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瞎咬什么,看都要嚇著客人了,快回來?!?p> 這時院門口那棵大樹下走出一個老人,沖著外面的黑狗責(zé)備起來。并不好意思的轉(zhuǎn)身沖我們笑了笑示意我們不要害怕。
她實在是太老了,很瘦很瘦,看起來跟這斑駁的房子差不多,銀發(fā)稀疏就像秋冬沾染了白霜的枯草,古銅色的臉上道道皺紋猶如刀刻一般,牙齒完全掉光了,嘴唇深深的癟了進去,就像一只失了水的橘子,眼神渾濁孤苦,郁郁寡歡的神情無形中讓人感覺似乎是背負(fù)著某種罪孽。
她的行動十分不便,只是邁著小腳象征性的挪動幾步便趕緊回了身。
那黑狗倒也聽話,沿著湖邊來回晃了幾下便飛快的一溜小跑回老人身邊。
這時我們才看到原來樹下還放著一輛半新不舊的嬰兒車,車內(nèi)坐著一個只有八九個月大的孩子,正咧著嘴發(fā)出有氣無力的哭聲。
這孩子只一眼就將我吸引住了,看上去病怏怏的,本該粉雕玉琢的小臉蒼白異常,嘴唇有些紫,眼皮有些發(fā)綠,眼睛空洞無神,而最奇特的是他身上戴著的那些東西。
一頂紅黃相間的小老虎帽子兩側(cè)各有一個銀制的有辟邪作用的形如老頭兒的器物,后腦勺上是一個縫在帽子上的銀制長命鎖,脖子上掛了一個銀制項圈,項圈上刻著一些繁瑣的玄紋,一個更大的長命鎖垂在小肚子上。手上腳上都是這些東西。
我皺著眉頭心中咯噔了一下,如果我沒猜錯,這是一個魂魄不全的孩子。
至于他失魂的原因現(xiàn)在不得而知。要么是受了驚嚇,要么是被誰勾走了魂。但看這架勢失魂的時間應(yīng)該不止一天兩天了,甚至可能一出生便是這樣,找回來的可能性可以說是比較渺茫了。他們用這種民間佩戴銀飾的方法來鎮(zhèn)住剩余魂魄的辦法根本沒有多大用處,充其量也就起個延緩的作用,孩子會越來越虛弱,最后只有死路一條。
這時不知誰語氣高亢的喊了一聲:“菜來咯,大家都來吃飯吧。”待我轉(zhuǎn)頭看時發(fā)現(xiàn)棚子下的空桌子上已經(jīng)擺滿了飯菜,同車的乘客已經(jīng)坐下了,一對中年男女端著碗碟穿梭其中,從他們的交談中得知他們是一對夫妻,也是這農(nóng)家樂的老板。兩人均是一幅強裝的笑臉掩蓋著郁郁寡歡的神情。
很快便吃完了飯。我的心一直都在思索那個孩子的情況,以至于究竟吃了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只曉得放下碗筷時很多乘客都已經(jīng)離座跟隨老板進到屋內(nèi)房間休息去了。
天很快便黑了下來,我們對周邊的環(huán)境并不熟悉,只在附近走了走便回了房間休息。
乍一換地方還真是睡不著,過了很久才迷迷糊糊勉強進入半睡半醒的狀態(tài)。
不知何時窗外已經(jīng)悄悄變了天,月亮隱入了黑云里,星星也躲了起來。雨打樹葉聲沙沙響起......
突然一聲炸雷仿佛就落在窗邊將人自夢中震醒,緊接著一道閃電劃過無邊的天際,亮得耀眼......
我倏地一下便坐了起來,嘩的一聲便拉開窗簾,外面伸手不見五指,只有狗的狂叫聲和嗚嗚的風(fēng)聲,像是有人在悲傷的哭泣。
不對!真的有人在哭。大半夜的這是怎么回事?
我神經(jīng)反射的跳下床穿上鞋子,拉開門便沖了出去,等我摸黑跑到一樓時,樓下已經(jīng)聚集了十多個人,有農(nóng)家樂的夫妻倆,還有一樓的幾位乘客,女人正在止不住的哭泣,手里拿著一頂紅黃相間的小老虎帽子,地上躺著那個小腳老太太,一邊哭一邊雙手輪番捶打自己的胸口,含含糊糊的說著什么這種情形下根本就聽不清楚......
也許是受雷雨影響這里已經(jīng)停了電,只有兩根白色蠟燭正晃晃悠悠發(fā)出慘淡的光,這點光亮將每個人的影子都映射到墻上,奇形怪狀,張牙舞爪,面目猙獰,令現(xiàn)場更加詭異和恐怖。
這時地上的老奶奶不知為何哪兒來的力氣,看見我出現(xiàn)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干枯如同雞爪的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渾濁的雙目充滿期待緊盯著我,另一只手指著暴雨如注的門外清晰地說道:“求求你,有人告訴我你能救我孫子,只有你能救我孫子,別人只要出了這個門都會死?!闭f完她便跪了下去。
我嚇壞了,一時不知所措,我真怕她這風(fēng)燭殘年的軀體跪下后便再也起不來了。
我急忙扶住她,并脫口而出道:“別這樣,我去救孩子”
我話音一落,門便不知被誰推開了,風(fēng)夾雜著雨一股腦的灌了進來。小伙子,如果你看到了他,請務(wù)必告訴他:“孩子是無辜的,孽是我做下的,只要能平了他的恨,就讓他來殺了我吧!”
我什么都沒說便跑了出去,循著狗叫聲一步一刺溜的來到水庫邊,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借著閃電的光亮下看到風(fēng)把葦子都刮伏在水面上,黑子正站在水里,沖著水面叫幾聲便轉(zhuǎn)身看看我,仿佛是示意我跟上它。
雨借著風(fēng)勢更加肆無忌憚,滾地雷像火球一樣在水面滾來滾去,我還是硬著頭皮跟上了黑子,它真是一條有靈性的狗,我緊緊抓著它的脖套,任由它將我?guī)霟o邊的黑暗和未知的恐懼中......
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處光亮,并傳來一陣孩子的哭聲也或是一個孩子的笑聲,我來不及辨別,一個大浪正好向我打來,我手一松便沉了下去。
我本想我會被水淹死或者被這不知名的鬼殺死,但我錯了,我周身的水猛然退了下去,準(zhǔn)確的說是我正處在一個大大的氣泡當(dāng)中,黑色渾濁的水依然在頭頂嘩嘩滾過。
而在我的面前正站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他瘦瘦的,特別是兩條腿,細(xì)的跟麻桿似的,臉上一點肉都沒有,看上去就是一層薄薄的皮膚覆蓋在骷髏上,眼窩以及臉頰都深深的陷了進去,他懷中正抱著那個不足周歲的孩子,長長的指甲一邊恨恨的劃過孩子細(xì)嫩的臉蛋,一邊輕蔑的眼神射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