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買賣
阮和正手指輕扣柜面，正在核驗這幾日的賬簿，忽聽堂前傳來一聲大呼：“貴客來啦！”
“哪有這么早的客人？”阮掌柜微微皺眉，但是知子莫若父，他很清楚自家兒子的德行，他掀開帳簾，果然看見阮小乙一改平日里懶散的模樣，換了張咧嘴耷眼的嘴臉，努力兜搭著一個少年公子，笑得直要流出門去。
“沈公子，您請坐，可別累著了，我這就叫掌柜立馬過來。”
這逆子撿到金子了，我都沒見到過他這么孝順過……阮和正心中沒好氣，但還是快步迎了上去，笑道：“見過沈公子，小老兒不知貴客大駕光臨，未能遠(yuǎn)迎，還請見諒?！?p> 他雖然萬般和氣，禮數(shù)周全，但或許是因為飽腹經(jīng)綸的緣故，并未有趨炎附勢的市儈之感。
“不敢?！迸崴济魑⑿Φ溃骸罢乒竦暮糜浶?，在下只來了一次，便已經(jīng)記住了?！?p> 阮和正撫須微笑：“公子過獎了?！彼谝淮我姷竭@少年時，便發(fā)覺以他的見識，也從未見過這般風(fēng)姿的人物，便如秀木于林，過目難忘，當(dāng)即斷定了這少年來歷不凡。
他沉吟了下，道：“公子今日來此是來買史書的嘛……不巧的很，小店的這些書籍都賣完了，須得些時間才能補充，公子今日恐怕難以如愿……”
“今兒個也有！”
卻是阮小乙連忙道，眼前自家老頭子犯糊涂要送走這尊送上門的財神爺，他一時也顧不上對老爺子的畏懼了，他快步走上前去，低聲道：“這位沈公子還喜歡古籍呢，我們這不是還有些嗎？”
“我們哪來的古籍？”
阮和正瞪了自家兒子一眼，嚴(yán)肅道：“你是不是唬騙了沈公子，不成體統(tǒng)，還不快給公子道歉?！?p> 他這兒子貪財滑頭，太不知敬畏，不知道有時候看似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實則已經(jīng)暗中標(biāo)好了價格，不是你的就莫要伸手。
“怎么沒有！”
阮小乙急了：“您忘了，那天您從外面回來，拿的一包裹東西，其中就有一本涅壤訣，我已經(jīng)二十兩賣給沈公子了！”
阮和正正要發(fā)怒訓(xùn)斥，聞言不由一怔。
裴思明微笑道：“在下生平最好收藏古籍，老人家如果還有其他古書或物件愿意割讓，在下必重金酬謝?！?p> 二十兩買了本古籍？
阮和正瞧著裴思明，上上下下打量了半響，仿佛第一次看見他一般，忽然瞇起了眼睛，道：“沈公子好像不是這延莊城的人士，丹長郡內(nèi)好像也沒有姓沈的世家。”
大乾朝一統(tǒng)天下后，設(shè)立十三州，七十二郡，每郡各領(lǐng)數(shù)縣，其中丹長郡便直轄延莊城，延莊的許多事物自然也離不開丹長郡的管控。
裴思明神色不變，笑道：“人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在下游歷各處，途經(jīng)寶地，是個過客罷了，老人家不必在意?！?p> 阮和正對這個回應(yīng)不置可否，他凝視著裴思明，像要從對方眼中讀出真實的意圖。
當(dāng)然一無所獲
良久，他嘆了口氣，思慮片刻，吐出一個讓在一旁一直惴惴不安的阮小乙瞠目結(jié)舌的數(shù)字。
“兩百兩?！?p> 一旁的阮小乙倒抽一口涼氣，拼盡全力才沒讓自己悶出聲來，心中便只一個念頭。
“他奶奶的……姜還是老的辣，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老頭子真發(fā)起狠來，我是萬萬不如了……”
他生怕“沈公子”聽了這報價怒極，立刻拂袖而去，又忍不住報了萬一之想，一時間左右為難，半點不敢吱聲。
裴思明沉默不語，就在阮小乙暗自心焦，以為這筆大買賣要就此告吹時，卻聽那少年公子輕笑了一聲，竟然答應(yīng)了下來。
“好?！?p> 不提阮小乙如何心花怒放，阮正和返回堂內(nèi)取出了一個包裹，遞與了裴思明，道：“這個包裹里面就是我上次從……某位故人那得到的全部物事了。”
裴思明抬手接過，粗略看了兩眼，從一個貼身的絲囊里取出錢來，阮正和微微有些發(fā)愣，這位“沈公子”掏出來的居然是金子，而不是銀票之類的飛錢。
裴思明自是沒去過這個世界的錢莊，要知道存入一筆數(shù)目巨大的銀錢，需要一個清清楚楚的來歷，以及各種可依可循的往來脈絡(luò)，他現(xiàn)在還沒有在這個世界建立一個可靠的身份，而現(xiàn)金則沒有這么多講究，為保萬一，這個絲囊里裝了他這些年來存下的所有財產(chǎn)。
裴思明見兩人神情古怪，干笑一聲，掂量了下手中的幾錠黃金，將二十兩黃金遞給了阮正和。
兩人交割完這筆買賣，裴思明并不停留，很快便起身告辭，
待要將“沈公子”送出門之際，阮正和望著少年的背影，猶豫了下，最后還是什么也沒說。
…………
利用戒指傳回沈家后山，裴思明環(huán)視左右，在仔細(xì)確認(rèn)周圍如平常一般并沒有什么人后，才緩緩松了一口氣。
他將那個包裹在地上展開，里面有兩本書和一方三寸來長，通體墨黑的玉印。
兩本法經(jīng)一本名為《五雷行雨大法》，一本喚作《金光神法》，裴思明稍一猶豫，決定先將那方玉印收起，再將這兩本書大略翻閱一遍，評估下這兩本修行典籍的大致價值。
但就在他指尖碰觸到那印章的一瞬間，忽然像是觸電一樣收回手。玉印并不冰冷或尖銳，而是溫潤冰涼，但讓裴思明警惕的不是這個，而是在他直接碰到玉印的一瞬間，有細(xì)微的力量流失的感覺。
武者對自身的狀態(tài)最為敏感，能清晰地感知到本體和外界的每一次交互，他方才就感覺這塊玉印吞噬了他的一縷精氣。
裴思明站起身，皺起眉，謹(jǐn)慎地后退兩步，但下一刻卻瞥見那枚玉印上一個閃電般的符號一閃而過，接著在玉印上綻放出一片耀眼的黑光。
那是一種純粹的黑色，沒有半點雜質(zhì)，仿佛要將注目的人心神都吸進(jìn)去一般。
整個山谷之中都仿佛產(chǎn)生了一股無形的引力，落葉，花瓣在空中向著一個方向匯聚成旋渦，無數(shù)的靈氣被牽引了過來，最后匯入黑光中消失不見。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刻鐘，也許只是片刻之間，那個旋渦突然急劇收縮為一個黑點，而后消失不見。
那枚玉印靜靜地躺在地上，仿佛方才什么也沒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