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流失與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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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歡迎回來!您午休的房間一直都有傭人打掃,一切都保持著原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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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迪恩……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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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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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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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琴怎么了嗎?我看看,嗯,瑪姬大媽把它擦得很干凈呀。”執(zhí)政官的小兒子撥了一下琴弦,“音色也還是那么清脆?!?p> ?
“不,沒什么?!蓖柑刈R趣地沒有再提。事實(shí)上,那早就不是兩個月前祂跟著樂師學(xué)藝時用的那把了,它的琴身用富有光澤的薔薇木制成,上面雕刻著精美的忍冬花紋路,琴弦也并非尋常的金屬——在窺秘之眼看來,上面殘留著一些靈性。透特稍微追溯了一下信息,發(fā)現(xiàn)這是由寡婦巨蛛的絲制成的,要把那些細(xì)不可查的絲線擰成琴弦這么粗的一股,大概要經(jīng)過十五道工序,其間花費(fèi)的人力物力不計(jì)其數(shù),但制成的弦過了五十年也不會有所磨損,可謂琴中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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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花的不是自己的錢,但一想到那串天文數(shù)字,透特就有一種割肉的痛感。斟酌片刻后,祂謹(jǐn)慎地問道:“這是從哪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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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傳來小小的哼聲,小小的神子出現(xiàn)在床上,晃了晃沒穿鞋的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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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給我的,作為交換,我去抓了兩只靈界掠奪者?!毙∩褡硬粣偟匾Я艘ё齑?,“你不會覺得我會在這種小事上說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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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施展了“匹諾曹”,然后發(fā)現(xiàn)小家伙的鼻子并沒有變長后,透特心虛地眨了眨眼,“我只是覺得這把琴很名貴……大概是我這輩子收到過最貴的東西之一?!?p> ?
這是一句含義很模糊的話,但不乏真實(shí)性。小神子看起來高興了一點(diǎn),幾乎是有點(diǎn)神采飛揚(yáng)地說:“你以為這是一堆金幣或者非凡材料就能換來的嗎?這可是祭典上的圣器,不能售賣,只會在極其稀罕的情況下賜予某些父親的虔信者,還要弄很多麻煩的文書證明……你的臉色為什么看起來這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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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不會因?yàn)樗讲厥テ鞅蛔サ嚼卫锶グ???p> ?
“你一個真神為什么要怕這點(diǎn)小事?。俊毙∩褡訋缀跻粴庑α?,“父親規(guī)定圣器上一律不能加雕飾,所以我在上面弄了個花紋作區(q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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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很喜歡?!?p> ?
透特像往常那樣摸了摸祂的頭,可小神子卻開心不起來,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好一會兒,?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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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芽的人性和幾天的觀察讓阿蒙意識到了一些尚且難以參透的事實(shí):盡管透特在和別人說話的時候,仍然像以前那樣溫和,豁達(dá),甚至可以說健談,但獨(dú)自一人的時候卻沉默得近乎死寂,要么睜著眼發(fā)呆,要么閉著眼睡覺,要么埋頭寫東西——寫一些沒人能看懂的東西,經(jīng)常一坐就是十個小時以上,寫到筆尖磨了又修,寫到墨水瓶滿了又空,手稿在手邊越累越高,窗外的太陽越來越低,一天就這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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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特甚至忘了進(jìn)食,可祂以前分明那么喜歡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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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忘了清甜的椰子水,忘了滋滋冒煙的烤魚,忘了脆脆的炸土豆,也忘了冰箱里那些五彩繽紛的鮮果,那些生動的酸甜苦辣統(tǒng)統(tǒng)離祂遠(yuǎn)去,只留下一副繁忙到麻木的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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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子突然覺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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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舜都是黃帝之后,其都城則在太原。太原與涿鹿均在冀州之域,可見其亦系河北民族……堯在位七十載,年老倦勤,欲讓位于四岳。四岳辭讓。堯命博舉貴戚及疏遠(yuǎn)隱匿之人,于是眾人以虞舜告堯……當(dāng)堯治時,有洪水之患。堯問于眾,眾共舉鯀,堯使鯀治之。九年而功弗成,乃殛鯀而用其子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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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朝凡傳十七主,據(jù)后人推算,共歷四百余年?!妒酚洝酚醒裕河碛刑煜潞?,薦皋陶于天,擬授之以位,而皋陶卒,乃舉益,授之政。禹之子啟賢,諸侯不歸益而歸啟,啟遂繼天子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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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古的知識如潮水起落,沉寂已久的事物也隨之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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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塔內(nèi)昏暗的光線開始扭曲,一個個身著奇裝異服的影子出現(xiàn)在書架和桌椅之間,有的鞠躬盡瘁,有的決絕赴死,有的把酒臨風(fēng),有的縱橫天下……飽含著不同情感的聲音蓋過了筆尖摩擦紙張的沙沙聲,有的因聚散離合嘆惋,有的因黑白顛倒怒斥,有的因天地悠悠慟哭,有的志得意滿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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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朝興于西方……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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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怪誕的幻象在搖晃了一瞬后,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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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天使爬上桌子,試圖投喂隱者,把那些酸甜苦辣重新塞進(jìn)這副軀殼里。透特愣了一下,但沒有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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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似乎都回歸了最初的平靜,祂開始像從前那樣規(guī)律地作息,在祂的悉心教導(dǎo)下,執(zhí)政官的另一個兒子在運(yùn)動會上大放異彩,而祂在年末的宴會上正式告別了那家人,祂的琴藝在持久練習(xí)下變得流暢純熟,也漸漸和天使之王們熟絡(luò)起來,相處得還算和睦,祂總會把吃不完的水果分給烏洛琉斯,烏洛琉斯也會回饋給祂一點(diǎn)好運(y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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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天使也由小小的一團(tuán)變得高挑,帶著一種青春期少年肌肉跟不上骨骼生長速度的纖細(xì)感,或許再過兩三個年頭,個子就能壓過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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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歷史總有書寫完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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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艷的五星紅旗在天安門的城樓上緩緩升起,人山人海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歡呼,帝王的榮光已經(jīng)逝去,割據(jù)的恥辱已經(jīng)洗刷,戰(zhàn)亂的傷痛已然愈合,新的歷史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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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特在紙頁上畫下最后一個句號,所有稿紙被收納到白塔的某一個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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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洛琉斯在苦橙樹下作畫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今天不會有人送來水果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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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fēng)鼓起船只的帆,帶著旅人從巨人王庭的碼頭駛向北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