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筆來”群山回響。
學宮三千學士亂了……
整個學宮,但凡有學士執(zhí)筆的,手心皆是一熱,這筆竟在手中掙動不休,有的居然發(fā)出聲聲錚鳴。
面前的書簡也隨著嘯聲振動戰(zhàn)栗,更有錦帛無風而動,其上字畫筆墨俱都多了些泫然欲滴、筆畫浮幻的生動,仿佛都要活過來般。
學宮深處、長青殿內(nèi)、大祭酒桌案上,三筆一硯突放毫光。
其中一只烏金銀帽、墜著白玉小印的長毫大筆光芒猶盛,從桌上浮起,銀帽的一頭,沖著大祭酒連點三下。
大祭酒見狀眼露歡喜,長身而起,對著這筆一禮,“善!”
言猶未畢,這筆人性化地渾身一顫,而后猛地一旋,箭一般帶著烏金光芒沖天而起。
一筆之勢帶起滾滾風雷,自長青殿飛出……
三千學士大半目瞪口呆,不知是哪位大能人間顯圣,這手里的筆、這桌案上的筆、這架上的筆、這藏在龕間、掛在四壁的筆……
一支支猶如得了靈魂,齊齊從手中掙出,騰空盤旋數(shù)下,而后飛逝不見……
……
“筆來”之聲猶自激蕩,旋舞的落葉仍自翩躚。
白衣立新亭,如瘋魔,一聲長嘯,萬毫渡空來朝。
白衣先生一身浩然文氣皆透體而出,和應著“筆來”的回響,在山間新亭澎然勃發(fā)。
來朝的萬筆猶如沙場點兵的將士,被這山間浩蕩的文氣一引,驟然聚在一起,以烏金銀帽筆為鋒,凝成了天地之間的一桿巨物。
白衣吐氣開聲,浩然文氣光芒驟放,字字珠璣聞音見形,這天地巨毫應聲起舞,以天地為帛,筆走龍蛇: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渭水滾滾來.萬里悲秋長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數(shù)行大字凝空顯形,飄若浮云,一眼望去,文章橫空百里,筆勢雄奇、矯若驚龍……
這等異象,怕是整個咸陽城都被驚動了。
秦浩感覺自己這招好像放得忒大了些。不過是照搬了些詩句,這白衣先生就鬧出了偌大的動靜。
是不是太不低調(diào)?
也難怪,這大乾重武輕文,傳世的經(jīng)典本就不多,更何況自己腦子里的那些,放在這個異世的這個時代,怕是有些驚世駭俗了。
正想著,錦衣男一聲恭賀打斷了他的思緒。
“恭喜莫兄一朝頓悟,踏入王境。”
“哈哈哈……”
白衣莫先生縱懷長笑,揮手間,天上留書大半消散,只留“悲秋”二字依舊。
收了浩然正氣,莫先生喟然一嘆,再一招手,“悲秋”二字自天上來,由大變小,待得落到手中時,復又成了烏金銀帽筆的模樣。
這筆在莫先生手中兀自顫抖不休,似和他心念交流,以訴衷腸。
莫先生眼中欣慰帶淚,憑空收了筆,沖著秦浩長揖到地。
“謝小友開悟之恩?!?p> 給秦浩嚇了一跳,慌忙上前扶了回禮。
“這筆本是先師所用,取悲天憫人之意,名為“悲秋”。今天小友這篇驚世文章,恰好應了意境。方才顯靈認主”
說著又是長揖一禮:“我替家?guī)?、替這“悲秋”筆,再次謝過小友。往后但有所需,莫無紙定當不辭?!?p> “豈敢豈敢,我也是被這位大人逼得緊了,把老師的文采拿來做了擋箭牌,您這禮,晚輩斷然不敢受的?!?p> “受得受得,文章道理,達者為先,我雖癡長幾歲,這“長輩”二字愧不敢當,你若看得起老哥,以后你我平輩論交,叫一聲哥哥便是!”
看他如此上道,秦浩自然要攀個親近,王境文豪啊開玩笑。送上來的大腿不抱,腦子瓦特了。
莫無紙又一把拉過錦衣中年:“秦小哥莫怪,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姚廷尉,掌管司法、監(jiān)察和刑部,算來應是你的頂頭上司。”
秦浩一聽,連忙欲拜,卻被莫無紙拉住了:“昨夜我二人聽得小友一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驚為天人,所以有了今天這學宮山徑新亭的試探,小友莫怪啊?!闭f著又是抱拳一禮。
“豈敢豈敢……”敢情隔墻有耳啊,古人誠不欺我。以后說話辦事還是收斂謹慎些。秦浩暗自腹誹。
“莫兄,我先你入師境七年,沒想你一朝入王境,卻是把我甩下了,真是羨煞旁人??!”
姚廷尉回頭也對著秦浩一禮:“小友莫怪,我們也是見獵心喜……不知小友是哪位仙師的高足?可否告知?”
“能有這般文章,定是世外高人。不知小友可否引見一二,我也好當面拜謝?!蹦獰o紙也連忙說道。
“家?guī)熛邵欒描茫孕∫娺^一面,而后便時常在夢里諄諄教導,教些文章和呼吸吐納之術。只說是時候未到,暫不相見?!?p> 開玩笑,以往世五千年的文明為師,這是不錯的,但你要見面,見個der啊。
這一幕,秦浩早就打好了腹稿,往后萬一什么地方露了馬腳,一律推到這“白胡子老師”身上……
……
姚莫二人告罪辭了秦浩,一個急著穩(wěn)定境界,一個盼著邊上觀摩,這入王境的機緣,不是每個人都瞧得到的。
秦浩獨自上山,好家伙,青石臺階盡頭一片開闊,高低建筑數(shù)十座連綿在這青山之巔。這要找個人不啻于大海撈針。
人不好找,災星好找,“望氣術”發(fā)動,果然,前面庭落深處,有一獨幢二層的樺木屋子上黑星高懸。
正看著,一道金芒從這片學宮深處,尋著“望氣術”奔著秦浩當頭飛來。
金芒入目,秦浩雙眼被刺得一痛,腦子里陡然響起一聲大喝:“學宮圣地,不得窺探!”
這聲音振聾發(fā)聵,只震得他識?;蝿印?p> 腦子里的“生死簿”也似受了觸動,書頁微微一展,收了這道金光,而后風平浪靜。
揉了揉刺痛的雙目,秦浩嘴里憤憤不平。
“果然,只要是遇了這災星“貂女”,就沒什么好事!”
……
學宮深處、長青殿內(nèi)。
正為莫無紙護法的大祭酒以手撫額,目有驚異。
剛剛,在他神念覆蓋之下,發(fā)覺有人覬覦學宮,便以浩然文氣裹了一絲念力,想著給來人一些警告。
沒想這神念一去,居然如泥牛入海。平白損了神念的大祭酒神魂一陣刺痛。
這由不得他不心驚,哪怕是同為王級巔峰的高人,說破了他的神念猶可,但這般悄無聲息滅了神念的,那就深不可測了。
莫非,有皇級高手到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