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半個多月的休養(yǎng),李式的傷勢已經(jīng)恢復得差不多了,傷口早已經(jīng)長好,可那道筷子般粗細的疤痕卻落在了肩頭上,作為一個大老爺們,他并不怎么在意,多年的習武從軍經(jīng)歷在他身上留下了多處傷疤,可受到這么嚴重的傷,留下這么長的傷疤還是第一次。
前兩天李珪就已經(jīng)趕去軍中了,而這次母親張氏說什么也不讓傷勢剛恢復的他返回軍中。剛醒來的時候,張氏就已經(jīng)給李傕送信報平安了。李傕接到消息后也及時給了回信,內(nèi)容很簡單:知道了,讓李珪帶著親兵立刻返回軍中,傷好后讓李式先去莊園挑選親兵,補齊五十人后也返回軍中。
信件在路上一來一回十多天過去了,當張氏看到李傕的回信后氣得不輕。信中沒有一句關(guān)心兒子的話,也沒有體恤兒子受了重傷,傷勢恢復后應(yīng)該在家休養(yǎng)一些時日的意思,簡單干脆,傷好后立馬回軍中任職。
其實張氏也知道,李傕就是這么一個人,領(lǐng)軍征戰(zhàn)所向披靡,可你指望他能學會審時度勢,察言觀色,去猜人心思,那可就別指望了,根本就不是那塊料,說好聽一點叫耿直,難聽一點就是情商低。兒子受傷后他能安排李珪帶著親兵護送著回來,傷好后給他多補充親兵,這就是李傕式父愛了。想到這兒張氏也不那么生氣了,她嫁給李傕已經(jīng)十多年,這種做事的風格也早就習慣了。
路上的李珪也很無語,這段時間想方設(shè)法地窩在家里,說是陪伴養(yǎng)傷的李式,其實也有逃避訓練的意思,最后還是被張氏趕到城外莊園訓練。想著訓練就訓練唄,反正每天早上去莊園訓練,晚上再回來也挺好,能陪李式說說話,還能在家吃飯睡覺多舒服。早上出門時李式讓他給活下來的親兵們帶個信兒,可悲催的是,這邊剛到莊園里,李傕的書信就到家了,府上的護衛(wèi)就趕去莊園通知他。
由于好久沒來莊園了,辦完李式交代的事后,李珪就開始跟一群同齡的少年聊天吹牛,內(nèi)容是:李式勇斗祖茂,兩人大戰(zhàn)一百回合不分勝負,沒留神被對方的親兵在背后偷襲才受傷,說得李式好像是戰(zhàn)神下凡能橫掃千軍一樣。
幾個當事人在一旁聽得直撇嘴,但也不好打斷,畢竟是在夸自家少主的勇猛,軍中就流行這一套,相比于智謀,底層士卒們更愿意相信將軍的勇武。
可能李珪也沒想到,他的這一番吹噓,直接在這群少年心里樹立起了他大哥李式的高大形象。后來李式補充親兵的時候,都爭著搶著報名。往年,綜合素質(zhì)最好的少年都報名去了李傕的身邊,李家三兄弟參軍選親兵時年齡還小,也沒有軍權(quán),報名的相對就少,畢竟跟著李傕機會多,現(xiàn)在李式不僅救了董卓,也開始領(lǐng)兵了,這群少年也就多了一個好的選擇。
正聊得起勁時,府上的護衛(wèi)趕到莊園,通知他回去,李珪和這群少年打了個招呼就要回去。護衛(wèi)讓他把親兵也一起帶上,李珪心里“咯噔”一跳,這是什么情況?因為他的親兵平時就住在城外的莊園里。
府上的護衛(wèi)也不知道原因,只負責傳達主母張氏的命令,李珪只得帶著親兵跟著家里的護衛(wèi)一起回去。在回家的路上,李珪想明白了,讓他帶著親兵一起回去,肯定是讓他回軍營,他手里的二十個親兵跟家里的護衛(wèi)們相比根本不值一提,那些護衛(wèi)可都是沙場上退下來的老兵。想明白了原因,李珪在心里暗暗抱怨了父親李傕幾句也就釋然了。
跟著護衛(wèi)到家后,李珪還故意跟母親張氏抱怨了一通,埋怨張氏不讓他在家多待上幾天。李傕的親兵就在府上等著,見到他后是一定要帶著他返回軍中復命,這事張氏也做不了主。張氏給李傕寫好了回信,又狠狠地數(shù)落他一頓,當然也少不了一番叮囑,李珪這才悻悻地帶著信出發(fā)了。
吃完早飯,李式在家實在沒事干,就想去城外莊園看看,張氏見他身上的傷已經(jīng)好了,也就沒有阻攔,只是叮囑他不能親自下場訓練,可以先讓老兵帶著增補的親兵們訓練。李式聽到張氏答應(yīng)了他去莊園很高興,但隨即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的問題,他可能不會騎馬,臉色也變得有些尷尬,堂堂的騎兵軍司馬不確定會不會騎馬?這要傳出去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時張氏正在叮囑他不能跟親兵一起訓練,看見他臉色有些尷尬,還以為是想去莊園訓練的想法被看破了,面兒上掛不住。張氏也沒刻意點破,只是交代隨行的護衛(wèi),要監(jiān)督好李式,不得下場訓練。
張氏怎么想的李式不知道,他尷尬的是不知道還會不會騎馬,去莊園是想見見李亭他們,順便給陣亡親兵的家里發(fā)撫恤。除此之外,也要把親兵補夠五十人,這一次救援董卓,讓他看到了親兵的價值和作用,就算暫時沒有精力去訓練,也可以先在莊園里訓練磨合。
交代完府上的護衛(wèi),張氏忽然想到騎馬顛簸不安全,李式的身體也剛恢復,就再一次擺出了母親的威嚴,要求他必須坐馬車去,不能騎馬。
李式正在為怎么開口跟張氏借一輛馬車而發(fā)愁,聽了張氏的話后,心里樂開了花,真是及時雨啊!可他臉上還不能表現(xiàn)出來,故作為難道:“母親,我的傷已經(jīng)全養(yǎng)好了,再說了我在軍中天天騎馬,還統(tǒng)領(lǐng)騎兵,要是讓人知道坐馬車出門,面兒上掛不住??!”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面子重要還是身體重要???今天你要不在家歇著,要不坐馬車去城外莊園?!睆埵下犕昀钍降脑捰行┥鷼?,都這時候了還死要面子,一點都不注意身體。
李式的心里有些慚愧,看著有些生氣的張氏,也聽出了她話里的關(guān)愛之意,趕忙道:“全憑母親安排?!?p> 這次倒是把張氏給愣住了,那些已經(jīng)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李式是個孝順的孩子不假,可也是一個性子很倔的孩子。她本以為還要苦口婆心地勸說一番,讓李式放下所謂的面子,坐馬車去莊園??伤齽傄婚_口,李式就同意坐馬車去了,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
不過對于李式的轉(zhuǎn)變,張氏還是很滿意的,要是他這次真的因禍得福開竅了,懂得人情世故,做事也圓滑一點,背后再有他父親的支持,那可真是前途不可限量了。
今天是李式康復后第一次出門,拜別了張氏后,就直奔城外莊園??粗R車遠去的方向,張氏也是直搖頭,這一家子的男人都是這樣,在家就待不住,當然李珪除外。
坐在馬車上的李式對母親張氏也是感激不已,當真是處處為他著想。剛醒來時,他差點叫出一句阿姨露餡的時候,張氏制止了他,不讓他說話;前幾天郭汜的夫人帶著女兒郭靈來家里探望他病情的時候,看著溫雅秀美的郭靈,不覺得愣神的時候,又是張氏提醒,關(guān)切地問他哪里不舒服,晃過神后知道出了洋相,趕緊輕咳兩聲掩飾了過去;他恢復之后沒有騎過馬,也不知道會不會騎馬了,正發(fā)愁時,張氏就強烈要求他必須坐馬車。
這一幕幕看起來好像張氏能讀懂人心似的,可仔細想想,這哪里是什么讀懂人心,這就是一個母親對子女深深的愛??!想到這兒李式也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照顧好她,可又一想到六七年后要發(fā)生的事,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李家在城外的莊園離長安城并不遠,李式乘坐馬車很快就到了。親兵們得到消息后也從訓練場趕了過來??粗矍熬冗^他的親兵們,李式心里很感激,順口說道:“謝謝你們了,這次多虧了你們搭救……”
還沒說完,他們幾個齊齊跪倒在地,“少主,我們幾個身負拱衛(wèi)之責卻讓您身受重傷,請少主責罰!”
這倒是把李式弄得有些尷尬了,本來就是想簡單地感謝一下他們,結(jié)果弄得他們幾個跪在地上請罰,心里雖然有些無奈,但也只能擺擺手讓他們起來再說。
其實來到這個時代已經(jīng)半個多月了,為了做好李式,反復回憶了之前的記憶,對這個時代也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也在慢慢地適應(yīng)。這些親兵們其實就是李式的私產(chǎn),現(xiàn)在稱呼他為少主,那是因為他目前的軍職還是父親李傕任命的。當李式獨自在外領(lǐng)兵的時候,親兵們就要叫他主公了,直接對他們道謝,他們會很難做。
感謝親兵們的方法其實也很簡單,給他們發(fā)賞錢,給陣亡親兵的家里發(fā)撫恤就夠了。親兵們都是苦出身,平時多關(guān)心他們一點,有能力了多發(fā)點月錢,讓他們家里過得好一點比什么都重要。
因此,李式也沒有過多的表示,直接詢問親兵隊長李亭,“那天晚上就你們五個回來了么?張虎他們是不是都……?”李式?jīng)]有繼續(xù)說下去,提到張虎,李式的心里雖然已經(jīng)猜到了答案,但還是覺得有點可惜。
李亭有些傷感,“少主,那天您昏倒后,我和孫應(yīng)等四位兄弟背著您往回跑,張虎帶著剩余的兄弟沖向敵將牽制他們,當時敵人太多,不可能幸存下來?!薄澳撬麄兊募依锶硕纪ㄖ藳]?一定得安頓好?!崩钍胶芨袆?,那些親兵救了他的命,他也得安頓好他們的家人。
“放心吧少主,已經(jīng)安置好了。我們把您送回來的時候,主母詳細了解了一下情況,已經(jīng)安排張管家把撫恤發(fā)到那些兄弟們的家中了,就連我們幾個也得到了賞錢?!?p> 李亭的話讓李式更加感激母親張氏,他是帶著錢過來的,本來就計劃給陣亡親兵的家里分發(fā)一下,可沒想到張氏已經(jīng)提前幫他做了。心里不覺得又聯(lián)想到六七年后的事,難道真的是好人不長命么?這么好的人為什么也只能再活六七年呢?
李式的心里有些難受,可也無能為力,調(diào)整了一下心態(tài),讓李亭去把馬車上的錢取來,給陣亡親兵的家里送過去,李亭他們也鄭重地向李式行了一禮。
戰(zhàn)場上刀槍無眼,護衛(wèi)李式是他們的職責所在,可他們也有家人?;钪臅r候,家里每月都會有固定的月錢,可他們要是陣亡了,那家里人就只能靠在莊園里種地為生,往后的日子就難過了。主母張氏已經(jīng)給陣亡親兵的家里發(fā)過撫恤了,沒想到李式康復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也是發(fā)撫恤金,這樣體恤下屬的主公才值得生死相隨,也更加堅定了他們追隨李式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