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對林烈陽來說,注定是無眠之夜,他既不會放棄姚棄冬和林木青,也找不到辦法,只是醒著……
第二天早上,他帶著兩個黑眼圈,無精打采的坐在他的辦公室里,敷衍著工作。
走廊里人來人往,今天下午要死兩個愛國人士,但是大家并不關(guān)心這事。大家都只想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夠了,不引火燒身。
他腦子一團糟,他覺得,他此刻和外面那些人沒什么兩樣。有的人是甘愿被奴役,有的人是被奴役卻無法掙扎,他突然覺得前者和后者沒什么兩樣,最終還是被奴役。
不知過了多久,王富春路過他的辦公室,發(fā)現(xiàn)門還開著,好奇地走進來問到:“喲,小子,今天還不走嗎?”
林烈陽這才回過神來,看了看手表,時間一點也不慈悲,不知不覺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
“哦,這就走。”林烈陽敷衍著他。
“你是沒睡好嗎?無精打采的?!蓖醺淮嚎粗难劬?,和藹可親地問到。
“嗯,做噩夢了?!笔帐爸鴸|西,準備下班。
“大小伙子,還怕惡夢?”他們兩一邊聊著,一邊走著。
可能,有良心的人才會怕噩夢吧。
“嗯。”
“那正好,下午在家休息一下吧,順便陪沐沐去取一下旗袍?!蓖醺淮号闹募绨蛘f到。
旗袍?他差點忘了,他之前帶王沐去青繡旗袍鋪做過旗袍。如今朱木青出了事,青繡旗袍鋪也不知道怎么樣了,也不知道朱木青的媽媽怎么樣了。
恰好可以趁下午去看看。
他點了點頭。
午飯后,林烈陽帶著王沐去了城中村。青繡旗袍鋪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周圍的鄰居都怕引火燒身,離這間鋪子遠遠的,自然也沒有人知道朱木青的媽媽去了哪里。
林烈陽看了看時間,還來得及。他要去黃花崗,就算救不了他們,至少還可以送他們一程。
“沐沐,你先回去吧,我去菜市場買點水果?!绷至谊栂氚阉虬l(fā)走。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蓖蹉逭0椭鴥芍凰`靈的大眼睛,喜滋滋的說到。
“聽話,在家等我,我要去給你準備一個驚喜?!绷至谊柡?p> “哇!那太好了。我現(xiàn)在就回去?!蓖蹉逭f完就開開心心朝家跑去。
林烈陽則叫了黃包車,朝黃花崗奔去。
深秋的黃花崗,更添了荒郊野嶺野性和悄愴幽邃。冷風吹落了樹葉,樹葉便覆蓋著大地。
姚棄冬和朱木青被綁在一棵大樹上,樹周圍拉起了警戒線。一個軍官站在警戒線外,拿著一把槍,待命發(fā)槍。
周圍不遠處人還挺多的。有的是受外國人邀請,被迫來看的。有的是政府官員,有的只是周圍的百姓,來看個熱鬧。外國人想殺雞儆猴,國人就真做了猴?
姚棄冬不服輸,使盡渾身解數(shù):“以庶為木,眾木為林,眾林衛(wèi)土!以庶為木,眾木為林,眾林衛(wèi)土………”
林烈陽握緊了拳頭,全是發(fā)怵,大腦一片空白,雙目暈眩起來,耳邊盤旋這姚棄冬的聲音。
突然“啪——啪啪——”幾聲槍響。林烈陽徹底失去了意識,倒在了地上。
林烈陽醒來時,他躺在了醫(yī)院里,吊著點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的醫(yī)院,他甚至都不想知道,他的生命或許在那幾聲槍聲里消逝了。
他也不知道現(xiàn)在是幾點了,只是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經(jīng)黑了。他回想起今天在黃花崗的一幕幕,頓時覺得醒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于是有閉上眼睛,假裝沉睡。
他聽到他周圍的人在對話,但是他不想搭理他們。他現(xiàn)在很累,只想躺著。
“醫(yī)生,他大概什么時候能醒?”
“沒什么大問題,隨時都可能醒?!?p> “爸爸,烈陽哥哥說要給我驚喜的……爸爸……”
“好了,別著急,醫(yī)生都說了沒事兒……”
“………”
裝睡的人多半是叫不醒的,除非他裝著裝著就真的睡著了。
“陽陽……陽陽……”他聽到了他媽媽的聲音:“陽陽把手鏈帶上,這樣就不會迷路了,陽陽……”
林烈陽一下子睜開了雙眼,喘著粗氣,從夢中驚醒過來。
清晨刺眼的陽光從窗外爬到了他的病床上。他揉了揉眼睛,驚坐起來。
是啊!他不能放棄他的信仰。他穿好衣服,拿著手表,跑出了醫(yī)院,徑直朝西郊的墓地跑去。
他跪在他媽媽的墳前。反思這過去,他決定一切推到重來。
他突然發(fā)現(xiàn),墳上的草紙似乎被人動過。他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后,翻找著草紙。
果然,他找到了一張紙條,“以庶為木,眾木為林,眾林衛(wèi)土。海棠開,四季林,楓樹下,生死之交?!?p> 他驚呆了。那年秋天,海棠花開,北郊四級林里,楓樹下,他與姚棄冬結(jié)拜為異性兄弟。
姚棄冬沒死!怎么會?他明明聽到槍聲的。昨天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他急忙跑出墓地,叫了黃包車,去了行動處,迫不及待的去了資料室。
“韋德,昨天被槍決的相關(guān)資料送過來了嗎?”他壓著心中的喜悅,盡量表現(xiàn)的平淡。
“槍決?你說的是黃花崗的?”
“是啊!”
“哪有什么資料???”韋德看著他說到:“那兩賣國賊被共產(chǎn)主義小組救走了。行動處正焦頭爛額呢!”
原來,他聽到的槍聲是共產(chǎn)主義小組開的。他頓時看見了希望。
他強壓著心里的沖動,走到部長辦公室去。
還沒等他開口,王富春就關(guān)切地問到:“你這些天究竟是怎么了?昨天可把沐沐嚇的………”
“受了涼,我今天可不可以請個假呀?現(xiàn)在頭還疼著呢。”
“你??!少打牌,多鍛煉,以后可別苛待了我家沐沐。”
“好好好,那我今天先回去嘍。”
“去去去!”
林烈陽出了外交部,就直接去了四季林。
果然,姚棄冬就在這!他們緊緊相擁,過了好久,姚棄冬才告訴他有關(guān)廣州共產(chǎn)主義小組的事業(yè)及革命。
“對了,還有一個人呢?”林烈陽關(guān)切地問到。
“你是說朱木青?”
“對對對!”
“我們已經(jīng)加入了共產(chǎn)主義小組,她現(xiàn)在和外面的新同志去尋他媽媽去了。”
“共產(chǎn)主義小組真的可以趕走帝國主義,建立民主共和嗎?”林烈陽問姚棄冬。
“我相信我們能,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像你我這樣用生死捍衛(wèi)信仰的人。”
“那我也要加入。”
“歡迎你?!?p> 1922年初,姚棄冬,林烈陽,朱木青,朱依依四人前后加入廣州共產(chǎn)主義小組。
在帝國主義面前,個人的力量終究是薄弱的,共產(chǎn)主義小組聯(lián)合多方勢力,組織工人罷工,商人罷市,直逼帝國主義。共產(chǎn)主義小組的力量也逐漸壯大起來,逐漸有了自己的武裝力量。
以庶為木,眾木為林,眾林衛(wèi)土,與庶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