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啪啦霹靂噼里啪啦——”
在陣陣爆竹聲中,周侯燦緩緩從夢鄉(xiāng)里醒了過來。
雖然有些困倦,但他卻被外面的爆竹聲所感染,很快便穿好了衣服。
雖說漳浦縣這邊要遠遠比京城暖和,但周侯燦還是穿上了離京之前自己母親給自己裝的棉襖,推開門,迎著外面的冷風深吸了一口氣。
正德四年,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每個人的身邊。
現(xiàn)在天色依舊是黑的,盡管周侯燦判斷不出來準確時間,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這個點絕對早于卯時。
果不其然,這個點確實很早,早到當早起在院子里練功的鄧林看到周侯燦的時候都愣了片刻。
“周老爺,現(xiàn)在才五更三點,離卯時還早,”鄧林是知道周侯燦一般都會掐著卯時的點起來的,何況昨天周侯燦本來睡得就晚,今天按說更不應該起這么早了,“而且今天元旦,不用上堂的。”
周侯燦點了點頭,看了看正在站樁的鄧林,挑了挑眉道:“我知道今天不用上堂,你說你也是的,今天是元旦,還起來這么早練功?!?p> 鄧林訕笑了兩聲:“小人已經(jīng)習慣了,一到點就睡不著了?!?p> “哦,”周侯燦也知道練武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便也沒再多說,而是跨步往外走,“你就在院子里練吧,我出去走走。”
還沒等鄧林反應過來,周侯燦就已經(jīng)推開大門出去了,留下鄧林對著黑夜默默發(fā)呆。
周侯燦這時候確實非常激動。
不管怎么說,這也是他到這兒后過的第一個新年,意義自然不同凡響。
這新的一年,要干什么呢?
周侯燦邊走邊想著來年要在漳浦縣干出怎樣的成績,但他走著走著,驀地就停下了。
自己現(xiàn)在算是在漳浦縣闖出一番名堂了。不管怎么說,自己都以一個被劉瑾貶謫官員的身份重新做到了知縣,這在某種程度上已經(jīng)為他之后的仕途解除了限制。
可自己的家人朋友呢?
自己的母親現(xiàn)在還一個人在京城,在這個萬家團圓的時節(jié),她心里又會怎么想呢?
而且自己離開京城之后,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婦人,又怎么在京城之中謀生呢?
看著天上還未散去的月亮,周侯燦突然感覺眼眶一酸,但被突如其來的冷風又激了回去。
她現(xiàn)在要是醒著的話,應該和自己看見的是同一個月亮吧。
還有茹鳴鳳,自己在國子監(jiān)里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之一。
他因為和自己走得太近,只被任命為禮部祠祭司主事。雖然也是一個主事的官職,但他的這個起點已經(jīng)落后于一些在殿試中不如他的官員了。
現(xiàn)在自己的生活好了,可他們呢?
周侯燦忍住不去想這些東西,可縣衙高墻外面?zhèn)鱽淼谋衤曈肿屩芎顮N不由自主地聯(lián)想起了萬家中的和樂景象,越發(fā)高興不起來了。
可不管怎樣,日子都是要過下去的。
正當周侯燦一個人惆悵的時候,陳廣泰突然推開自己的院門走了出來,看到正站在他門外不遠處的周侯燦,猛得愣住了。
要不是現(xiàn)在是在過年,陳廣泰怕是都要喊出來了。
畢竟現(xiàn)在天還沒有亮,周侯燦又仗著自己對這條路比較熟悉而沒有點燈。所以陳廣泰一出門,就看到不遠處有一團黑影,這能不嚇人嗎?
周侯燦聽到身后的動靜,很快便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轉頭去看來人是誰。
陳廣泰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團“黑影”便是周侯燦,暗中松了口氣。
他是信鬼神這一說的,所以反應才這么大。
“周縣尊,今天起這么早,”陳廣泰也驚奇于周侯燦今天起床的時間,“可是有什么事要做嗎?”
“這當然沒有,”周侯燦本來也可以再睡一會的,這純粹是被外面的爆竹聲影響的,“外面都在放爆竹,我實在睡不著,起來透透風。”
“原來如此,”陳廣泰點了點頭,隨即抬頭看向周侯燦,“今天正旦,縣尊你別忘了給縣里的人散散喜錢?!?p> “怎么會忘呢?”周侯燦被他這一說,才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忘了。但他面不改色的技能早就已經(jīng)小成,于是神色如常地說道:“你讓大家等著就好了?!?p> “那好,”陳廣泰對著周侯燦點了點頭,“既然縣尊有計較,那下官就不打擾了,我先去別處轉轉,卯時估計能到大堂?!?p> “你自去你的,”周侯燦巴不得陳廣泰趕緊走呢,“我就隨便轉轉,你去做你的正事?!?p> 陳廣泰對著周侯燦行了個禮后,便提著燈往縣衙后面走了。
周侯燦看著陳廣泰離去的背影,沉思了片刻,但很快便釋然離開了。
活在當下,自己總有一天能回到京城的。
這個時候,京城里的各個官員也都起了床,他們今天要參加正旦朝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