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放飛自我怒懟煩人親戚
姑娘們七嘴八舌，向洛小寧訴說了請愿。
原來這樓中常有一客人，是城中富商之子，名喚錢英，外表倒也清俊，行為卻十分變態(tài)。
青樓雖是聲色場所，但做生意也講個平等互利，你情我愿，那惡少卻對服務(wù)者毫無尊重，每每拳打腳踢，甚至私刑折辱。
也有姑娘想過要告官，但幾個狀師聽說是青樓女子想告狀，都嬉皮笑臉，言語間還故意輕薄。最后好不容易有個忠厚點的，說你們這種行業(yè)，對方一句“閨房|情|趣”，就讓你告到府衙也沒有贏的希望，白白花錢，不如認(rèn)命。
一位姑娘掩面抽泣道：“我們也是人生父母養(yǎng)，何必如此……”
另一個道：“如今想到他來，我們都成日做噩夢……”
一個又道：“若女俠能把他暴打一頓，也算給我們出了口惡氣！”
甚至鴇母都道：“老身也是賤籍出身，明白姑娘們的苦，再說，姑娘身上留了傷疤，可不壞我生意，斷我財路？所以姑娘你若能治治他，老身一定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支持你。”
洛小寧聽這些人控訴，也不自覺地捏緊拳頭，十分憤慨。
出于義憤，她權(quán)且應(yīng)承下來。不過，一路回家，心里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當(dāng)。
她找個機(jī)會，蒙住頭臉把那惡少痛打一頓，打了就跑，倒是不難。
但問題是，這也只不過是出口氣而已。而且惡少在她這受了氣，會不會反而跑到樓里去，找更弱勢的人欺負(fù)呢。
還沒想出個好主意，已經(jīng)到了家門口。
她深吸一口氣，整理了整理袖子，力圖保持得平靜如常，才邁入家門。
如此一番舉動，本是怕娘親看出她有異樣，然而進(jìn)門才發(fā)現(xiàn)，娘親哪里顧得上她，家中坐著四五個親戚街坊，在那里閑話，娘親陪著笑臉，在那一路嗯嗯嗯對對對。
“哎呀呀，小寧回來了，”看見她回來，那群婦道人家一下都像見了血的鯊魚，撇下對她唯唯諾諾娘親的評判，興趣全轉(zhuǎn)向她來了。
“哎呀，小寧今年也十八了吧，什么時候找婆家呀？”街坊里，一個叫“五嬸子”的干瘦婦人率先開口問。
小寧的娘賠著笑：“生日小，過了生日才十八呢，她性子胡鬧，等她再大些，穩(wěn)重些再說吧?！?p> “洛妹子，你當(dāng)娘的，怎能這么不上心，”五嬸子立起眼睛道，“你看我兒媳婦，跟小寧差不多大嘛，現(xiàn)在孩子都能走了?！?p> 不提還好，提到她兒媳婦，洛小寧生生打個冷戰(zhàn)。
一墻之隔，那個姑娘的生活她看在眼里，自從嫁進(jìn)五嬸子家，天天陀螺一樣打轉(zhuǎn)，劈柴生火挑水做飯，就是鎮(zhèn)上最黑心的掌柜，使喚學(xué)徒也沒有這么狠的，好不容易懷孕休息了倆月，結(jié)果生出來是個女孩，全家人立刻又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可憐那姑娘現(xiàn)在除了干之前的活計，還外加了一份奶孩子照顧孩子，仿佛孩子生下來就沒爹似的。明明只比她大幾個月，但現(xiàn)在站在一塊，倒像兩代人……
小寧讀書不算太多，但好歹上過學(xué)，又愛偷聽說書，想到那姑娘的命運(yùn)，這會兒只在腦子盤繞一句詩文：他生未卜此生休。
那群婦人卻根本不知她現(xiàn)在心中所想，還在喋喋不休，圍攻她娘。
“洛嫂子，難道你不知道，這姑娘老一歲，就跌一份價？”
“年紀(jì)太大，可連孩子都生不出來了。”
“洛妹子，我看你啊，就是眼光高，”五嬸子一副過來人的口氣，又道，“你瞧你當(dāng)年，千挑萬挑，挑個短命鬼，現(xiàn)在可不能再把孩子耽誤了啊。”
如果說先前的話洛小寧都還只是聽得麻木的程度，這一句卻讓她蹭的一下，一包火氣直沖腦門。
真不知道這些人是吃什么長大的，怎么就這么愛戳人肺管子？
爹走得早這事，是娘親心里最傷的一塊，尤其又有人借題發(fā)揮，說小寧克父親，當(dāng)初娘親就該徹底丟開她，不該什么只送去修行。這都讓娘親非常難過，每回聽了這些難聽話，娘親都在廚房里抹眼淚。
但是娘親的性格本來膽小怕事，而且，孤兒寡母，為了養(yǎng)她，少不得這些親戚街坊幫襯生意，所以每次都只尷尬賠笑，默不作聲，甚至問得急了，還得附和她們。
這會兒，娘親又在給她使眼色，示意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用娘親常說的話，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然而今天不一樣。
反正都要死了，誰他喵的還慣著這幫親戚？
于是她把門一推，做個“請”的手勢，大聲道：“我娘不喜歡聽你們說這些，所以請你們出去
?。 ?p> 一句話落在地上，那幫婦人顯然不太適應(yīng)，個個抬頭看她，都是一臉震驚，仿佛在說“兔子咬人了”的神情。
五嬸子張了半天嘴，沒說出話來，還是旁邊一個臉上烏青眼圈的湊上來：“小寧啊，你這怎么跟長輩說話呢？五嬸子那不也是為你好嗎？你這么兇，可要嫁不出去的?！?p> 這些人的論點，洛小寧其實早聽得耳朵起繭了，心里也大大吐槽過，只是從來都沒機(jī)會說出來。
今天可好，一不做二不休，她干脆火力全開了。
“嫁不出去就不嫁嘍，我聽說過叫男人打死的，還沒聽過因為缺男人就死的?！?p> “你……！”烏青眼圈婦人氣得一時手腳亂指，卻說不出成句的話來，因為洛小寧這一句也是戳了她肺管子，她身上經(jīng)常淤青淤紫黑眼圈，對外都說是自己不小心摔了，其實，都是她老公暴打出來的。
“哎呦呦，這姑娘說的什么話，姑娘哪能不嫁人，”幾個婦人一起被她的“離經(jīng)叛道”震驚了，齊聲驚呼，然后開始輪番攻擊。
“不嫁人怎么行？不嫁人怎么生孩子？不生孩子的女人不完整！”五嬸子氣鼓鼓道。
洛小寧被氣笑了：“您是神仙還是佛祖？您能規(guī)定男人女人完不完整？不知在哪兒聽來的渾話，還跟圣旨一樣捧著！照您這么說，您一次才生一個，您家母豬一胎下七八個豬崽，敢情您還沒有您家母豬完整？”
五嬸子被氣得差點背過去，旁邊兩個連忙上來一邊給她順氣，一邊罵洛小寧道：“你這丫頭，就是年輕，等你老了就知道了，不嫁人老了怎么辦？”
洛小寧冷笑一聲：“嫁人了，老了就有保證了嗎？您知道男人平均壽命比女人短嗎？您看我娘，三十多歲就不幸守寡了；再說您自個，眼圈烏青，誰不知道是叫你老公打的？您能保證跟著他能活到老？咱再退一步說，就算真白頭到老了，您上郎神醫(yī)那去瞧瞧，有多少老太太伺候老頭，再看有幾個老頭伺候老太太？”
幾個婦人被噎得說不出話，氣得喘著粗氣，帶頭一個胖大的甚至擼起袖子，好像想教訓(xùn)她一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