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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夜中尋找

第三章 自由者

在深夜中尋找 排骨燉豆腐哦 8538 2022-07-20 15:38:34

  圣克魯斯,南部,維爾利小鎮(zhèn)。

  如今已到午夜,街道除了幾家酒廳還在亮著燈,就剩下“拜德賓館”同時相隨。

  拜德賓館,是小鎮(zhèn)上最大的賓館。

  幾乎所有外地旅客,都會選擇這里暫時或是長期居住。

  因為賓館的老板將居住費用降到最低,同時不登記每個旅客的身份信息。

  雖然條件有些艱苦,但是對于某些困難的人來說,是最不錯的選擇。

  卡爾,正是這類人群之一。

  他居住在這家賓館的314房,原本來自歐洲,卻因為曾經(jīng)犯下了過錯,而被迫跨越遙遠(yuǎn)的海洋,偷渡到這里。

  即使這樣,還有許多組織想要將他抓捕,而那些人被統(tǒng)稱作特工,均來自以色列,目的就是將曾經(jīng)屠殺猶太人的漏網(wǎng)之魚繩之以法。

  他們搜尋世界的任何角落,沒有時間,沒有地點,只為把暗殺名單全部清零。

  因此,卡爾每天都在忍受隨時都會掉腦袋的風(fēng)險,他沒有辦法,作為有污點的罪人,當(dāng)?shù)鼐绞遣粫鋈魏螀f(xié)助。

  而這個污點恰恰又是揮之不去的,一生都難以抹去。

  這幾年以來,流亡各地,隱姓埋名,為了生存下去,他甚至都?xì)Я巳荨?p>  到了夜里,更是輾轉(zhuǎn)難眠,睡覺提心吊膽,生怕那些人找到他的住所。

  雖然現(xiàn)在他找到了一家工廠工作,可也是日復(fù)一日的起早貪黑,伴隨生活飲食條件惡劣,身體早已是消瘦許多。

  今晚,如同之前一樣。

  睡夢中的他,依舊被嘈雜的杯酒歡樂聲吵醒。

  他從破舊的木床上坐起,使支撐床板的四根松動木棍來回扭動,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再一看墻上的鐘表,時針指向凌晨三點,當(dāng)然,快了幾分鐘,他知道這個破鐘總是會出那么多的故障。

  “該死!”

  卡爾身體猛地跳離木床,甚至忘記穿鞋,直接飛奔向不遠(yuǎn)處洗手池。

  只不過漆黑的房間并沒有點燈,從而磕碰了周圍的雜物箱柜。

  他的房間亂糟糟的,水管時不時滴落水珠,在這潮濕又腥臭的擁擠地方,各種小動物也在這里居住,致使爬的哪里都是。

  “哦!你們這群害人的小可愛!遲早把你們?nèi)M酒店老板的嘴里!”

  卡爾來到水池,發(fā)現(xiàn)放置在里面的豬肉上都是蟲子,不免有些怒火。

  要知道平常很難吃到肉質(zhì)類食物,他剛好想過過嘴癮,卻因為昨夜下班太勞累,而到家倒頭大睡。

  可憐這一盤子的豬肉,全都便宜給了這群無情的蟲子。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將水池里的蟲子皆近拍死,再用水仔細(xì)清理剩下的豬肉。

  雖然這肉慘不忍睹,甚至都已發(fā)出臭味,可如果他吃不到嘴里,又怎會心甘情愿。

  “可惡,麻煩事一茬接著一茬!”

  正當(dāng)他還在清理豬肉的時候,突然聽見房間外面?zhèn)鱽硪魂嚧潭奶舳郝暋?p>  聲音來源是兩種,一男一女,彼此熱情暢談,托付真心。

  卡爾很熟悉,因為總是這樣,那個女人住在隔壁,每次都帶回來不一樣的男人,卻能在相同的時間吵醒他。

  他憤怒地沖向門外,并狠狠推開劣質(zhì)木門,見走廊里正有兩人相互熱吻,尋歡作樂。

  那個女人叫內(nèi)維婭,她身材豐滿,穿著暴露,金銀首飾璀璨亮眼,而那個男人身穿西裝,體型瘦弱,明顯是做公職工作。

  “夠了!快回你們的豬圈下崽子吧!”他大聲斥責(zé)道。

  原本正在激情四射的兩人,突然被辱罵到失驚,紛紛不知所措看向?qū)Ψ健?p>  片刻后,兩人中的男子醒悟過來,緊忙提起褲子并站了起來,兇狠狠地沖向卡爾。

  卡爾不屑地歪歪頭,認(rèn)準(zhǔn)對方魯莽又零散的步伐,直接一拳頭將其撂倒。

  畢竟他曾當(dāng)過軍官,手下的士兵何止千百,這對于他來說并不算什么。

  男人慘叫一聲,疼痛般跌倒在地上,隨后慌亂中站起,剛要動手卻又停了下來。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猶豫,以及膽顫,之后想也不想,扔下旁邊的內(nèi)維婭從樓道鐵門逃走。

  “好,太爽了!卡爾,你還是這么強壯?!眱?nèi)維婭激動地鼓掌,雖然表情看似高興,可仔細(xì)聽卻帶著譏諷之意。

  “哼,我只是懲罰他打擾了我的美夢。”卡爾平淡地回道。

  “可是如果有人也懲罰你,甚至?xí)诚履愕念^顱,你該怎么辦?”內(nèi)維婭意味深長地看著對方的眼睛,似乎在透露某種秘密。

  卡爾知道對方在說什么,因為那些人正是在世界各地追捕他的以色列特工們,只是他沒想到對方竟會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想你該學(xué)會忍受,不然我會殺了你!”隨后一把勒住對方的脖子,目的只想嚇嚇?biāo)?,畢竟生活剛剛平穩(wěn),在這里殺人是件愚蠢的事情。

  “忍受?我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就如同我的職業(yè)一樣,畢竟每個人都會失去些東西?!眱?nèi)維婭嗓子被勒得很是嘶啞,致使聲音有氣無力。

  “那樣最好?!笨栔缹Ψ讲皇怯薮赖娜耍驗闆]有什么能比生命更重要,接著便松開手將其放開。

  內(nèi)維婭松緩著脖子,拼命大口大口喘氣,緊緊貼在墻上并露出微笑:“就像你曾經(jīng)可以將數(shù)千名猶太人,關(guān)進毒氣室里,現(xiàn)在卻只身一人躲在破舊的賓館!”

  “所以,你又是什么風(fēng)花雪月的清高女子?”卡爾以相同的方式反駁對方。

  “我們都一樣!沒有誰可以進行冷嘲熱諷!因為都是被世界淘汰的人!”內(nèi)維婭尖聲刺耳,仿佛每句話都使對方心中滴血。

  卡爾并沒有回?fù)?,漸漸陷入沉思,也許正如對方所說,即使他逃到天涯海角,也只是這個世界丟棄的骯臟物。

  “而你,會終日躲在漆黑腐朽的狗窩里,痛苦嘶吟。而我,卻可以將它當(dāng)做安靜溫馨的搖籃曲。”內(nèi)維婭打開房間木門,剛要進去,卻不忘對其恥笑。

  這些話語對于卡爾來說,顯然是無比沉重的打擊,他不想再殺人了,他過夠了以前燒殺搶掠的日子。

  只想在一個與世無爭的地方,那里沒有斗爭,沒有追逐,沒有審判,只有和平與自由。

  這一晚,毫無疑問,又是一場難以入睡的折磨。

  他換好衣物,從房間離開。

  也許在夜里街頭透透風(fēng),會舒緩這種壓抑的心情。

  來到賓館外面,夜里的風(fēng)很涼爽,也很冷清,使他短時間內(nèi)感到舒適。

  就這么漫無目的的行走,時而點起一根香煙,時而將鴨舌帽壓低額頭,好像整條街道只有他一個人。

  恰恰是這種感覺,他反而感受不到孤獨。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竟然漸漸亮起光明,太陽緩緩上升,漆黑的街道也變得清晰可見。

  雖然路上偶爾有那么幾個人行走,可也不是很多,依舊冷冷清清。

  忽然,街道盡頭傳來一陣響徹的鳴笛聲,隨之而來,一輛黑色華貴汽車出現(xiàn)在路口。

  卡爾自然也聽得見,看得見,他小心翼翼觀察著汽車的情況,卻隱隱約約發(fā)現(xiàn)里面的兩個人身穿黑衣黑帽,并佩戴相同大小的墨鏡。

  這種打扮很明顯,正是秘密抓捕罪犯的特征,因為海外抓捕是不會得到當(dāng)?shù)卣闹С?,只能秘密?zhí)行。

  此時的情況有些突然,他不敢再多想下去,趁對方距離還很遠(yuǎn),便匆忙忙鉆進一條街巷,躲避追擊。

  很快,他過了幾個路口。

  只是現(xiàn)在的體力早已不像當(dāng)初參軍那樣充沛,累的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再回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那輛汽車依舊跟在身后,逐漸逼近自己。

  正當(dāng)他不知所措的時候,那輛汽車突然被路上兩個爭吵的老人堵住,車中的人鳴笛示意他們離開,可老人只顧自己爭吵,根本不動位置。

  卡爾見情況發(fā)生好轉(zhuǎn),現(xiàn)在正是甩開他們的最佳時機,提腿便一溜煙消失在街頭。

  隨后,他搭上了公交車,坐了兩站,再次焦急地下車。

  而這里的站牌目的地,則是維爾利小鎮(zhèn)的博物館。

  博物館規(guī)模龐大,正前是由高階臺梯組成,門口也有幾個保安看守。

  他猜想那些人還會追捕自己,所以暫時躲在這里,也許能夠逃離。

  于是他來到門口走了進去,旁邊的保安并沒有阻止。

  “先生,您是來參觀的嗎?”

  博物館的管理員用十分異常的眼神盯著他,只因其身穿工人衣服,與博物館高大的形象不一致。

  “我想你并不能拒絕一個工人對珍藏品的熱愛!”卡爾語氣激動,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與這里格格不入,便提高嗓門想要唬住對方。

  “哦,先生,對不起,您請便?!惫芾韱T稍微頓了頓,示意他隨便出入,很明顯這波操作奏效了。

  卡爾故意提高額頭,并拉幾下衣領(lǐng),姿態(tài)很自信地向里面走去。

  他來到博物館的大廳,發(fā)現(xiàn)四周很寬敞,地上擺著許許多多的歷史文物,墻上也都是精美絕倫的畫像。

  當(dāng)然,他不是來游覽的,也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多么偉大的事情,只想找個最隱蔽的地方,徹底甩開那些家伙。

  很快,他走上二樓。

  二樓也展示許多珍藏品,只是沒有什么人,冷冷清清。

  他緩緩走過每一個展示品,偶然間卻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有一副畫像,似乎擁有某種力量吸引著自己。

  “先生,你有沒有覺得這像是一場噩夢?”

  正當(dāng)他被這股力量吸引過去的時候,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是一個白發(fā)老者在對一副畫像感嘆。

  “你在說什么?”卡爾隨意問道。

  “我以前見過這種場景,因為那就像是墮入地獄之門,不是嗎?”老者認(rèn)真說道。

  卡爾輕輕撇了一眼那副畫像,見其中畫的是一個男人被荊棘綁在木樁上,渾身都是傷痕,表情痛苦,仿佛永生沉淪在黑暗。

  “那你就繼續(xù)沉浸吧,我還很忙!”他冷冷地打斷對方,并向吸引自己的畫像走去。

  “先生!我們是不是哪里見過?”老者細(xì)瞇著眼睛,逐漸陷入思索。

  “嘿,你該找一個恰當(dāng)?shù)睦碛??!笨柌恍嫉鼗氐馈?p>  “不,我想說的是,您是德國人?”老者猜測著問。

  “我是挪威人?!?p>  雖然卡爾不知道對方是怎么猜出自己的國籍,但他并不想因此而暴露身份。

  “可我總覺得認(rèn)識你,你沒在集中營待過嗎?奧斯維辛、布痕瓦爾德,這兩個地方我都被囚禁過,我叫梅納赫姆?!崩险呒拥貑柕?。

  “我說我不是德國人!”

  卡爾的語氣有些嚴(yán)肅,因為對方說的兩個地方他都去過,甚至曾經(jīng)還以軍官的名義進行管理,并屠殺大量猶太人。

  “對不起,打擾了?!泵芳{赫姆顯然被他嚇了一跳,不再繼續(xù)追問。

  而卡爾顯然猜到對方就是許多年以前,曾經(jīng)被關(guān)押在集中營的無數(shù)猶太人之一。

  那場戰(zhàn)爭讓太多的人面臨死亡,甚至方法極為慘烈,例如活體實驗、毒氣室、焚尸爐等等。

  所以當(dāng)人民獲得勝利之際,便以正義之師的名義全世界抓捕逃犯,讓罪人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他為此感到后悔,以及害怕,就像把自己的面容毀壞一樣,徹底讓全世界遺忘。

  甩開這個糾纏不清的老者,他一步一步走向令自己感興趣的畫像。

  這幅畫像位于另一側(cè),靠近墻角,周圍的燈光不是很足,致使有些昏暗。

  “孤獨者……”

  卡爾看到畫像上的名稱,其中畫著一位漁夫緩緩劃動小船,周圍是青翠屹立的山峰,清澈如明的湖水,各種花草映在眼簾,仿佛與大自然融為一體。

  那里沒有喧囂煩躁,沒有冷眼熱嘲,似乎只有平靜,安逸,和自由。

  他并不覺得“孤獨者”的名稱適合這幅畫像,反而或許該稱其為“自由者”。

  漸漸的,他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眼神充滿眷戀與渴望,多么想如果畫中的漁夫成為自己會有多好。

  過了很久,時間匆匆飛逝,轉(zhuǎn)眼已經(jīng)到了晚上。

  大廳四周的播音筒里,傳來管理員指示下班休息時間的聲音,提醒所有人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離開。

  卡爾本應(yīng)還在沉浸,卻無奈時間過得太快,只好依依不舍地走出博物館。

  他回到賓館,時間剛好七點。

  當(dāng)躺在床上準(zhǔn)備休息時才發(fā)覺,自己今天竟然忘記上班,一天都不曾離開博物館。

  氣的他頓時拿起床柜的水杯扔在地上,玻璃被砸的粉碎,聲音很大,格外刺耳。

  想來想去,他又不再懊惱,反而還認(rèn)為工作已經(jīng)不重要,明天甚至以后他都要去博物館欣賞那幅畫像。

  因為那種感覺,正是從前未曾擁有過的。

  “卡爾,你的魯莽會讓你一貧如洗!”

  這時,房間隔壁傳來女人的聲音,那也是內(nèi)維婭聽到摔杯子的聲音,在相隔一面墻的距離呼喊。

  “你去死吧!”卡爾靠在床邊,只當(dāng)對方的嘲諷是小丑行為。

  “呦,聽說你最近成了藝術(shù)家,我閨蜜今天在博物館見到你了!”內(nèi)維婭貼近隔墻嬉笑著說。

  聽到這里,卡爾似乎不再反駁,而是覺得自己真像是一位藝術(shù)家,欣賞解析那幅畫像。

  “內(nèi)維婭,我能與你聊聊天嗎?”他知道對方與自己不和,可心里總覺得該有一個人值得傾述。

  “那你說說看?”內(nèi)維婭抿了抿嘴,自己也不缺這點時間浪費。

  “我看到了一幅畫,畫中有高山,有溪流,還有一個漁夫在劃船,那里安靜,自由,比任何一個地方都要美好。”卡爾點燃一根香煙,慢慢陳述自己的想法。

  “所以,你覺得怎樣?”內(nèi)維婭并沒有明白對方的真意。

  “我想,如果我也能與畫中的漁夫一樣,生活在與世無爭的世界里,那該多好。”卡爾一邊沉浸,一邊帶著微笑。

  “哦,這真的讓我吃驚!”內(nèi)維婭想不到對方會有這種想法。

  “你知道嗎,我聽新聞?wù)f,他們已經(jīng)抓住了我以前的軍友,估計很快就會找到我了……”卡爾一想到這里,情緒不免異常激動,因為那些以色列人會帶來災(zāi)難。

  “那么他們會怎樣處置你?”內(nèi)維婭隨意問道。

  “殺掉!毫不留情的殺掉!如果可以,我只要畫中的那艘小船,從此離開這片冷漠的土地!”卡爾悲傷地哭出聲音,將腦袋藏進枕頭里。

  “天哪!一個身穿黑色軍裝的惡魔,曾經(jīng)屠殺過數(shù)不盡的無辜難民,現(xiàn)在竟然只要一艘小船?”

  內(nèi)維婭尖銳的聲音狠狠刺透對方的心臟,仿佛在說明惡魔竟會得到憐憫。

  “天下間最為重要的東西,就是和平與永生,而代價就是擁有靈魂和良心,可你一樣都沒有!”她接著無情般嘲諷,笑聲越來越大。

  卡爾恨不能將整個身體藏進床底,因為事實與謾罵正在無孔不入,迅速侵蝕他的全身。

  ……

  第二天清晨,他又起早離開賓館,去往心中唯一圣潔的地方,博物館。

  來到博物館,他繼續(xù)站在孤獨者畫像面前欣賞,感受它帶來的祥瑞和美好。

  “你很喜歡這幅畫嗎?”

  之前叫做梅納赫姆的老者再次出現(xiàn),并走到卡爾身邊,與他一同欣賞這幅畫。

  “我能感受到它的偉大!”卡爾認(rèn)真回道。

  “那您覺得那幅《地獄之囚》畫像怎么樣?費里克斯先生?!泵芳{赫姆隨手指向身后那幅將人綁在木樁上的畫像問道。

  卡爾對此心中大驚,費里克斯正是他原來的名字,以此躲避追捕,所以現(xiàn)在看來,對方已經(jīng)認(rèn)出自己的身份。

  “你認(rèn)錯人了,我叫卡爾!”卡爾刻意將聲音提高,表情略做自信。

  “哦,對不起先生。你很像我以前認(rèn)識的一個德國軍官,他經(jīng)常站在奧斯維辛的門前,用槍指著猶太人,哪些要死,哪些會暫時不死。”梅納赫姆被嚇了一跳,似乎這種反應(yīng)來自本能的壓迫。

  “所以,你怎么會這么幸運沒死?”卡爾語氣里帶著指責(zé),只覺得這個家伙喋喋不休,糾纏不清。

  “集中營可是一座高等學(xué)府,它能教會人該如何生存下去?!泵芳{赫姆嘴角露出微笑,隨之應(yīng)聲再見,便背向離開。

  卡爾顯然被對方的話折磨的夠嗆,額頭冒出許多汗珠。

  等他回過神來,再次看向畫像時,突然發(fā)覺有些頭昏眼花。

  于是用手掌猛拍腦袋,拼命甩頭,卻意外看到墻上的畫像從靜止變成動態(tài)。

  山峰時而有白云穿過,湖水緩緩蕩起波浪,樹林,花草,都隨風(fēng)搖擺,就連小船上的漁夫也驅(qū)動著船槳,欣賞美麗的大自然風(fēng)景。

  卡爾有些不知所措,以為自己精神出現(xiàn)了疾病,他瞪大了眼睛,仔細(xì)打量那個漁夫的模樣。

  漁夫的模樣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真實,他的臉上帶著笑容,粗粗的眉毛,威嚴(yán)的眼神,深長的胡須,以及各種各樣的疤痕。

  這種形象豈是之前劃船的漁夫,分明就是卡爾他自己,只是想不到現(xiàn)在跑進了畫中。

  “天哪!這是真的嗎?”卡爾緊緊盯著畫像里的自己,并不感到失色,反而感到興奮。

  如果這一切都能成為真實的,那么他就可以穿越進去,從此離開這里,獲得永生與和平。

  甚至他心里有一種感覺,假如自己拼勁全力,將信念凝固集中,似乎真的能夠?qū)崿F(xiàn)幻想。

  “請保佑我!偉大的神明!”

  卡爾雙手握緊拳頭,心中沉思祈禱,他真的要這么做了。

  很快,某種神奇的力量瞬間包裹住他的全身,先是頭部,再是上半身,之后是雙腿,都在變化。

  最終,還剩下兩只腳。

  “各位游客,因上級長官臨時抽查,本博物館即將關(guān)門,請大家有序離場,我們深感抱歉,謝謝!”

  四周播音筒里傳出突如其來的聲音,瞬間將卡爾的意念轉(zhuǎn)移阻斷,使他一不留神跌在地上。

  “??!該死!”卡爾雙手努力撐著,心中十分怨恨。

  隨后館內(nèi)的管理員巡邏而來,見卡爾倒在地上,便上前攙扶,示意他離開。

  卡爾沒有辦法,這巧合來的太突然,只好先行離開,今天雖然沒有成功,不過明天他還會再來的。

  走出博物館大門,他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商店買了一瓶標(biāo)價昂貴的紅酒,接著去往小鎮(zhèn)公園散步。

  他來到公園,慢慢走到湖邊,隨意坐在一棵大樹下面。

  一邊喝著紅酒,一邊欣賞風(fēng)景,從此不再有任何煩惱。

  之所以花光所有的積蓄,用來消費這瓶極為昂貴的紅酒,正是因為自己在明天就會徹底離開這里,去往心中最憧憬的地方。

  他知道,那一定會成功的,本來今天就會成功,卻無奈要當(dāng)誤一天。

  “費里克斯!你可以的!將那些愚蠢的家伙通通甩開!嘿嘿!”卡爾搖晃著酒瓶,其中已被他喝去一半,致使神智有些醉意。

  轉(zhuǎn)眼,到了夜晚。

  公園里冷冷清清,很少有人活動,湖邊也是微風(fēng)吹拂,多少帶著寒冷。

  卡爾醉靠在大樹旁,手中拿著空酒瓶,嘴里肆意哼唱著《霍斯特·威賽爾之歌》。

  那是他以前參軍的國歌,隨著自己的國家滅亡,歌曲也自然遭受取締,成為世界嚴(yán)令的,禁曲。

  當(dāng)然,他現(xiàn)在喝醉了,也管不了那么多,更何況已經(jīng)不在意,放下了全部負(fù)擔(dān)。

  “您唱的很好,長官!”

  這時從湖邊另一側(cè)走來一個老者,緩緩走到卡爾身旁,他正是梅納赫姆。

  “哦,你還記得我,我真感到榮幸!”卡爾一眼瞥見對方,總是在不該出現(xiàn)的場合出現(xiàn),真是掃興。

  “我想您是永遠(yuǎn)不會被人遺忘的!”梅納赫姆微笑著說。

  “哼,我這里沒酒了,你是要跟我談?wù)勍聠??”卡爾隨手扔掉酒瓶,緊接著站了起來。

  他知道這個家伙總是那么急于尋死,便盡量滿足對方的要求。

  “長官,您與以前沒什么變化?!泵芳{赫姆回道。

  “英俊?威嚴(yán)?”卡爾隨意問道。

  “不,是毒辣。正如你當(dāng)年曾用火棍刺向我胸膛一樣,令我永生難忘!”梅納赫姆掀開自己的衣領(lǐng),胸膛中間有一個明顯的燙傷疤痕。

  “你的語言總是那么不中聽,所以,你是先去告發(fā)我,還是等我先殺了你!”

  說著,卡爾一把捏住對方的脖子,并將其逼近湖邊圍欄。

  “你所期盼的是得到和平與自由,可那不會如愿的,而我,卻與你相反!”梅納赫姆沒有反抗,只是面帶微笑,似乎看淡一切。

  “你去死吧!”卡爾被氣的渾身發(fā)抖,狠狠一推,便將對方推進湖中。

  梅納赫姆掉進湖里,身體在拼命掙扎,可畢竟不會游泳,況且年齡過大,體力不到幾分鐘,便全部散盡。

  卡爾微微探頭,向水里掃視幾眼,見沒了動靜,倒松懈口氣。

  片刻,他打量起四周,發(fā)現(xiàn)沒有人經(jīng)過,便急匆匆離開公園。

  回到賓館,沒有收拾行李,只是緊忙鉆到床底下,打開一個破舊又布滿灰塵的木箱子,里面竟然還存放著一把手槍。

  他知道,這槍是用來救急用的,而現(xiàn)在正是時候。

  至于接下來要去的地方,便是博物館,雖然那里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可他不怕,即使付出一切代價,只要能見到那副畫像,就都值得。

  ……

  沒過多久,卡爾再次來到博物館。

  當(dāng)他觀察著博物館周圍的時候,發(fā)現(xiàn)門前停著許多貨車,一些工人從里到外搬運各種展示品,管理員就站在門口看守。

  卡爾明白,那些人應(yīng)該是輸送館內(nèi)的展示品,從小鎮(zhèn)的博物館送往其他鎮(zhèn)上,互相借鑒。

  “遭了!我的畫不會也被他們搬走了吧?”卡爾猛然一頓,猜想若是孤獨者畫像被拿走,自己還怎么離開這里。

  不等他繼續(xù)想下去,行動就快于一切,提起腳步便偷偷邁上臺階。

  他小心翼翼躲避所有工人的視線,見那個管理員正在指點工人如何搬運不會損壞,自己趁時機成熟,從其背后鉆進了門口。

  也許是他的身材過于高大,也許是管理員反應(yīng)機警,使得在他經(jīng)過門口的一瞬間,有一道黑影閃過管理員的余光中。

  管理員猛地回頭,看向博物館里面,覺得有些不尋常,他隨意指示身旁的工人后,接著打開手電走了進去。

  卡爾這一邊,并沒有發(fā)覺管理員跟了進來,此時他已經(jīng)走到二樓,雖然沒有開燈,可也能憑借之前的印象,不碰到周圍的物品。

  “有人嗎?如果有人請回答!不然我將給警官打電話!”

  這時,身后突然傳來響徹的聲音,卡爾知道管理員已經(jīng)快過來了,如果讓對方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里,那么一切都結(jié)束了。

  想到這里,他心中很是憂郁和害怕,緊接著挪蹭到窗邊,那個掛放孤獨者畫像的墻角。

  即使現(xiàn)在環(huán)境有些黑暗,甚至連畫像的模樣都看不清楚,可他依舊能對準(zhǔn)位置,穩(wěn)穩(wěn)跪在畫像的前面。

  “神??!如果您存在,請將我?guī)氲竭@幅畫像里面!求您了!我不想死!”

  卡爾顫抖的聲音不敢太大,那會更快引來管理員的腳步,他的眼睛已帶著淚水,雙手托舉祈禱,朝著地上來回磕頭。

  漸漸的,之前那股力量再次襲來。

  頭,脖子,胸骨……

  到了腰,大腿,小腿,腳腕。

  “啊?。?!”

  “誰!誰在呼喊?”

  “里面有人嗎?”

  隨著一道光芒閃過,樓梯盡頭急匆匆行來一個人影,正是管理員拿著手電尋找剛剛傳來的慘叫聲。

  他小心翼翼搜查起四周,只要能掃過的地方都不放過。

  很快,他停在了北邊的窗角,隨手打開電箱,提起二樓的燈閘開關(guān)。

  瞬間,整個二樓都亮了,不再有任何黑暗。

  “嗯?那是?”

  管理員偶然來到不遠(yuǎn)處的一個墻角,發(fā)現(xiàn)地面有一些水漬,而水漬的前面就是一副畫像。

  “怎么了?有什么狀況嗎?”

  聲音過后,只見二樓樓梯間又上來個男人,他身穿西裝,姿態(tài)沉穩(wěn),緩緩走到管理員身旁。

  “哦,館長先生。我剛剛聽到這里傳來慘叫,現(xiàn)在卻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惫芾韱T禮貌地說道。

  “估計是窗外吧,畢竟這里很顯眼,藏不了人?!别^長隨意觀察四周,見周圍根本沒有能夠藏身的地方。

  “也許?!惫芾韱T也同樣覺得二樓藏不了人,除了展示品,其它什么都沒有。

  “對了,我記得這里掛的是那幅《孤獨者》畫像吧?怎么不見了?”

  館長無意中注意到墻上展示的,竟然不是之前的畫像,便起了疑惑。

  “哦,那幅《孤獨者》畫像已經(jīng)被工人搬走了,要運往米察斯小鎮(zhèn)博物館借鑒一周?!惫芾韱T微笑著說。

  “嗯?!别^長點點頭,剛要轉(zhuǎn)身離開,卻又回頭看向那副新擺放的畫像。

  “地獄之囚……漬漬,多么令人厭惡?!?p>  管理員也瞧了幾眼,發(fā)現(xiàn)畫中是一個男人被緊緊綁在木樁上,全身都是血痕,面容也帶著傷疤,仰頭凝視著地獄上空,試圖掙脫束縛逃往人界。

  很快,二人將燈閘關(guān)閉,一同走出博物館。

  而此時的博物館二樓,也不再有任何聲音。

  不過似乎又有某種聲音,只是這聲音很細(xì)微,如若不仔細(xì)聽,根本聽不見。

  聲音的源頭來自窗邊,最里的墻角,也是掛放著《地獄之囚》畫像的位置。

  在畫像中,那個被捆綁的男子張大嘴巴,似乎在拼命呼喊,他的眼睛充滿淚水,額頭被一支上了膛的手槍頂住。

  而他,便是卡爾。

  終于實現(xiàn)了自己的愿望,從此進入畫中獲得永生。

  除此之外,他將一無所有。

  等待他的,會是永無止境的審判,束縛,和來自地獄的黑暗。

  “啊!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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