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記得剛和溫慧穎在一起的時候,那會兒楚天一和宇哥已經(jīng)做了兩年的室友加死黨,基本上一天到晚形影不離的那種。
那年暑假正好趕上楚天一的二十歲生日,飯桌上一群人圍在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
輸了游戲的楚天一被大家起哄著親溫慧穎一口,楚天一望了望身旁的溫慧穎,她沒有說話低著頭,楚天一便借口說她害羞,喝了兩瓶啤酒當做懲罰。
吃完晚飯后大家覺得不盡興,又去KTV開了一間包廂,一群人爭著話筒唱生日快樂歌,楚天一望著這些質(zhì)樸的小伙伴們備受感動。
角落里的溫慧穎低著頭擺弄著手機,楚天一靠近時她下意識的收起手機。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楚天一擔憂的問道。
“沒有”
“他們今天確實是太瘋了,吃了飯還不盡興,你看小光他明明都站不穩(wěn)了,卻還非要唱歌”
見溫慧穎沒回應,楚天一尷尬的環(huán)顧了下四周,失落的眼神落在宇哥身上時又突然閃開??蛇@一切還是被宇哥注意到了。
溫慧穎突然開口說不舒服想要回去休息,于是楚天一便送她回去。
下樓的電梯里,兩個人眼神壓根聚不到一條線上,周圍的空氣安靜的有點兒嚇人,這讓楚天一感到很失落。剛到樓下,溫慧穎說:
“你就不用送我了我一個人可以回去的”
“可大晚上的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沒事的,你去忙你的吧,我今天不是很舒服”
“可……”
“你別說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楚天一話沒說完就被溫慧穎拒絕了,出租車到的時候溫慧穎坐上車說了句對不起便匆匆離開。
望著漸漸走遠的出租車,楚天一的視線里只剩下一個點。
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錯了,難道是又說錯了什么話嗎?迷茫的楚天一坐在路邊的臺階上,這個城市的燈紅酒綠里嘈雜著太多的不確定因素,馬路上的汽車一輛輛匆匆駛過,楚天一的視線開始模糊起來。
突然空氣中傳來一個聲音:
“沒什么事吧?”
楚天一猛地一回頭,來的人正是宇哥。宇哥緩緩坐下,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煙遞給楚天一,第一時間楚天一并沒有去接。
宇哥又搖了搖手說:
“男人這輩子就是賤,失落了想要有人安慰但又覺得有人安慰是一件很幼稚的事情,因此就把所有的難過都抵押在香煙上,對他們來說,香煙似乎就是另一個自己”
見楚天一沒說話宇哥又說到:
“我曾經(jīng)也談過一個女朋友,我把她當寶貝一樣寵,但后來人家不要我了便一腳把我踢開了。我記得剛和她在一起時她最愛的事就是讓我給她涂指甲油,于是我便開始研究,哪一種的指甲油好看,什么顏色的指甲油應該搭配什么顏色的衣服。后來啊,這些東西我都牢記于心了,但可笑的是她卻離開了。”
楚天一緩緩抬起頭,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原來他不是變態(tài),涂指甲油只是因為他想維持當初炙熱的那份喜愛。
“原來你不是變態(tài)啊”,楚天一驚訝的說道。
“你他妹的,你才是變態(tài)”
“你怎么以前不給我說這些”
“你以為我想啊,這些事我都不想提。今天要不是看你這樣,我才不會說一個字”
“我咋樣,明明是你自己想說”
“滾蛋,小心我抽你?!?p> 霓虹燈下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2
依稀記得畢業(yè)那幾天下著大雪,室外的溫度零下十度。
楚天一他們的宿舍靠在學校西面,正對著馬路。站在陽臺,可以清晰的看見樓下街道旁的小吃攤,紅色鋪子的那一家,他和宇哥經(jīng)常去。
小吃攤的老板是一位大叔,并且還是楚天一的學長。當初畢業(yè)的時候,大叔覺得出去工作離家太遠怕家里人惦記,于是就學了個炒菜的技能在學校附近開了這家小吃攤,也算了受恩于母校,再回饋母校了。
宿舍里的楚天一和宇哥互相干瞪眼,無所事事。
陽臺的窗戶破了一個洞,風雪從那里鉆進來吹的楚天一和宇哥直哆嗦。維修報告一周前就提交給學校了,可這件事就像被大雪淹沒了一樣,了無音訊。
楚天一和宇哥無奈裹著被子坐在床上,宇哥問:
“還有兩天就畢業(yè)了,你怎么打算的”
“能有啥打算,任由天命吧?!?p> “我可能要去河南,我爸媽在那里經(jīng)商,他們早早地就和我說畢業(yè)了讓我過去幫忙”
楚天一沒說話,他縮了縮身子,身上的被子越裹越緊。
宇哥放下被子走下床,找了一塊廢紙板試圖塞進窗戶漏風的地方,可剛?cè)M去的廢紙板就被風吹了回來,這個方法壓根就不管用。
宇哥無奈又回到床上裹著被子。
這時楚天一突然問道:
“火車票買了沒”
宇哥聽清了這句話,但大腦卻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回答。他愣在床上像個木頭人一樣看著楚天一,直到楚天一的視線撒在他身上時他才支支吾吾說了句:
“買了明天早上的”
“幾點鐘”
“九點多一點”
楚天一明白,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品嘗過離別的滋味,高中畢業(yè)離開山楂鎮(zhèn)那會兒一個人在火車上哭的死去活來,沒人知道。
上了大學以后,也斷斷續(xù)續(xù)經(jīng)歷了幾次離別,楚天一印象里的上一次離別還是溫慧穎的不辭而別。那次離開他沒有哭,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心里剩下的只有難過。
自此以后已經(jīng)沒有什么能再讓他動容,他只是遺憾生命中重要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離開。
但人總是在離別中學會長大,這是他上大學以后總結(jié)的經(jīng)歷。
楚天一放下被子走下床,他緩緩拉開柜子從里面拿出一件外套丟給宇哥說:
“宿舍太冷了,下去喝一杯”
外面的雪依舊喋喋不休的下著,街道上空無一人,一路上只有腳印踩在雪地里發(fā)出的吱吱聲。北方的冬天似乎都是如此。
來到小吃攤時,大叔正在換著燒水用的煤炭,見楚天一他們過來,大叔讓他們找個位子坐下。
楚天一抖了抖身上的積雪,放下連衣帽說道:
“這邊的天真冷,不知道河南的冬天是什么樣的”
“和這里應該差不多”
“那你得多帶點衣服過去了,可別指望我抽時間去看你”
“不來拉倒”,宇哥傲嬌的說道。
“對了,你到底想好了要找什么工作沒,現(xiàn)在不找再等段時間可真不好找了”
“其實我前兩天看到了一家雜志社”
“又去雜志社啊,你真不怕禿頭”
“禿頭咋了,你看大叔不也禿頭嗎”
說著兩個人的目光紛紛移到大叔身上,這會兒大叔正好端著茶水走過來。
“咋了,討論啥呢”,大叔邊倒茶邊問道。
“宇哥說你禿頭”,楚天一毫不留情的說道。
“哎你這個家伙,咋的禿了頭我也是帥的好不好”
說著大叔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頭頂禿的那一塊就像個鴨蛋那么大。
紅通通的鋪子里,叫喊聲持續(xù)不斷,他們喝的酩酊大醉,但卻異常開心。
宇哥說以后要常聯(lián)系,不然我會以為你死了。
楚天一說老子還要活一百年,你死了我都不會死。
其實楚天一并沒有喝多,他只是裝醉,他明白他要是喝多了就沒人照顧眼前的宇哥了。
楚天一望著杯子里的半杯酒,黃色的液體代表著一個男人的一生,表面偶爾泛起的氣泡是離別的次數(shù)。楚天一討厭離別,而不是討厭冬天。他端起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
天黑時楚天一背著醉的不省人事的宇哥回到宿舍,臨近畢業(yè)宿舍該走的人基本上都走光了,走廊里凄清無比。床上的宇哥嘴里還時不時的說著喝的字眼。
楚天一拿起一旁的被子給他蓋上,將宇哥的手機鬧鐘調(diào)到八點鐘,避免他錯過明天的火車。
這個冬天似乎都在下著雪,連綿不斷的雪里埋藏著多少個離愁別恨。又有多少的人在這一天借著酒勁宣泄著內(nèi)心的苦楚,這些都不得而知。
楚天一知道,離別的日子是真的到了。
楚天一并不是一個不會表達感情的人,他現(xiàn)在的冷淡只是因為后勁大。他也不希望別人看到他一臉淚水的模樣,那樣只會讓他覺得難堪。
又是一年冬季,又是一年離別季。他緩緩點起一根煙,朝著門外走去。
3
楚天一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宇哥已經(jīng)離開了宿舍,空空如也的宿舍里再也聽不到第二個聲音,空氣中再也沒有指甲油的味道。
宇哥并沒有叫醒睡著的楚天一,他明白楚天一這個人害怕離別,如果讓他看著自己離開,他肯定會哭的稀里嘩啦。
楚天一緩緩從床上下來,他赤著雙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現(xiàn)在的他不知道下一步應該做些什么。好像站著發(fā)呆才是最放松的姿態(tài)。
半晌后,終于楚天一挪動著腳步走向陽臺。那個紅色鋪子還在那里,只是昨晚陪自己酩酊大醉的人已經(jīng)離開。
楚天一緩緩摸了摸口袋想要點根煙,突然一陣薄如紙的觸感流淌在指尖。掏出一看,口袋里竟然憑空多了一千塊錢。
楚天一知道這是宇哥留給他的,自從上次楚天一把一個月工資轉(zhuǎn)給溫慧穎以后,宇哥沒有一天不會因為這件事說教楚天一一遍。
宇哥常說錢難掙,屎難吃。窮人在這個世上最容易被人欺負,所以人還是要多努力一點多攢點錢。
口袋里有錢,走起路來才能順風順水。
楚天一盯著手里的一千塊錢,眼里緩緩流淌著熱淚,外面的空氣寒風刺骨,楚天一的內(nèi)心卻炙熱無比。
一個人再也不能擁有的時候,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他相信,終有一天他們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