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六樓的晚宴
夏天跟著余曉波往樓上走去，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個穿運動鞋的小姑娘了，余曉波依稀還記得那時候每走幾級臺階夏天就會說一句下次死都不會住沒有電梯的房子之類的牢騷話。
六樓的隔間還保持夏天離開時的樣子，只是客廳大方桌上裝魚的容器換成了一個更大的方體魚缸，魚也多添了幾尾，廚房額外添了一個大件，冰箱里的食品存儲明顯提升了了一個檔次，家里雜物的擺放也極為考究，看的出來屋主人平日里是一個很注重清潔的人，地板被擦的光潔如新。
自夏天們離開以后，余曉波就占用了大房的使用權(quán)，沒有經(jīng)過任何人的同意，很自然的把自己的一床被褥搬到夏天們的房間，前主人離開時很多未帶走的物品他也沒有掃地出門，延續(xù)了它們繼續(xù)存在的價值。夏天看著自己曾經(jīng)買的那些維系家庭溫馨感覺的小物件，嘴角有了一絲別人輕易不會察覺的細微變化。
“看不出來，你這么愛干凈，家里收拾的不錯嘛?！?p> “都是我對象在搞，平時我都不怎么動手，沒辦法，女朋友太懂事。”
“呦呦呦，我都迫不及待想見見你這位聽話的女朋友了?！?p> “一會你就見到了，嚇你一跳?！?p> 于曉波與這位昔日好友調(diào)侃著彼此變化的功夫，樓下傳來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一個女孩沿樓梯走了上來，她不是別人，就是夏天曾經(jīng)的學生——林曉曉。
夏天一眼認出了眼前的姑娘，熱情地上前打招呼，林曉曉也懂事的說了一句:“夏天姐好久不見。”
當時的她還沒意識到眼前的姑娘就是余曉波口中的聽話女孩，還以為她上來是要取什么東西，因為樓上的露臺是房東與租客共用的，之前房東也有過類似行為，直到看到于曉波與林曉曉有類似情侶之間才有的親昵動作，她才明白她就是那個所謂很懂事的女朋友，著實被嚇了一跳。
看著余曉波犯賤的表情，夏天了然于胸。
“姐，樓下都準備好了，一會就可以下來了?！睍詴院拖奶旌蚜艘粫拖聵橇?，一點不擔心自己的男朋友與別的女人共處一室發(fā)生點什么。
夏天還想著說點什么，樓下就響起了關(guān)門的聲音。
“這個丫頭，還是那么風風火火的?！?p> “我倒覺得這種性格挺討喜的?！?p> “話說，你是怎么勾搭上人家小姑娘的。”
“這是不能說的秘密?！?p> “說實話，是不是補習那段時間。”
“我在你眼中就那么齷齪......”
“那是什么時候？從實招來?！?p> “大學期間，我只能說這么多。”
夏天還是挺信任余曉波的，雖然他的回答總是那么模棱兩可。
聊得差不多的時候，曉曉給余曉波發(fā)來了語音，夏天便隨余曉波往樓下走去，距離上次到房東家里做客還是林曉曉被浙大錄取的那次，房東太太為此特意準備了滿滿一桌的海鮮答謝樓上的鄰居們，那頓飯也是夏天一伙到杭州以來吃到的最豐盛奢侈的一餐，事后夏天還說等以后開出大單，一定請身邊的兩人再搓一頓大的。
房東阿姨看到夏天后，表現(xiàn)的很是熱情，自她女兒考取功名后，她對他的態(tài)度就一直沒冷場過，時不時會拿些時令水果來讓這位租客嘗嘗鮮，夏天嘴也甜，每次都會把房東阿姨哄得很開心，再多住一段時間，她可能會把她認作干女兒，這是夏天男友說的。
飯桌上，阿姨的嘴一直沒閑過，從人生伴侶到工作環(huán)境，事無巨細，就好像年根地底的母親那樣，旁人基本插不上嘴。
“打算什么時候結(jié)婚啊，小夏。”
“還沒有計劃。”
“要抓緊時間了呦，你也小三十歲了哦?！?p> “對，是該抓緊了。”
“還是以前那個男孩子？”
“沒有，之前就分手了。”
“哦，阿姨也覺得你們不合適，你看你這么漂亮，學歷又高，找個條件不錯的男朋友很簡單的呀?！?p> “.......”
“現(xiàn)在有合適的男朋友不了？”
“還沒，沒遇到合適的?！?p> “要抓緊時間了哦，要求不要那么高，小三十歲了呀?！?p> “對，家里也在催?！?p> “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不過還是要理解父母，不應(yīng)該讓大人跟著操心了哦。”
“對。”家長式的問答總是令人尷尬的很，尤其當著別人的面。
“談男朋友可得擦亮眼睛，一輩子的大事馬虎不得?！?p> “哦，知道了?！?p> “尤其別找那些沒什么出息的男孩子，將來要受苦的呀?！?p> “哦...”
“到時候可沒賣后悔藥的地方哦....”
夏天基本能聽出房東阿姨的意有所指，余曉波也早習慣了她的陰陽怪氣，沒錯，他們之間的相處并沒有夏天以為的和諧。難怪，樓上房間的廚房看起來有那么重的生活氣息，謎底在那一刻就算揭開了。
短暫的尷尬后，林曉曉岔開了母親的話題，當母親那略帶刻薄的言辭出現(xiàn)的時候，她就后悔了，她后悔知道夏天到杭州公干的時候讓男朋友邀請對方來家里吃飯，她后悔沒有提前和母親說好需要注意的事項，她后悔余曉波為難的時候她沒有站在男友的立場考慮問題，當母親那句該死的沒出息的男孩子出口的瞬間，她就注意到了男友臉上表情的變化，也試著用夾菜，倒飲料等方式阻止母親的繼續(xù)發(fā)言，但效果不甚理想，總之，她后悔了，但理智告訴她不能在那種時候爆發(fā)與母親的沖突。
“夏天姐，我也計劃讀研了，目前在準備階段。”
“我記得你不是想大學后就參加工作嗎？”夏天還記得當時問過林曉曉對以后的學業(yè)規(guī)劃，當時的林曉曉很堅定的表示過想早日結(jié)束在學校的生活。
“現(xiàn)在大學生的就業(yè)壓力太大，早早出來也沒什么好的就業(yè)機會，不如再多讀幾年書，社會的認可度更高些?！?p> “倒也是，現(xiàn)在各個行業(yè)要求都挺多的，學歷高點是好事?！?p> “以你過來人的經(jīng)驗，對我這位學妹有什么指點的嗎？”
“我要是你，我就選擇盡早畢業(yè)?！?p> “為什么？”
“后悔了呀?！?p> “.......”
“學校和社會是兩碼事?！?p> 飯后，夏天作勢起身，說晚上還要回酒店與同事商量第二天去合作公司談業(yè)務(wù)的具體事宜，很客氣的對房東阿姨的接待表示了感謝，又給了余曉波一個眼神，便往門外走去，。余曉波也心領(lǐng)神會，和林曉曉說了一句就隨夏天出門了。
兩人走后，六樓的房間傳出一陣不和諧的聲音，隨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靜。
余曉波送夏天回酒店的路上，特意打開了音樂，音量調(diào)到合適的程度，合適到正好能壓住車里人說話的聲音卻又不會有躁動的感覺。夏天可以理解余曉波的行為，他并不想針對剛才發(fā)生的事與夏天展開討論，兩個人就那么靜靜地，心照不宣的沉默不語，往前走去。
余曉波說，跟夏天相處的感覺很舒服，她好像能讀懂他的每一個細節(jié)，就比如兩人沉默不語的那段路上，雖然一言未發(fā)，但沒有那種無比尷尬的感覺，就好像兩個無話不談的密友那樣，哪怕坐在一張桌前，幾個小時無交流的狀態(tài)，依然不會感覺到那種心理上的不適應(yīng)。
余曉波把夏天送到酒店樓下后，兩人做了最后的告別，余曉波還是保持之前的油腔滑調(diào)，夏天也附和著余曉波的調(diào)皮。臨了，余曉波罕見的嚴肅了一回，回答了夏天幾年前說出的那個問題，“確實，如你所見，六樓的飯不好吃。”
“等你站起來了，就好吃了?！?p> “已經(jīng)沒人相信我了?！?p> “我相信你?！?p> “借您吉言?！?p> 回家的路上，余曉波罕見的哭了，那種無法言說的委屈在堆積到某個臨界點就會爆發(fā)出來，成年人的世界最成熟的表現(xiàn)形式就是不會在外人面前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表現(xiàn)出來。自他畢業(yè)以后，也嘗試了很多改變，他也想過靠自己的努力成為那種別人遙不可及的存在，但現(xiàn)實與理想總是那么相距甚遠，雖然生活一直沒有起色，但他一直都在努力的活著，如生活中遇到的大多人一樣。
又是一個身心俱疲的夜晚，還是熟悉的過道，安靜地夜晚，爬不完的兩百多節(jié)臺階，余曉波如往?；氐搅耸煜さ募遥胫筒磺庙懥鶚堑拈T直接上樓算了，要不還得面對房東阿姨死一般的凝視，來到門口才發(fā)現(xiàn)出門太急，鑰匙又落在了客廳的飯桌上。
他極不情愿的敲響了房東家的門，準備接受來自上帝的審判，還好，開門的是林曉曉，房東那個不諳世事的單純可愛的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