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距離義縣不近,要是走陸路,繞來繞去的,又多山林,那也得走三天呢。
但走水路嘛,不到一天就能到。
尤其今天順風(fēng)順?biāo)?,水道一疏通,船帆一揚起來,船就順滑的咻咻快速往下。
從小生活在京城的韓牧第一次坐到這樣的大船,速度又如此的快,兩岸的青翠快速的往后,然后這船還會順著河道轉(zhuǎn)彎,最后他就……暈了。
韓牧抱著痰盂嘔了好幾下,然后用帕子一擦嘴巴,推開顧君若的手就往船板上跑。
他趴在欄桿上看著岸上的景色,伸出手指指著天空道:“爺我就不信了,我能策馬狂奔,我還能馬上射箭,打仗,我會怕你區(qū)區(qū)的一條船!”
他發(fā)誓道:“我絕對不吐,絕對嘔……”
顧君若見他吐得厲害,忙叫來船主,“船上可有藥?”
船主一臉為難,“夫人,這是河道疏通以來第一次行船,船上的船工都是老手,也沒別的客人,所以暈船的藥我們一樣都沒備?!?p> 顧君若:……
賀子幽在一旁同情的道:“誰能想到上馬能殺敵,下水能摸魚的人竟然會暈船呢?”
他有些喜滋滋的道:“像我如此手無縛雞之力都不暈?zāi)??!?p> 顧君若一邊扶著韓牧,一邊皺眉看向他,“賀公子對于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很自豪?”
“呃,倒也不是?!辟R子幽見他扶不住韓牧,忙上前幫忙,“進船艙吧?!?p> “我不去!”韓牧半邊身子都扒拉著欄桿,有氣無力地道:“我就要在此,我,我要就不信了,我能一直暈船!”
顧君若想了想后道:“要不你靜靜心,佛偈,心靜自然涼,我想你若心靜,人也不暈了?!?p> 韓牧一臉的生無可戀,“我現(xiàn)在心很靜。”
賀子幽搶答:“那就是不夠靜。”
韓牧勉強抬起頭來看他,“那你說,我還要怎樣靜?”
顧君若道:“我給你念佛經(jīng)聽吧?!?p> 韓牧:“嗯?”
顧君若就扶著他在舵手邊的高臺上坐下,然后她坐在他對面輕聲念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韓牧眼神呆滯起來。
顧君若看著似乎有用,繼續(xù)道:“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
韓牧眼神更呆滯了。
顧君若便念得更起勁,“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韓牧眼睛微微閉起來,整個身子往前一傾,直接就倒在了顧君若懷里。
顧君若抱住他,一時也有些無措,問賀子幽,“他這是睡著了,還是暈了?”
賀子幽覺得韓牧是被念叨暈了,但想到叫醒他可能還得吐,于是堅定的道:“應(yīng)該是睡著了?!?p> 顧君若就信了,她松了一口氣,就抱著韓牧的腦袋坐了一下,但他的腦袋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顧君若就看向賀子幽。
賀子幽正想轉(zhuǎn)身離開呢,見她看過來,下意識的后退一步,“干嘛?”
顧君若道:“將他扶好?!?p> 賀子幽猶豫了一下后道:“不如讓人把他抬回船艙?里面有床?!?p> 顧君若搖頭,“船艙又小又悶,萬一一顛簸他又醒了呢?”
顧君若也擔(dān)心他醒來會再吐,于是道:“讓小北和小嬋把褥子和被子取來,再拿一把傘來,讓他在這里睡。”
賀子幽:……
見顧君若不是玩笑,賀子幽只能轉(zhuǎn)身去了。
小北和小嬋抱了東西過來將高臺鋪好,然后合力輕輕地將韓牧放在了褥子上,還蓋上薄被,打上雨傘。
賀子幽看得一愣一愣的,“大熱的天,還蓋被子……”
顧君若,“你現(xiàn)在覺得熱嗎?”
“……不熱。”這是在河道上,兩岸青翠,所以空氣好,溫度低,船一行走,風(fēng)便也呼呼的吹,所以涼爽不已。
涼爽到有點點冷。
賀子幽探頭仔細地去看韓牧,發(fā)現(xiàn)他呼吸均勻而綿長,不由無言,合著他真的是睡著了,不是暈了呀。
“韓牧從小就有一個毛病?!?p> 顧君若看了他一眼,等著他說下去。
賀子幽也不負她望,繼續(xù)說,“他只要一讀書就想睡覺,一讓他背書就暈?!?p> 顧君若:“……”
賀子幽嘆氣道:“我沒想到他都這么大了,這個毛病竟然一點好轉(zhuǎn)的跡象也沒有,反而愈加重了。”
顧君若:“我記得賀公子和外子在國子監(jiān)里的排名總是難分先后?!?p> 賀子幽心臟被重重一擊,他不說話了。
小北幸災(zāi)樂禍地道:“不錯,我們少爺大多數(shù)還是前面的那個呢?!?p> 賀子幽不服氣,“論讀書我可是比他好的,他成績在前頭是因為他騎射好?!?p> 顧君若點頭,“所以外子勉強還有武就,賀公子你卻……”
顧君若沒說完,只是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賀子幽再次感受到暴擊,最后傷心地走了。
韓牧這一覺睡得極為舒服,用他的話形容是,飄飄然,似在云巔,一覺醒來他們就到了江陵,而此時,剛過午時沒多久。
連船主都驚訝,“今日真是順利,速度也快,竟提前這么快到達江陵?!?p> 韓牧一臉懵的坐著,夏風(fēng)這么一吹,將不遠處船上的吆喝聲吹了過來,他這才回神,“就到了?”
“到了,你媳婦念經(jīng)把你念過去了,”賀子幽幽幽地道:“然后她還諷刺我不學(xué)無術(shù),文不成武不就。”
韓牧:“好端端的她為什么要諷刺于你?”
“……”賀子幽:“我現(xiàn)在有點兒相信你的話了,她或許真的心悅于你?!?p> 韓牧精神一振,忙問道:“你從哪兒看出來的?快快告訴我。”
賀子幽突然就不想說了,瞥了他一眼后在鼻子面前揮了揮手掌,一臉嫌棄地道:“快找個客棧沐浴更衣吧,你吐了半路,身上皆是味道?!?p> “你先說你是如何看出來的,莫不是她在我生病時流露出來的?”
“你何時生病了?”
“我之所以會吐便是因為生病了?!?p> “嘖,明明是你坐不得船?!?p> “笑話,我連馬都騎得,還能下水摸魚,我會坐不得船?”
倆人邊斗嘴邊往船邊去,看到顧君若,齊齊閉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