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你又來了?”喂馬士兵看到陸瑤來到馬廄,開口招呼。
“嗯,這幾日連著降雪,辛苦你們?!标懍帨睾驼f道。
“只是我們本職事務(wù),將軍客氣了?!笔勘鴤冋f道。
“希望戰(zhàn)事早日結(jié)束,眾人都能少些奔波?!标懍幯哉Z間,已來到自己常駕馬匹面前。那是一匹褐色微透些棗紅的壯年馬匹,陸瑤與它頗有默契。
“你冷不冷?今日吃得好嗎?”陸瑤摸著馬匹臉頰溫柔說道,那馬對陸瑤亦是親熱回應(yīng),一人一馬看起來很有幾分親密相惜之感。
“將軍,恕我冒犯,您老對著一匹馬說話,它能聽懂么?”喂馬士兵知曉陸瑤并非拿樣做勢之人,如此閑話起來。
“它自然聽得懂,也許不明具體語意,卻能感受到我傳遞的心意情感。”陸瑤正與馬匹頭臉相碰,如此說道。
士兵見狀,徑自搖頭,已是見怪不怪?!皩④?,你身勢不算高壯,馬術(shù)卻是極好,真是厲害?!笔勘终f。
“放到以前,我自身亦想不到,會是今日如此模樣?!标懍幮Φ馈?p> “將軍,你是說,你想不到會成為馬上將軍嗎?”士兵問道。
“是。我以前未想過會有一日,外間白雪皚皚,我在這邊境的馬廄里,與你這般閑話。”陸瑤哈哈大笑。
“哈哈,也是,哪個女子幼時會想著,以后在這邊境野地喂馬。”士兵亦笑道。
“近日又是積雪又是寒風(fēng),你們平日還適應(yīng)得住嗎?”陸瑤拿過干草喂食馬匹,問道。
“雖然比其余時節(jié)艱難,只是眾人一處,各自想想家中妻兒親人,便都咬牙堅(jiān)持下去。像將軍您不也一樣挨得住嗎?”士兵說道。
“是啊,此番攻打匈奴,眾人多番辛苦。大家都有家有室,這冬日雪季誰不想在家中捧著熱火度過。”陸瑤說道。
“將軍,您女兒人家,應(yīng)會更念家眷吧?”士兵問著。
“對,你說的沒錯?!标懍幮χ鴳?yīng)承,不多接話,一番忙活,行出馬廄。
今日依然遍地皆是厚厚積雪,不過,日頭高照,明亮和暖的氣息很是足夠。陸瑤因此,心情開闊溫暖得很。
她立在馬廄欄外,背著雙手,閉起眼目,揚(yáng)起面龐,深深呼吸幾口這冬日暖陽,思緒恍惚之間,仿似回到輕禾學(xué)院那方走廊欄桿之下。
只是,那時的雪,她記得更多是黑壓壓枯枝上壓滿厚重積雪,天色陰郁地見不到一絲暖意,形如一位不堪重負(fù)老者在冰天雪地中奄奄一息。
眼前,卻溫暖多了。饒是在這邊境之地,陸瑤望著眼前被積雪覆蓋著的各個營帳,與走動奔忙的將士諸人,以及遠(yuǎn)處戴著雪頂?shù)纳椒迦郝?,她只覺著心內(nèi)開闊,踏實(shí)又溫平。
若說輕禾學(xué)院的冬日是白色、青色與灰黑色,那今時這邊境營地的冬日卻是白色、金色與暖黃色。
雖今日只她一人觀雪,不似那時身邊常有陶夕楓、田曜、馮瑞諸人,或黃璇伊之流,陸瑤也未覺出什么不足。
“夕楓,你現(xiàn)下應(yīng)是子女繞膝吧?!标懍幮牡?,她與陶夕楓在嫁予蕭深那時起,已經(jīng)行遠(yuǎn)。后來復(fù)聯(lián)之時,正是陸瑤困頓疲弱之際,陶夕楓未做什么,亦是無聲離去。
“陸瑤,我們做朋友吧?!边@是陶夕楓當(dāng)日追著陸瑤歡聲言說的話語,如今想及,陸瑤只能輕輕搖頭,微笑釋去。
“田曜……”陸瑤又想到田曜,那個細(xì)皮嫩肉、唇紅齒白、素愛打鬧搗亂的少年,后來出乎意料長成了一個嚴(yán)肅世俗之人。
“陸瑤,不要再給我寫信了?!碧镪鬃詈笠淮闻c陸瑤對話,止于此句。陸瑤明白田曜的抉擇思路,田曜初見陸瑤時,她是天之驕女,后來逐漸隕落,不被師長愛護(hù)。田曜卻逐漸用功起來,有些提升跡象,再后來,按著家人指導(dǎo),進(jìn)業(yè),娶妻,日子過得平實(shí)清醒?!爸皇?,你那時似乎是情思細(xì)膩、幼軟憨喜之人,是我的錯覺嗎?”陸瑤有些慨嘆,田曜是她少年時期要好的玩伴之一。
至于馮瑞,與陸瑤的世界,漸漸已兩兩分行,下落不明。
黃璇伊,后來早早嫁了一位弱勢學(xué)子,據(jù)說后來人見到,早已變得肥圓粗糙,依然莽撞潑皮,雜念堆積。如今十多年過去,怕是原貌不辨了吧。
陸瑤見到遠(yuǎn)處營帳,悠悠飄出幾屢煙火,不再思索,行步往那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