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熙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然后望向問候傳來的方向,雖然過了零點可以算作第二天,但若是說早上好,卻也不太恰當。
說話的人站在一處陰影之中,香煙飄散開點點火星沾染了白色手套的紋理,呈現(xiàn)出一種鐵銹色。
“晚上好……請問你有什么事情么?”
光熙語氣依舊給人一種從骨子里透出的冷感。
“沒什么事……只是想稍微給你一點同僚之間的友善提醒。”
說話間那人已經(jīng)走出了陰影,身高超過1米8,灰黑色的風衣包裹全身,背脊微微彎曲顯得干癟。整個人從頭到腳只有黑白灰三個色調(diào),亂糟糟的頭發(fā)蓋著一張國字臉,只是這張臉雖然在笑,卻不會帶來任何的正氣凌然的觀感。
表達友善的“微笑”,像是受潮后爬滿霉菌和苔蘚的雕刻,令人不適。
“……你請講……”
光熙似乎也不在乎耽擱這幾分鐘的時間。
回想了一下對方的身份,“劉凱”姓名不知是真是假,通稱老劉或者“劉隊長”,和光熙一樣是受到詔安的“惡魔獵人”。
說起惡魔獵人這一職業(yè),在鋼筋水泥架構(gòu)的現(xiàn)代舞臺上粉墨登場,倒也顯現(xiàn)出幾分浪漫主義的色彩。
可惜雖然和“獵魔人”聽起來有點相似,但本質(zhì)卻有天壤之別。
沒有代價低廉的悠久壽命,沒有充滿奇幻色彩的冒險,甚至很多時候惡魔帶來的能力也稱不上便利。
“惡魔獵人”和“惡魔”簽訂契約來施展超自然的能力,這些能力都不是無償?shù)摹?p> 壽命……
內(nèi)臟……
血液……
痛苦……
……
對于惡魔而言,人類在煎熬中凄慘死去的畫面才是最美味的點心。
而隨著年齡的增長,大多數(shù)的惡魔獵人都會因為難以再支付出惡魔滿意的“報酬”而遭到“拋棄”,只能借助自己的“經(jīng)驗”與“技術(shù)”茍延殘喘。
能像老劉那樣熬到頭發(fā)半白,在惡魔獵人這一行中也算是高壽了。
“我覺得……你多少應該對剛才那位“長官”尊重一點……”
男人瞇著眼睛,臉上保持著僵硬的笑容,語氣謙卑卻莫名的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
“畢竟是那位大人的侄子…和我們不同…以后必定前途無量,以光熙小姐的條件……”
老劉的話還沒說完,光熙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
“……”
男人帶著些青黑色的臉上笑容沒有什么變化,將還剩下半截的煙蒂踩滅。
“日子不好過哦~前年疫災……去年旱災……今年又被安排了什么呢……”
絮絮叨叨的言語消散在空氣之中。
。。。。。。。。。。。。。。。。。。。。。。。日出的分割線。。。。。。。。。。。。。。。。。。。。。。。。
清晨……
顯然不知道自己的莽撞行動害得有人不得不加班的像素頭布偶,從自己的床上翻了起來。
由于體型過于圓潤的關(guān)系這一下直接滾到了水泥地上。
仰躺了幾分鐘后,它才以對于一個“胖子”而言非常艱難的動作坐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
白白凈凈圓滾滾的身體似乎連光與影都無法沾染,正準備起身,布偶人像素畫風的“眼睛”中心深藍的色彩潰散為漆黑的旋渦。
異變突起……
原本“正?!钡囊曇鞍l(fā)生了變化,眼前的一切都被漆黑覆蓋,或者說以“漆黑”這樣的形容詞來加以闡釋,本身就是不準確的。
因為那不是光學感受器能夠反饋出的景象。
“混沌”又“虛無”“混亂”且“有序”,無數(shù)相互矛盾的概念攪拌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底色”。
在那底色之上“祂”看到了“線條”。
線條將“色塊”分割出來,布偶人“看”到了那些分割開來的“界限”,有著“圣潔”的“弧線”,以及“邪惡”的“角”。
“祂”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這樣的狀況了。
此地沒有“時間”“空間”物質(zhì)乃至能量這樣“虛假”的概念。
第一次“視界”異變是在剛剛“穿越”過后的幾天,最近的一次是在昨天面對蚯蚓惡魔的時候。
明明是難以用筆墨形容的“異像”,但位于此特殊的視野中“祂”大概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做,只要將“注意力”集中在一個點,一部分的色塊或者線條就會被篩選出來。
就好像“本能”一般。
這些“存在”都非常脆弱,需要特別的小心。
“毀滅”永遠比“創(chuàng)造”容易太多,哪怕是“注視”也可能帶來滅亡。
相對于“祂”本身,與之相對的一切即為“有”或者說是“存在”。
目光落在“現(xiàn)在”……
篩選出來的線條開始勾勒出一些形狀,四周的墻壁,屋頂,門外的樹木與街道。
墻內(nèi)的電纜,地下的管線,墻面的裂紋,地板下和墻內(nèi)的老鼠洞,最后是生物流動的輪廓。
等到線條被熟悉的“色彩”覆蓋,就好像已經(jīng)被剖開血肉展現(xiàn)出內(nèi)在的生命體,重新生出肌肉與皮膚。
“世界”被拆解后重新“復蘇”。
就好像一切都恢復了“正?!?。
布偶人站起身,摸了摸墻壁又摸了摸地板和桌子,然后似乎放下心來一般躺回了床上。
兩個小時之后,它才再次撐著圓滾滾的身體爬了起來。
邁著小短腿甩著小胳膊擠出了房門。
剛出門就看到隔壁鄰居正蹲在街邊的水溝旁刷著牙,畢竟這座公寓的配套確實有些不完善,洗漱之類只能在公共設(shè)施解決。
那人看起來20歲左右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穿著有些發(fā)黃的大背心與短褲,踩著一雙破破爛爛的皮涼鞋。
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他,青年叼著牙刷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自己怪模怪樣的鄰居,啤酒瓶底般的眼鏡后,渾濁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懼怕,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隨即回過頭去繼續(xù)刷牙。
小公寓的住戶經(jīng)常換人,布偶人也不認識對方,自然沒有打招呼的必要,搖晃著圓潤的身體沿著街道向前走去。
因為是三頭身的關(guān)系,手腳比例有些短,走起路來的樣子頗有一種浮夸的感覺。
由于晚了兩個小時出門,現(xiàn)在大街上已經(jīng)看不到多少行色沖沖的上班族了,倒是街邊矮屋的屋檐下一些老大爺圍在一起下著象棋。
不遠處可以看到那輛熟悉的餐車??吭谝粡埜媸景暹吷?,蒸籠里正冒著白色的蒸汽。
小餐車旁擺著一張小桌子以及幾根塑料小凳子以方便客人用餐。
那堪堪有餐車高的小店主正站在餐車后倒騰著蒸籠。
像素頭布偶人走上前去,在餐車前停了下來。
“早啊~客人~還是像昨天一樣么?不過今天油條已經(jīng)賣完了……”
布偶人點了點圓圓的腦袋,然后點了三個包子一碗豆?jié){,還要了一碗白粥。
想到平時喜歡去的小公園已經(jīng)毀了,又看了看邊上空蕩蕩的小桌子,三頭身的白團子坐在了其中一把小凳子上,似乎有點難以保持平衡,很乖巧的將雙手放在了并攏的大腿上。
小女孩手腳非常利索,半分鐘后,放在碟子中的三個包子以及白粥和豆?jié){還有贈送的咸菜都被端了上來。
布偶人用自己圓圓的小手,以一種極為別扭卻又靈活的姿態(tài)拿起筷子,然后開始享用自己的早餐。
一口……一個包子消失在了像素畫風的臉上。
咕咚咚……一碗白粥倒了進去……
似乎已經(jīng)忙完的小店長也走到了布偶人對面的位子上坐下,一邊用毛巾擦汗一邊一臉驚訝的看著它。
不論再怎么成熟也只是一個小孩子而已,面對如此奇怪的情況也忍不住多看幾眼。
布偶人倒是不在意對方有些不禮貌的視線,幾下解決完面前的早餐,就看到一小碟鹵豬耳朵被擺在了它的面前。
“送給你,不收錢的~”
女孩脆生生的聲音傳來,布偶人點了點頭然后就一口將那一小碟紅油耳片給一掃而光。
“那個……可以問一個問題么?”
“……”
布偶人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客人你……不對……您該不會是“惡魔獵人”吧?”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