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大家都有自己的心思
陳廣泰很快便寫好了這份請柬，派縣里的衙役送了出去，約定在三日后也就是六月十五日那天在縣里相見。
“依我看，是不是還要給羅知府寫封信，提前知會一聲，到時候也好調(diào)度?！标悘V泰雖然寫完了給徐麒的信，但還是有些坐立不安，便向周侯燦提出了這個建議。
周侯燦想了想后，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盡管府里也沒多少可派之人，但是這種情況下有總比沒有好。
“行，我試試吧，”周侯燦在桌案上拉過一張紙，坐下來開始提筆，“但是不確定羅知府到底會不會給到人馬，我們還是不要在這上面抱太多希望了?！?p> “沒事，有一條算一條。”陳廣泰這時可比周侯燦急多了。
他親歷過三年前的變亂，自然知道這群賊人的厲害。
“對了，周主簿，”陳廣泰又想到了一個辦法，“縣里應(yīng)該還有錦衣衛(wèi)的人，可能有一個總旗官。”
“伯清啊，現(xiàn)在的問題不是有誰，而是誰能相信我們的這些話，”周侯燦提醒著陳廣泰，“何況錦衣衛(wèi)的人可不是我們能隨便動的?！?p> “也是，怪我，”陳廣泰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有些過于沉不住氣了，“這點沒有考慮清楚?！?p> “現(xiàn)在就不要想這么多了，”周侯燦勸慰著陳廣泰，同時也是在勸著自己，“萬一那孫烈說的是假話呢，萬一根本沒有那些所謂的賊人呢？好了，寫好了，可以找人送出去了。”
“周主簿。你不了解孫杰。”陳廣泰伸出手接過周侯燦遞來的信箋，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說出這句話。
因為他也不能打保票到底會不會有賊人攻城。
“周主簿，臨漳驛送來了您的一封信?！苯袢盏闹堤迷黼`突然從外面跑進來，恭恭敬敬地上前幾步，把手里的信件遞給了周侯燦。
看著周侯燦接過信件，陳廣泰心知自己留在這里已經(jīng)不合適了，便以檢查各處防守為由先退出了。
周侯燦看著信件上的封皮，并沒有立刻拆開，而是帶著信到了退思堂。
“學(xué)謙，料想你此時已經(jīng)到了漳浦了，不知你可適應(yīng)南方的氣候？我已經(jīng)聽到了風(fēng)聲，可能會去禮部祠祭司做主事。家中一切安好，勿念，望回?！?p> 很明顯，這是茹鳴鳳的信。
周侯燦看完，不禁嘆息了一聲，嘆息茹鳴鳳還是受了自己的連累。
從他離京到現(xiàn)在滿打滿算不到三個月，就算他茹鳴鳳沒有通過選館，但也不至于這么早就知道自己的去向啊。更不用說他還名列二甲前列，肯定有比禮部祠祭司更好的選擇。
禮部雖是清流部曹不假，可也確實沒有什么事干。
想清楚這些事后，周侯燦便要提筆回信，可馬上就又把筆放下了。
自己能不能躲過這一劫還不一定呢，這些話等塵埃落定再說也不遲。
“吁——”
一匹馬在騎手的指揮下踏著塵埃停在了鎮(zhèn)海衛(wèi)城門外，馬上的人翻身下馬，步履匆匆地進了鎮(zhèn)海衛(wèi)城，很快便到了公署前的譙樓下。
表明身份之后，他便被人帶進了公署，在說明來意后交了信便回漳浦復(fù)命了。
這封信很快便被轉(zhuǎn)到了指揮僉事徐麒那里。
徐麒接過信后，打開看了一遍，便拿著去找同知侯爵去了。
“泰山，漳浦縣新到了個主簿，請我們鎮(zhèn)海衛(wèi)的人赴宴，您看怎么是好？”
這指揮同知侯爵正是徐麒的丈人。
弘治十八年，在父親徐忠去世后，徐麒便承襲了家里的職位，并在同年迎娶了侯爵的女兒，兩家的關(guān)系便更近了一步。
雖然這場婚事里面有些政治因素，但婚后徐麒二人的感情卻是格外的好。
“人家都盛情相邀了，我們總不能不去吧?！焙罹艚舆^信看了幾眼，便對著徐麒說道。
“可是為什么要等到三天之后呢？這中間會不會有什么變數(shù)？”
“你是說？”
“泰山，去年的時候，姜瀚就是因為蔡茂生那伙人出的事?？赡阋仓?，蔡茂生那伙海賊跟漳浦縣有著說不清楚的關(guān)系啊。小婿恐怕這后面可能有些咱們鎮(zhèn)海衛(wèi)不好摻和的事?！?p> “也是，”侯爵考慮了一會兒才開口，“你說的也有道理，畢竟我們摸不清楚新來這個主簿的路數(shù)，可這宴會是肯定要去的。這樣，你帶六十個人過去，進城的時候只帶十個，剩下的在城外待著，這樣兩邊都好交代?！?p> “小婿明白了，若是沒有事，我們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暗地帶回來就行了?！?p> “就這樣辦，你去吧?！闭?dāng)徐麒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侯爵又想到了什么，開口道：“我聽我女兒說你這幾日冷落她了？”
“沒有的事兒！”徐麒轉(zhuǎn)頭看著侯爵：“這幾日不是在訓(xùn)練士卒嘛，晚上到了家就沒什么勁了，自然沒有閑心了。泰山，您可要明察啊，這種事兒可不是冷落?！?p> “要是這樣，那還情有可原，”侯爵點點頭，但還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徐麒，“過了這幾日你可要好好跟媳婦兒親近親近，老夫還等著抱外孫呢?！?p> “那是自然?！毙祺枰呀?jīng)有些不敢直視侯爵了，忙告了聲罪出了門。
“你記住，”出了門，徐麒喚過身邊的一個親兵，吩咐著一些事項，“先點出來六十個人，三日后跟我到漳浦縣。”
漳州府衙。
“把府里的衙役點出三十個，弓兵點二十個，明天下午就去漳浦縣，聽候漳浦調(diào)遣。”羅列看過周侯燦的信后，也沒有多想，便直接對著直堂吏吩咐道。
只是借幾個人而已，在他羅列這兒根本就不叫事。
羅列很清楚像周侯燦這樣被李東陽惦記的人之后的前途肯定不會差，而現(xiàn)在正是他和周侯燦打好關(guān)系的好時機，怎么能白白浪費呢。
他這樣做也不是全然想要拉關(guān)系。漳州府有漳州衛(wèi)守護，府城并沒有被攻打的風(fēng)險，所以他便可以放心地把府里的衙役調(diào)出去。
“天爵，可是這漳浦縣有什么事？”一旁的同知聽到羅列的安排后有些好奇，順帶問了一句。
“的確有事，而且可能還是件大事，”羅列語氣淡然，“但是什么事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咱還是在府城里靜觀其變吧?！?p> 與此同時，在即將有大事發(fā)生的漳浦縣，縣衙里卻是一派風(fēng)平浪靜的景象。
周侯燦正在禮房司吏任仲義的帶領(lǐng)下完成拖延了兩天的就職禮儀。
“周主簿，站在這兒向北遙拜，整個流程就結(jié)束了?！比沃倭x把周侯燦領(lǐng)到縣衙大堂前的石階上，對周侯燦說道。
周侯燦按照任仲義的安排完成了這略顯草率的最后一步。
只是當(dāng)他把目光投向北面時，他不由得便會想到家里的一切，和京城中掛念他的人。
“好了，正常辦事吧，不要誤了整個衙門?！苯Y(jié)束之后，周侯燦對著周圍過來湊數(shù)的六房吏典書算說道。
見眾人都依言散去后，周侯燦找到了人群中的陳廣泰，問道：“今天下午檢查各處防守可有什么問題嗎？”
“唉，”陳廣泰沒有正面回答周侯燦的這個問題，而是似是非是地扯了一句，“周主簿，到時候我們就呆在縣衙里吧?！?p> “不行，呆在縣衙里還不行，要在自己院里呆好，”陳廣泰又補充了幾句，“上回南詔的那些賊人差點從東邊攻進大獄，不知道象湖山的賊人是個什么情況?！?p> “陳典史，我沒有跟你開玩笑，你也知道這是萬萬不可能的。我周侯燦作為朝廷命官，人在城在，城破人亡?！?p> “周主簿，你別開玩笑了，你也知道縣里面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城墻低，人手少，幾乎沒有一戰(zhàn)之力。說句不好聽的話，周主簿，到時候希望你還能這么想?！?p> “我會的?！敝芎顮N只是簡單說了這三個字，并沒有多講。
他很清楚自己作為守城官員的職責(zé)。
自己作為守城官員，不說與城池共存亡，至少要在賊兵攻城的時候做出有組織的抵抗吧。
如果自己或是縣里其他官員不出去指揮，外面這些鄉(xiāng)下來服役的弓兵一定不會出力，城池很快便會被攻破。
到那個時候，整個縣城都將陷于賊寇之手。而在那種情況下，縣里的這么些人真的能保縣衙無虞嗎？
何況如果孫杰真的招來了賊寇，縣衙肯定也是他們攻擊的一個重要目標(biāo)。而一旦縣衙出事，覆巢之下無完卵，到時候自己恐怕也難逃一死。
所以自己一定要在外城就守住，不讓賊人攻進來。
陳廣泰見周侯燦這樣，心里滿是嘲諷，便也沒再多說什么，而是徑直轉(zhuǎn)身離開了。
周侯燦也明白陳廣泰內(nèi)心的想法，因為他自己心里其實也不太相信漳浦縣能守住。
并沒有再去解釋什么，周侯燦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在房間里翻找起了先前的文書。他試圖找出三年前那場變亂漳浦縣的應(yīng)對方法，從中找出一些可取之策來更好地解決即將到來的賊寇。
因為自己已經(jīng)把話撂在那兒了，他現(xiàn)在也只能全力一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