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黃酒白酒貔貅(新人求收藏,求推薦)
東風(fēng)樓的掌柜姓春,這是個很少見的姓。
不過春掌柜覺得更少見的不是自己的姓,而是璉二爺來送酒錢。
大名鼎鼎的“懼內(nèi)虎君”璉二爺,手里會有錢?
少見,忒少見。
此時,一見璉二爺正坐在靠窗的桌邊喝著茶,春掌柜快步上前,雙手捧上昨日的水單:
“請璉二爺過目,昨日的酒菜,連帶包樓,一共是十四兩銀子。”
賈璉的滿腹心事,一半都跟錢有關(guān)。此時聞言一愣:
“十四兩?”
春掌柜心里一涼:
“完了!看來今兒是驚喜全無啊。
坊間傳言,別看榮國府里的璉二爺穿戴體面,可荷包里的銀子永遠超不過五兩,看來是千真萬確的。
十四兩銀子,璉二爺果然是付不起啊。”
沒想到心不在焉的賈璉接下來卻嘟囔出一句:“昨天聽說是十六兩啊。”
春掌柜一聽,頓時又來了精神:呀,沒準(zhǔn)兒還有戲!
趕忙解釋道:
“回璉二爺?shù)脑?,十六兩銀子是都按照金華酒算的賬。
后來二爺不是叫咱們給都換了燒刀么?如此減去金華酒與燒刀的差價,自然就是十四兩就夠了。”
賈璉聞言很是好奇:“怎么?黃酒倒比白酒貴?”
這個情況很出賈璉的意料之外。在他的認(rèn)知里,黃酒更多的時候是做菜用的,高檔白酒可比黃酒貴多了。
春掌柜心里一拍大腿:看!厲害了吧!璉二爺果然是喝酒從來沒掏過錢的主兒。
但面上卻仍然十分恭敬:
“回璉二爺?shù)脑挘Q缘馈S酒價貴買論升,白酒價賤買論斗’,自然是黃酒貴過燒酒。
這金華酒乃是黃酒,色如金,味甘而性純,很受士大夫、王侯貴族推崇,都說‘杜詩顏字金華酒,海味圍棋左傳文’,是上等的風(fēng)雅酒。
燒酒就不同了。
自從紹興出了南燒酒,這等以黃酒過濾后的酒糟蒸餾而成的糟燒,因其清如水,酒性濃烈,雖然也有人喜飲,但比黃酒那是差多了。
如今,咱們北方的燒鍋也用高粱釀制燒酒,因被形容為‘不啻無刃之斧斤’,故稱為‘燒刀’。可見其味道辛辣,極為易醉,且醉后頭疼欲裂,大多被人不喜。
不瞞二爺說,昨日二爺吃的那兩壇子燒刀,已經(jīng)在這酒樓里積壓了快一年了。聽說京郊做燒刀的燒鍋,如今大多都只做些粗燒酒便宜貨,這燒刀做了也賣不出去?!?p> 賈璉心中一動:哎呀!商機?。?p> 既然現(xiàn)在的酒廠已經(jīng)能做蒸餾酒,那所差的不過就是改進提純的工藝,以及改進白酒的口感。
若能做到這兩點,那些好酒之人就會喜歡白酒超過黃酒,做白酒大有可為啊。
酒水利潤奇高,只要成功,還發(fā)愁璉二爺沒銀子花?
只要有了銀子,什么事情不好辦?什么目的達不到?
賈璉心中大喜,卻皺了眉頭:
“你這店里做的酒也太劣質(zhì)了。喝得人個個都頭疼,謝游擊家的公子,這會子還倒在炕上爬不起來呢。”
春掌柜立刻撇清關(guān)系:
“二爺,小店乃是個酒樓,只買酒,不做酒。做酒的是酒坊和燒鍋。
昨日喝的燒刀也是小店從‘福水燒鍋’進的,掌柜的姓曲,就在,城西頭玉泉山邊上。那地方水好,周圍有七八家燒鍋呢。
二爺說酒不好,這也怪小的伺候不周,都說燒酒不如黃酒嘛,昨兒應(yīng)該勸著各位爺。還是金華酒好,若是想換換口味,咱這里還有上等的惠泉酒,正宗的蘇式老酒,好喝且不上頭。”
賈璉聽得明白,便掏出銀子,叫興兒去付賬。
正此時,門口有人叫:
“春掌柜,我們送貔貅來了!”
春掌柜朝賈璉告?zhèn)€便,趕忙回身道:
“快抬進來,就放在正當(dāng)中。”
兩個伙計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個不大的木箱進來,打開看時,見是一尺半長的一座鍍金黃銅貔貅,做工精細,形態(tài)生動。
春掌柜圍著貔貅看了又看,樂得眉開眼笑,口中嘖嘖稱贊:
“童師傅好手藝?。『檬炙嚢?!真不愧是京城銅器第一好手啊?!?p> 那兩個伙計也趁機恭維:
“我們師傅說了,既然春掌柜花了大價錢,那咱們說什么也得把看家的本事都使出來。不怕做得太好,就怕做得還不夠好。
到時候,春掌柜一擺上這個貔貅,連連發(fā)大財,到時候給咱們‘大發(fā)銅鋪’四下里傳名聲?!?p> 春掌柜心中得意,搖頭晃腦說道:
“那是,那是。
你們看見沒,我要的這可是個頭上只有一只角的‘天祿’貔貅,天賜福祿啊,最助財運。
頭兩年溫大師給我算過,我是海中金的命格,要到今年本命年正逢上金水大運。我再供上這么一只‘天祿’貔貅,必定是好上加好,財上加財啊?!?p> 搖頭晃腦間,正看見一旁端坐沉思的璉二爺,心中更喜:
“看看,看看,貔貅剛剛送上門,連從來不掏錢的璉二爺都給我送錢來了,果然靈驗!靈驗?。 ?p> 銅鋪伙計走后,春掌柜親自指揮自家伙計,將貔貅擺在迎門的桌上,自己還不滿意,親手上手,來來回回調(diào)整幾回,終于滿意地連連點頭。
此時賬房已經(jīng)將多余的銀子找還給興兒,春掌柜見賈璉起身,只得暫時舍下愛不釋手的貔貅,趕上來恭送賈璉,他是老生意人,嘴里什么時候都跟抹了蜜似的:
“哎喲二爺,這恰逢他們送貔貅過來,耽擱招呼二爺了,怠慢了,怠慢了,二爺您千萬海涵。”
賈璉猶豫一下,還是淡淡開了口:
“春掌柜這貔貅果然是個好物件,卻不如換做麒麟。
否則不出一個月,破財事小,傷人事大?!?p> 正走到門口的貔貅旁邊,賈璉停下步看了看,又瞧了瞧外面天色,又瞧了瞧麒麟,說了句“這貔貅尤其不可擺放在此處,少不得要接連破財”,就出了酒樓而去。
春掌柜雖然仍是哈著腰,笑瞇瞇地恭送到賈璉的背影沒入街上的人群,其實心中恨不得狠狠啐賈璉一口:我這邊興頭頭地擺貔貅、添財運,你那里烏鴉嘴說什么破財傷人,什么玩意兒!
心里不滿,轉(zhuǎn)身回來,正看見午后的日光照在金銅貔貅眼睛上,金光锃亮,炯炯有神,仿佛活了一般。
春掌柜越看越愛,上前用袖子疼惜地在貔貅眼睛上抹了又抹。
此刻他臉上的笑容,真的比真金還真。
一直跟在一旁的小伙計湊上來,小聲道:
“掌柜的,璉二爺剛才說的話怎么怪里怪氣的?掌柜的信不?”
春掌柜想起賈璉那幾句話就一肚皮的不高興,狠狠一揮手:
“去去去!別聽他瞎說八道!
他今日能掏出銀子來付賬,那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一準(zhǔn)兒是心疼肉疼,所以才故意說些不著調(diào)的話來惡心人。
你看他穿的人五人六的,其實被老婆管得跟三孫子似的。他們賈家雖然人多,在朝里也沒幾個正經(jīng)當(dāng)大官的,他老子也是為了抱“金陵王”的大腿,才抬舉他娶了王家的大小姐的。他在老婆面前能抬得起頭來?
哼哼,滿京城里所有怕老婆的漢子湊在一塊堆兒比慫,他是妥妥的領(lǐng)袖,扛大旗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