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空栩下意識向后退了退，那雙黑色的眸子，還有她對邊空栩的了解。邊空栩喉嚨滾動了一下，他隱隱感覺到手臂上的傷疤作痛。她是誰幾乎不言而喻......
“巫神......”邊空栩脫口而出，“你是巫神對不對？”
羅纓一愣，看來很驚訝。邊空栩又向后退了退，以免被羅纓的突然攻擊傷到。但他此刻就處在羅纓的結(jié)界里，結(jié)界外是虎視眈眈的祟。
“為什么不說話？”邊空栩一下子有了膽子，覺得既然現(xiàn)在被逼入絕境，就大膽說出內(nèi)心所想，“心虛了？本想趁著天色殺了我，但被我發(fā)現(xiàn)了，對嗎？”
沉默，邊空栩看不清羅纓臉上的表情。他忐忑不安，心臟跳動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我只是問問，沒想到讓你這么緊張......”羅纓掂量了一下荷包的重量，面無表情道，“你見過巫神了？就長成我這樣子嗎？雖然我從未見過她，但傳說她可是個傾國的美人?！?p> 這話一下子喚起了邊空栩的記憶，他想起巫神絲綢似的白發(fā)，又看看羅纓枯黃無光澤的亂蓬蓬的頭發(fā)，一時也覺得兩人不太相像。
“你說我一點都沒變，你見過從前的我？”
“這個我不否認(rèn)?！绷_纓看著燃燒的火焰，“我是與從前的你有些交集，但看你這樣子，從前的事你大抵也不記得了?！?p> “你認(rèn)識之前的我？”邊空栩突然很激動，不再管對羅纓身份的猜忌，“他是......呃......你能說說有關(guān)他的身份一類的，巫神......”邊空栩語無倫次，但羅纓聽懂了他的意思。
“真抱歉，我并不知道?！?p> 邊空栩突然有些失落，不過他對這種失落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
“好吧，但還是謝......”
“不過，你知道西綿嶺嗎？”
邊空栩一下子又有了希望，“西綿嶺？那是......山地是么？”
“嗯，無窮川的一條山脈，據(jù)說有人把你的記憶還有其他什么東西，我也不甚清楚，封印到那里去了?！?p> “是巫神封印的，我聽......”
“不是她，是邊空栩自己?！边吙砧蚵牭竭@話突然有些氣惱，龍族的癸干忒斯都說是巫神，她怎么能比癸干忒斯知道的更多呢？
“你怎么知道不是她......”邊空栩一下子發(fā)現(xiàn)了不對，“等等！記憶怎么能被封??？我只要問問知道真相的其他人，讓他們告訴我不就行了？”
羅纓聞聲轉(zhuǎn)頭看了看他，“一是知道當(dāng)年真相的人死的死，老的老，能口齒清晰地告訴你的人不多;二是，記憶被封印后，別人說任何有關(guān)你記憶的話，你都聽不到?！?p> “我在小乾坤時，就有人告訴我‘所有有關(guān)我與巫神的事都不會被我聽到’，那時還是因為巫神，現(xiàn)在又是......”
“也不知你是真傻還是裝的，封印影響不到那里，巫神也影響不到小乾坤之外?！?p> “兩個屏蔽的罪魁禍?zhǔn)资莾蓚€不同的人？”
羅纓點點頭，不再說話了。目光又轉(zhuǎn)回到火焰上。
邊空栩也無力再追問了，他也坐了下來。
“你是做什么的？”
“繡娘，專門給人做衣服的?！?p> “那你那包袱里......”
“上等的布料，我親手織得的?！?p> “織布要去小乾坤嗎？”邊空栩低下了頭，他也有些不愿懷疑，但羅纓的言行處處都很令人懷疑。
“不瞞你說，我織布用一些見不得光的巫蠱之術(shù)。小乾坤巫蠱之術(shù)泛濫，去那里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若在明京，早就人頭落地了?！?p> “小乾坤竟然巫蠱之術(shù)泛濫？！那里難道不是巫神的......”
“就因為封印著巫神，人們才敢?！绷_纓低頭玩起自己的衣角，“那里說到底還是巫神的地盤，若沒有天驚鴻坐鎮(zhèn)，恐怕她早就沖破封印，直搗明京?！绷_纓嘆了口氣，“巫蠱之術(shù)沒門檻，比靈力好修煉的多?！?p> “照你這么說，巫蠱還是好東西不成？”
“當(dāng)然算不上?！被鹧嬖诹_纓黑色的眸子里燃燒，使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巫術(shù)反噬人心志，荼毒靈魂。但也不完全是壞的......世上的事都這樣糾糾纏纏分辨不清，能毫無顧慮的厭惡，也算一種瀟灑......”
邊空栩沉默了，他有些困了，不住地點頭。也許是話說得多了，他靠著樹干，睡著了。
“如果放棄良知的話......”羅纓一愣，發(fā)現(xiàn)唯一的聽眾已經(jīng)睡著了，她只是看了看，隨后被轉(zhuǎn)過頭去，看著燃燒的火焰。
火焰在夜色陪襯下千變?nèi)f化，像祟一樣沒有形狀。
“真美......”羅纓喃喃道，“放棄了良知的，還算是人么......”
......
兩人在樹林中行走，邊空栩在前面開路，砍掉擋路的樹枝藤蔓。
“我們要翻過這座山？”邊空栩仰頭看看遮擋了大半部分天空的無虛山，“這得有多高？六千？七千？雖然我沒見過珠穆朗瑪，但我怎么覺得這山有八千？”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羅纓毫無波瀾的聲音從身后響起，“不必爬山，跟著我走就是，還有什么好問的？”
“我們困在這林子里很久......”
“我才剛說完，你就已經(jīng)忘了?！绷_纓搶過刀，自己走在前面開路，“還有，你在后面留心些，看看我的東西還在不在?！?p> “它又不會飛......”
“謝謝提醒，點火符也不會飛?！边吙砧蛲蝗蛔旖且怀?，想起羅纓給他的點火符，在剛剛開始趕路時便丟了。
邊空栩越走越感覺到?jīng)?，周圍的植被也變得稀疏了。邊空栩聽到“轟隆——”一聲巨響。
“這是什么？冰川？”
羅纓沒有回答他，兩人到了一處河谷，遠(yuǎn)處的冰山“轟隆——”地咆哮著，宛如一頭巨龍。
“你真有法子？為什么我這么不相信?！?p> “那是你的問題。”羅纓向著冰川走去，邊空栩猶豫了一下，也跟上了她。
腳踏在礫石上，周圍慢慢變成了黃綠色的草甸，雪遠(yuǎn)遠(yuǎn)地躲在巖石上。冰川的表面出奇的干凈，如同一面墻壁，但干凈得無一絲雜質(zhì)，只是藍(lán)與百的交相輝映。
羅纓也同他一樣站在冰山前。邊空栩看著她伸出手在冰山的一處用力摁了一下。
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突然，冰川像大門一樣緩緩打開一條一人寬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