螞]好氣地埋怨一句,隨即輕輕揉捏肩頭。
“一塊石頭就把你撞成這樣?呵,平日里叫你不要松懈淬體,你非不聽,如今倒好,天權(quán)境的肉身跟天璣境似的,你不覺你丟我們天權(quán)境修士的臉面嗎?”
秦合呵笑一聲,倒打一耙地數(shù)落起方嘉來。
“你放屁,我……”方嘉臉色一紅,就要爭辯。
秦合卻沒給他爭辯的機會,當(dāng)即開口道:“你可看清莫前輩是如何出招的?”
方嘉聞言閉上嘴,低頭沉吟一番,隨后搖搖頭:“我只看到莫前輩突然從李軒彥身前消失,等他再次現(xiàn)身時,已經(jīng)在李軒彥身后收刀?!?p> 說罷,他下意識摸了摸脖子,被障刀抵住脖頸的感覺依稀還在。
“是呀,看不清,根本看不清,同是玉衡境,李軒彥卻被一刀斃命,那一刀太快了,怪不得莫前輩被稱為莫一刀,實至名歸啊……”
方嘉點點頭,聽到玉衡境時,微微皺眉,狐疑道:“李軒彥說莫前輩是天璣境,你信嗎?”
“天璣境?你信?”秦合斜了方嘉一眼。
方嘉搖搖頭,扭頭看向荒山山頂,幾息后,他收回目光,一臉姨母笑道:“做戲要做全套,殿下今夜要受苦了?!?p> “嘿嘿……殿下跟莫前輩玩的這么花,誰知殿下究竟苦不苦?”秦合發(fā)出一聲賤笑。
一唱一和后,兩人互看一眼,又是哈哈大笑。
不一會,兩人笑聲戛然而止,一共看向不遠處的樹蔭下。
“誰?”
兩聲冷喝過后,一個將士打扮的中年人從樹蔭下走出。
“是你?”
秦合跟方嘉互看一眼,同時松了一口氣,隨即一臉笑容地向中年人走去。
“何將軍,李軒彥已死,可以請白皇陛下回宮了?!?p> …………
白國邊境上空,身穿白色龍袍,赤著玉足的女子負手而立,微微昂頭看著天上的皎月。
在她潔白光滑的玉足下,是一座直聳入云的山峰,一朵白云被山峰刺穿。
不多時,白國境外,商國境內(nèi)飄來一朵白云,極速向山峰飄來。
在飄來的白云上面,坐著一個手提酒壇,仰頭喝酒的女人。
女人看不清面容,一把小巧的木劍將她滿頭長發(fā)扎住,身上穿著一件粗布衣,領(lǐng)口寬松,一抹從白色肚兜里露出的雪白,在月光下極為惹眼。
此番痛飲下,女子的嘴裝不下滿壇酒水,大量酒水順著女子白嫩的脖頸流下,浸濕了粗布衣。
與此同時,絲絲霧氣從浸濕的粗布衣上冒出,霧氣中還參雜著濃郁的酒香。
“劍圣也要違抗商皇旨意,強闖嗎?”
刺穿云朵的山峰上空,白皇望著皎月,頭也不低地淡淡說道,清冷威嚴的音聲向遠方傳去。
白云上,身穿粗布衣的女子醉醺醺地放下酒壇,隨即伸手拍了拍屁股下的白云,飄行的白云立刻靜止不動。
“白皇可錯怪灑家了,灑家是看白皇獨守邊境,特意前來相助的,你看,灑家就在這里,不會再前進一步。”
說罷,醉眼女子雙腿盤起,雙臂拄著長腿,下巴放在兩手中,癡迷地望著山峰上的白皇。
“真美呀……”
一聲呢喃后,醉眼女子猛地捂住嘴,片刻后,一聲酒嗝響遍云霄。
抬頭望月的白皇聞聲微微皺眉,伸手在鼻間微微煽動,好似酒氣都飄到了她這里。
“臭不可聞……”
“嘿嘿……”
兩女隔空對話,漸漸的,一個在白國,一個在商國,誰都不說話。
不一會,白皇嬌軀微微僵了一下,隨即伸手入懷,掏出一顆拇指大小的珍珠,珍珠上面裂出一道細微的裂痕。
“成了……莫一刀,朕果真沒看錯你……”
白皇微微一笑,隨即兩指夾住珍珠,輕輕捻了捻,拇指大的珍珠碎成粉末撒向了她赤足下的山峰。
商國境內(nèi),白云上的醉眼女子再次提壇飲酒,就在她剛喝一口時,聽見了白皇清冷的話音傳來。
“既然劍圣愿意相助,就請劍圣留在這里替朕擋住眾仙吧。”
話音落下,醉眼女子猛地放下酒壇,向山峰看去,卻再也看不見赤足的女人。
醉眼女子懵了,一雙醉眼努力睜圓,大聲喊道:“怎么走了?你就不怕灑家闖進去?”
幾息過后,不知從多遠的地方傳來清冷的聲音。
“隨你?!?p> “……”醉眼女子。
又過了半晌,醉眼女子搖頭一笑,一雙醉眼微瞇,輕吟道:“這才幾日就不管了,看來,你并不是阻攔眾仙去尋刀魔尸身,那么你為何要擋這幾日?”
話落,她盯著身邊的酒壇,忽地一笑道:“算了,灑家不適合動腦,你雖不管了,灑家卻不能不管,白國的安穩(wěn),來之不易啊。”
說著說著,她屁股下的白云調(diào)轉(zhuǎn)方向。
在商國境內(nèi)極遠處,又飄來幾朵白云。
看著遠處飄來的白云,醉眼女子晃悠悠地站起身,站穩(wěn)身體后右臂虛劃,手凝劍指。
劍指凝出之際,她腳下的白云被劍指吸引,于劍指上凝聚出一柄云劍。
“灑家在此,何人敢踏進白國一步?”
…………
深夜,荒山上,一朵云遮住了月芒,山頂黑了下去。
黑夜里,朱家子弟四處分散,每個人都蹲下身,手里拿著一個羅盤,不是道在勘測什么。
跟隨李軒彥的妖修們也四散開來,施展各自的手段勘察土地。
朱恒手搖折扇,守在李軒彥尸身旁,盯著李軒彥手中的墨玉劍,不一會,又看了看李軒彥腰間的儲物袋,眼里閃過一絲貪欲之色。
想了想,他扭頭看了一眼南宮天的尸身所在,隨即看向不遠處燃燒著篝火的地方。
光頭虎一伙妖修圍坐在那里,在光頭虎身旁,是莫辰把玩障刀的身影。
“他為何不拿走南宮天和李軒彥的遺物?是在釣魚,引出覬覦這些東西的人?
不對,那些蠢妖可沒膽量動他的戰(zhàn)利品,在這里,只有我敢,所以他是想用這些東西勾引我,好讓他有借口對我動手?
呵……真是個陰險狡詐之輩,不過你失算了,我可不蠢。”
戲謔地自言自語一句后,朱恒腦海里閃過一個畫面,那是莫辰在李軒彥身后緩緩收刀的畫面,這個畫面一冒出腦海,讓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顫。
能讓玉衡境強者感到顫栗,哼!算你狠!不過,你休想得到刀魔尸身,我們朱家老祖可快要趕來了!
朱恒陰沉地瞥了莫辰一眼,隨即強忍著拿走李軒彥遺物的沖動,搖著折扇離開。
刀魔遺物才是最重要的,這點蠅頭小利,不要也罷。
在他離開之際,一顆紅色的玉球偷偷從李軒彥體內(nèi)鉆出來,一點點鉆進土里。
篝火旁,噼里啪啦的的木頭燃燒聲,給周圍的妖修帶來一絲困意,妖修們雖困,卻是無妖假寐,一個個悄悄打量著莫辰。
莫辰手指轉(zhuǎn)動著障刀,一會障刀旋轉(zhuǎn)著指向佝僂老人,一會旋轉(zhuǎn)著指向胸裹獸皮的妖女。
每個被他手中障刀指到的妖,都是一臉冷汗冒出。
光頭虎拿著枯樹枝捅了捅篝火,目光遠眺,看到朱恒從李軒彥尸身離去后,張了張嘴,鼓起勇氣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
“您為何不收走李軒彥的遺物?依我看,單單他手里的劍就價值不菲。”
莫辰手不停歇,障刀旋轉(zhuǎn)中指向了光頭虎,隨意回道:“我從不拿死人的東西。”
說罷,他將捆住葉靈溪的金色蟲繭搬到身邊,偷偷對葉靈溪討好一笑。
葉靈溪嬌滴滴地小聲抽泣,被素手捂住的朱唇卻是露出一抹笑意。
不拿死人的東西……她這師兄怎么就如此“正直”?真有趣……
莫辰身邊,光頭虎聞言一愣,看著莫辰一臉正派的樣子,心里忽然涌現(xiàn)出羞愧感,彪悍的臉都紅了幾分,同時扭頭看了一眼南宮天的尸身,又看了一眼李軒彥的尸身。
莫一刀不要,那么……是不是就便宜他了?
有莫一刀在,誰敢跟他搶?
想到這里,光頭虎臉色更紅了,極力掩藏著激動之色。
這時,莫辰扭頭四望了一眼遍布山頂?shù)难迋?,忽地開口問道:“小虎子,刀魔尸身真的在這座山上?”
光頭虎聞言收回目光,點點頭,說道:“據(jù)我掌握的消息,南宮天在云曦城四周尋找多日,每一處找過的地方他都不作停留,只有這座山,他這三日都來,他定是在這座山上發(fā)現(xiàn)了刀魔尸身的線索?!?p> “這樣啊……”莫辰呢喃一聲,隨意地看了葉靈溪一眼,偷偷傳音道:“師娘可有手段找出刀魔尸身?”
葉靈溪一愣,隨即繼續(xù)小聲抽泣,暗中傳音道:“你不是從不拿死人的東西嗎?怎么……刀魔就能讓你違背做人的道理了?”
莫辰輕輕搖頭,回道:“這些妖被貪婪沖昏了頭,若是被他們找到刀魔尸身,他們能降服刀魔尸身還好,若是降不住,不僅他們會死,云曦城的百姓也逃不掉。”
葉靈溪聞言又是一愣,一時停止抽泣,紅腫的美眸緊緊地盯著莫辰,眸光閃爍,幾息后,語氣變得極為溫柔地傳音道:
“太冒險了,不如咱們回山,請師父出山。”
莫辰聞言沒做回答,雙眼盯著篝火,幾息后,忽地咧嘴一笑,仙他敵不過,仙的肉身他還敵不過嗎?
他的目光從篝火上收回,落在手中的障刀上,這把刀,之前斬殺南宮天時用了一次斬一,如今,還能再用一次斬一。
“對了師娘,刀魔尸身能引來這些貪婪之輩,定能引來商國的仙,以仙的腳程早該到此了,可是現(xiàn)在都看不到一個仙,我料想這是白皇將那些仙攔住了,好給我創(chuàng)造殺李軒彥的機會。
只憑李軒彥殺害白國百姓這一點,白皇不會為了殺他鬧出這么大動靜,如今李軒彥已被我斬殺,可否告訴我白皇究竟為何要殺李軒彥?”
忽地,莫辰?jīng)]頭沒尾地傳音問了一句。
他不傻,從葉靈溪說只要李軒彥吃心魔的身份暴露,白皇就必須保護李軒彥的事情上看,就能看出李軒彥的背景有多厚了。
這么厚的背景,若是有商國的仙來此,李軒彥請求與天圣宗關(guān)系較好的仙保護,他可就沒機會殺李軒彥了。
所以,一個李軒彥值得白皇得罪商國眾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