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自新世界

　　把最后一批碟片和小說打包好交給等待已久的快遞員后，張雪峰再一次檢查了一邊自己手邊寫的密密麻麻的發(fā)貨單。

　　再次核對了發(fā)貨單上的姓名地址以及數(shù)量后，回頭看了看已經(jīng)空空如也的幾個大箱子。三個小時前它們分別裝滿了游戲光碟和明石七海的小說。反復確認已經(jīng)給所有預定的顧客發(fā)貨完成后，才一邊嘆氣一邊回到了長桌的旁邊。

　　“算上剛剛發(fā)出去的最后一批貨，總共賣出去了5000份捆綁版，其中小型Comic Market上賣出了2000份，然后小說單獨賣了3000份，游戲光盤單獨賣了5000份。”

　　明石七海的小說創(chuàng)作先暫時告一段落，她正忙著計算從漫展結(jié)束到最后發(fā)貨完成的這一周所有的收入和支出。

　　“也就是說買了一萬份游戲和將近8000份小說?！比思淌谂闹鴱堁┓宓募绨?，很高興地說，“干得不錯嘛小子，記得用賺的錢把你偷偷喝掉的酒給補上啊?！?p>　　“先等七海算完再說吧，我們第一次搞銷售，不管是光盤的壓制還是小說的印刷，都花了高價去插隊，而聯(lián)系快遞公司又要付出一筆不小的費用?！?p>　　雖然看上去第一次出場就賣出了相當可觀的數(shù)量，但除去為了趕時間而增加了一倍甚至兩倍的成本開銷后，實際上能賺的錢并不多。

　　“不考慮人員薪資和固定資產(chǎn)損耗的情況下，單就這一次的企劃，最后賺了10萬日元左右，考慮到捆綁銷售的版本總價低于小說和游戲光盤分別銷售的總價，差不多就是每本小說賺5日元，每張游戲光盤賺6日元?！?p>　　終于算完了的明石一臉嚴肅的宣布了最終的審判書。人吉教授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起來，而張雪峰在聽到?jīng)]有虧損后反而長舒了一口氣。

　　“小說的印刷費用比正常情況高了將近3倍，而光盤的制作費用比正常情況高了將近5倍，如果我們能夠提前一個月和各方溝通下訂單的話，能夠賺到將近100萬日元?！?p>　　“真的，非常抱歉。”雖然沒有虧損，但只賺這么點錢最大的原因就是張雪峰突然改變計劃，不僅要賣書，還要賣一個完整的游戲光盤。如果只是按照原來的計劃做一個只有互聯(lián)網(wǎng)下載的游戲演示，就不會有這么高的成本開銷。

　　“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這次你的計劃取得了巨大的成果?！泵魇贸鲎约旱氖謾C，給其他人看“雪崩游戲制作組”這個剛剛創(chuàng)建沒多久的賬號。

　　“現(xiàn)在我們的社交賬號已經(jīng)有將近5萬粉絲了，甚至比淺野小姐的6qd還要多1000多粉絲?！?p>　　明石展示了一下社交帳號下瘋狂增長的粉絲數(shù)和每一條發(fā)布的消息下都超過200條的評論數(shù)。而在這個賬號之外，不少人分享剛剛收到的游戲包裹，還有人展示自己通關(guān)的照片。

　　當然最多的消息都是催促制作組趕緊出新作，500日元半個小時的游戲流程根本不夠玩的。

　　“恭喜你，桐谷滿先生，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全東京最出名的游戲制作人了?！泵魇吆Ｃ鏌o表情的說話，不知道是夸獎還是嘲諷。

　　一般來說，當一個項目結(jié)束，而下一個項目還沒有開始的時候，一般會被稱為新項目“紅利期”，這個時候是最為輕松的時間，每天絕大部分的時間，就是思考下一個項目的創(chuàng)意，玩法。

　　以及午餐吃什么。

　　當然那是在一個大公司才有的余裕，現(xiàn)在自己正身處一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初創(chuàng)公司里，面對好不容易才獲得的熱度，肯定是享受不到這份紅利的。

　　不過作為項目負責人的張雪峰需要糾結(jié)的事情，并不是項目所有人都需要糾結(jié)，好不容易從恐怖的趕稿地獄里脫身的櫻井櫻直接玩起了失蹤。如果不是她的社交賬號更新了一張正在海邊享受陽光沙灘的照片，可能張雪峰就已經(jīng)報警了。

　　而明石七海在完成了財務匯總后要去繼續(xù)上課，彌補因為這段時間而拉下的功課，雖然張雪峰表示可以在活動室里學習，但優(yōu)質(zhì)學生的明石七海還是嚴詞拒絕，表示有人在旁邊打游戲或者躺在沙發(fā)上看小說的話，會影響自己的學習。

　　“所以下一個項目要做什么呢？”等到本來吵雜的活動室里安靜下來，只剩下張雪峰一個人后，他靠在沙發(fā)上，開始了一個人的頭腦風暴。

　　在思考了片刻后發(fā)現(xiàn)自己毫無頭緒，不管是從玩法出發(fā)挑選題材，還是從題材出發(fā)適配玩法，都面臨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這個世界的東京到底在流行什么。

　　張雪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這一個月左右的連續(xù)成功是一種多么“昭和“氣質(zhì)的行為，雖然自己有著超越同時代所有人的優(yōu)勢——熟悉并有信心復刻這個世界并不存在的優(yōu)秀玩法。

　　事實也一再證明了掌握了這些降維打擊的知識的他就像出現(xiàn)在印加帝國的西班牙殖民者，甚至都遇不到什么像樣的抵抗。

　　但這樣巨大的優(yōu)勢還能繼續(xù)保持嗎？會不會只是剛好因為自己比較僥幸呢。張雪峰一遍想著，一邊把從漫展上特地托人買的淺野春日的6qd游戲制作組的新作光盤放進了自己電腦的光驅(qū)里。

　　雖然是一個像素風的俯視角RPG，但也已經(jīng)有了早起JRPG的雛形。盡管美術(shù)人員出身的淺野春日盡可能讓游戲所有出現(xiàn)圖片的地方都保持了相當高的水準，但受制于大眾的計算機性能和團隊本身的程序開發(fā)能力，在游戲的大多數(shù)時候，玩家都必須忍受卡頓，和相當?shù)唾|(zhì)的畫面。

　　“誒，這個開場很有意思啊?！弊鳛橐粋€沒有最終幻想的時代，淺野春日幾乎是無師自通的在游戲的開場運用了相當成熟的電影化敘事技巧。雖然在玩法上相當?shù)暮唵?，就是最基本的回合制RPG玩法，即沒有什么職業(yè)劃分，也沒有什么復雜的技能，必殺和資源管理機制。但優(yōu)秀的角色立繪和是不是出現(xiàn)的高質(zhì)量場景CG還是讓人眼前一亮。

　　最讓張雪峰覺得驚艷的，是完成了第一個章節(jié)的任務后，主角一行慢慢走到橋上，程序員在這里用了相當原始的做法——讓美術(shù)人員繪制大量的圖片

　　“這個玩法好簡單。”張雪峰在6qd的社交賬號下發(fā)表了自己的第一條評論，然后像是覺得還不過癮一樣，又繼續(xù)往下寫。

　　“這個游戲最大的優(yōu)點是立繪和背景CG，但游戲的其他部分如果說是贈品多少顯得又些不夠準確?！睆堁┓逋Ｏ虑面I盤的手指，思考了一下應該用什么委婉的文字。

　　“準確說，是拖了后腿?！弊詈筮€是決定實話實說，“一個沒有任何深度的玩法，每一回合分為進攻回合和防守回合，都需要在上中下三段中選擇進攻或者防守一個方向。如果進攻到?jīng)]有防守的地方就能造成傷害，如果防御猜對了方位就能觸發(fā)反擊。但敵人的AI寫的非常愚蠢，只需要3輪就能發(fā)現(xiàn)狀態(tài)機的BUG然后永遠命中?！?p>　　“比無聊的玩法還要嚴重的是乏善可陳的故事和糟糕透頂?shù)某绦虮憩F(xiàn)，如果粉絲真的喜歡這個游戲，建議你們勸說美術(shù)人員出一本CG畫冊就可以了?！?p>　　心滿意足的敲下了最后一句話，然后覺得這個所謂的東京最強游戲開發(fā)社團也不過如此，沒想到10分鐘后，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我17歲的游戲讓你玩的不爽真是很抱歉啊?！彪娫挼哪穷^，是一個和惡魔一樣的女聲，不禁讓人聯(lián)想到紅色彼岸花。

　　“等下，那個不是你的最新作？”對著一個17歲女孩的獨立游戲挑了一堆刺，可真是一件非常沒有品味的事情，從各種角度看都是一樣的。

　　“還有，你是這么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然后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電話號碼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泄漏了。

　　“每個投資人都收到了你的名片，我知道你的電話號碼是什么很困難的事情嗎？”張雪峰一想到她那個喋喋不休的父親，再想到本來相談甚歡的合作最后告吹，就覺得頭疼。

　　“啊，那個，很不好意思啊，我以為是你們社團的新作，所以就擅自發(fā)表了一些不好的評論?！北M管存在競爭關(guān)系，但基本的商業(yè)道德還是要在面子上維持一下?！拔疫@就去刪掉那些評論?！?p>　　還好社團的賬號一直是由明石來運營，自己只是一個毫無存在感的小號罷了。

　　“晚了，所有人都知道那個賬號是你桐谷滿。整個東京做游戲的人加起來估計就幾百人，怎么可能真的藏得住?！彪娫拰γ娴娜藝@了一口氣，就像是主管面對自己闖了禍的小弟一樣無奈。

　　“現(xiàn)在所有人都渲染成什么新王向舊王發(fā)起的挑釁，不管接下來你有沒有那個意思，你都得好好干了。”淺野春日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而張雪峰的手機則收到了鋪天蓋地的信息。

　　有的人向他打趣，稱贊他這種向魔王挑戰(zhàn)的勇氣，而有的人則是嘲諷，覺得他不過是用了一些盤外招贏得了暫時的人氣就覺得自己飄了。而更多的人則是在看熱鬧，甚至還有人開了賭局，對于雙方的下一部作品銷量誰會更高下注。

　　“這東京的游戲圈子怎么一副底下幫派的風格，我該不會是在夜之城吧?！睆堁┓蹇粗€局里越來越高的的金額，有些目瞪口呆。

　　“我壓淺野大姐頭，她的新作起碼是10萬份起，整個日本游戲圈都沒人能超過這個數(shù)字?！币粋€戴棒球帽的猴子頭像的人在象征淺野春日的紅色池子里下了十萬日元的賭注。而更多的人只是圖一樂的也在淺野的紅色池子里下個幾千日元。

　　“我倒是覺得這個叫桐谷滿的小伙子不錯，他這次的營銷計劃很有創(chuàng)意，我看好他再來點驚喜?！币粋€標準的中年男人自拍照作為頭像的賬號簡單的說了幾句話，然后在本來空空如也的藍色池子里扔下了十萬日元。

　　在他的帶動下，也有人往象征桐谷滿的獎池里投票，很快就形成了擺脫了被單方面碾壓的的場面，勉強維持在二八開的比例。

　　“大家下注就是圖一樂，好久沒見過這種場面了，希望雙方都能拿出非常值得期待的作品。具體的開獎時間就在雙方的企劃公布之后決定，今天就到此結(jié)束。”負責主持賭局的人一看就是慣犯，非常熟練的結(jié)束了這一句之后，自然的拿出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組織的“關(guān)于6qd公司首筆投資會不會超過一千萬日元”的賭局，宣布結(jié)果，然后引起一陣狂歡。

　　張雪峰看著本來是無狀態(tài)的社交軟件就像一個持續(xù)的聊天室一樣，甚至有種自己是不是誤裝了什么類似QQ或者微信一類的軟件。

　　“能把推特用成微信，這幫人也太可怕了。”

　　當然，張雪峰沒有進軍互聯(lián)網(wǎng)領(lǐng)域的興趣，畢竟這個時代的互聯(lián)網(wǎng)產(chǎn)業(yè)還是中規(guī)中矩的發(fā)展著，自己沒有這個方面的優(yōu)勢。

　　倒是淺野春日又給張雪峰打了一通電話，仔細的要了一通收件地址后，說了一堆意義不明的怪話。

　　而掛斷了淺野春日的電話后，馬上櫻井櫻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要是因為接電話導致賬單超標，你們所有人都給幫我付錢。抱著這樣的覺悟，張雪峰按下了接聽鍵，電話的那一頭馬上傳來了櫻井櫻急切的聲音，“小滿，我都看到了，你是不是下個項目要挑戰(zhàn)淺野春日小姐？”

　　“額，應該說這是一個意外，但結(jié)果上我現(xiàn)在被駕到了一個和她比心項目銷量的賭局上?！?p>　　“那種賭局我知道，沒想到這么快就要挑戰(zhàn)淺野春日小姐了?！彪娫捘穷^的聲音很難判斷是興奮還是期待，總之是一種面對偶像的復雜感情。

　　“我倒是希望這種事情能夠晚一點發(fā)生?！睆堁┓逍那閺碗s，現(xiàn)在自己就是一個剛剛到新城市開武館的拳師，非但沒有拜好碼頭，反而還要和最強的一個先過一遍招。

　　“不過沒關(guān)系，我會和明石想辦法的?！钡珡堁┓暹€是有一些信心，在他心里，真要比勝率的話，起碼比二八開強。

　　“不，小滿，這也是我的戰(zhàn)爭?！币馔獾模娫挼膶γ娌皇菓T常順從的回復，而像是被這場無厘頭的挑戰(zhàn)點燃了莫名其妙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