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guān)系的?!彪m然摔了一跤,但幸虧今天下雪,穿著米黃色的絲絨七分褲,倒是沒有磨破皮膚。
“實在是不好意思,我現(xiàn)在有急事”,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不過從她的語氣可以勉強聽出,她沒有騙我,“請務(wù)必收下這些,當(dāng)作是賠罪?!?p> 深藍色長發(fā)的少女往我手上塞上一個信封,便慌慌張張地向左邊跑走了。
“什么啊……”我嘟囔一句,真是奇怪。
我拍拍身上融化的水珠,幸好羽絨服的面料是防水的,并沒有留下什么難看的深色水漬。
我往少女奔跑的方向望去,早已不見她的身影。
……
“那,這個信封,你還沒拆”,端木從紙袋里提起一只檸檬,放在燈光下仔細地端詳,“不好奇嗎?”
“相比這個”,我下意識地把信封放在桌上,用食指摁住它的一角,再手腕發(fā)力,讓它在桌子上勻速地旋轉(zhuǎn)起來,“我很好奇她為什么要把自己捂的那么嚴實?!?p> “應(yīng)該是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吧”,端木走出前臺,來到唱片機面前,從一旁的唱片架上抽出一張專輯。
如果不是我眼花的話,那封面是The Rolling Stones在1969年年末發(fā)行的“任血流淌”。
一支相當(dāng)傳奇的老牌樂隊,成立于1962年,延續(xù)著傳統(tǒng)藍調(diào)搖滾路線,深受廣大群眾喜愛,不僅在1989年進入了搖滾名人堂,甚至在2012年參與了倫敦奧運會開幕式并且舉辦了為紀念樂隊成立五十周年的全球巡演。
“你怎么會有這么古早的唱片”,我實在有些好奇,“或許這種東西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展覽館里?”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經(jīng)營一家飾品店嗎?”端木對我拋出一個毫不相關(guān)的問題。
“為了隱藏你暗地里的存在交易”,我半開玩笑地說,“順便賺一點外快?”
“珠寶,是可以保存很久的東西,它們身上,總是會被寄予歷史與情感,每一件過去的事物,都會有它存在的意義,那是被人所賦予的意義”,端木把唱針拖到唱片上,泛著金屬光澤的銅喇叭里立刻傳來莊嚴肅穆的合唱團女聲,如果你是第一次聽到這首歌,你絕對不會想到它是一首搖滾樂,“而我愛的并不是珠寶或是唱片,我在意的是它們背后的故事,小姐?!?p> 我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手托住下巴,不知道該想些什么。
“我走進Chelsea藥店,前來購買你的處方,我排隊時站在Jimmy先生背后,天吶,他為何面如死灰……我為Jimmy先生高歌一曲,卻被他回以‘死’字……”
敘事風(fēng)格的歌詞很容易讓人浮想聯(lián)翩,我喜歡這種風(fēng)格的曲子,悠閑卻顯壓迫,層次豐富。不過,這倒不像是端木的口味。
“你竟然會喜歡這種曲子”,我總是心直口快,“真是有點不太正常?”
“干一件事久了,換換口味不見得是件壞事,小姐。”此時的他,正端詳著盛在純黑絲絨首飾托盤里的一小顆琥珀色的晶石,但具體是什么石頭我實在無法辨別,或許,那也是一只存在也說不準。
“好啦…我要打開信封咯!”我故作大聲,“你可不許看!”
“既然是你要求的話”,端木提著一袋檸檬,推開了吧臺后面的那扇門,“當(dāng)然可以”。
“對了!”我突然記起一件事,“那只鸚鵡呢?很久沒看見了呢……”
“你是說小K嗎?”端木轉(zhuǎn)過頭來,微笑著看著我,“快要跨年了,有些事情是它要準備的”。
“一只鸚鵡可以準備什么?跨年晚會的馬戲嗎?”我疑惑不解,“比起那個,我還是更喜歡看紅白歌會?!?p> “當(dāng)然了,小姐?!倍四敬鸱撬鶈?,走進后門。
門鎖的咔嚓聲像是一個開關(guān),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的地方。
小K?是那只鸚鵡的名字嗎?
來到店里幾個月的時間,原來我一直不知道那位黃色朋友的名字啊,真是慚愧。
我繞到吧臺的后面,輕車熟路地從木質(zhì)抽屜里取出一把剪刀,小心地在信封上劃開一條口子。那是一把極為普通的剪刀,在一邊的刀刃上有一個小缺口,普通的就像是被端木因為隨處可見而撿來的一樣。
我把手伸進那個被我劃開的小口子,細細觸摸一下,是幾張和紙一樣的東西。
紙幣嗎?不過只是撞倒別人一下,既然沒追究的話,也不會直接賠償吧……
而且如果不是有事要辦的話誰又會隨身帶著一個裝著紙幣的信封呢?
我把信封里面的所有東西一下子全部抽了出來,出人意料的,那是一張門票和一張名片。
我先拿起名片:藍綠色的主色調(diào),上面用米白色的字標(biāo)注著“中村麗奈”,我轉(zhuǎn)移視線,看了看她的職位,是“經(jīng)紀人”。
經(jīng)紀人?是誰的經(jīng)濟人?我轉(zhuǎn)到名片的背面,同樣的藍綠色主色,上面的幾個大字讓我略微有些震驚……
“星島櫻事務(wù)所”,一行字的上面是事務(wù)所的logo:主體是一座山,山頂隱隱約約透出一朵重瓣櫻花的樣子。
看來,那天撞到我的,就是那位“神秘歌手”星島櫻的經(jīng)紀人了。
既然是這樣,所以她才要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吧。
當(dāng)經(jīng)紀人也不是一件輕松的差事啊……
而我再拿起那張門票,不出意料的,那確實是星島櫻札幌演唱會的門票,而且竟然是VIP區(qū)第一排的座位,估計是內(nèi)部人員才有的福利吧。
我難得地打開官方購票軟件,查看票價,當(dāng)然,第一排的票早就被一搶而空,不過VIP區(qū)的票還有剩,最后一排都是賣到了十六萬日元一張。
現(xiàn)在的人真是可怕,不論是粉絲還是主辦方。
不過即使是她撞了我,也不應(yīng)該賠償我這么貴重的禮物吧。
我盯著名片上的電話號碼,思考著要不要打個電話給中村女士,我實在接受不起這張門票。
就在我思考著的時候,端木好巧不巧從門后走了出來。
“你買了星島櫻演唱會的門票?”他有些詫異的看著我。
“你這么會知道這個人?”我想聽到這個消息應(yīng)該比端木更加詫異,在我眼里,端木總是一個跟時代脫節(jié)的老人,不然他不可能會在店里擺上一臺真正的老式唱片機。
這種十九世紀末期出現(xiàn)的音樂播放器對大學(xué)一年級的我來說已經(jīng)足夠古老了。
“看”,端木伸出一只手指,我沿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我們店對面LAWSON的玻璃上就貼了她演唱會的宣傳海報?!?p> 我真是笨蛋,在端木眼里可能也是。
“這個人現(xiàn)在很火嗎?”端木像是一個從上世紀穿越而來的人,疑惑地問我。
“我不太了解,不過大概是吧……”我含糊其辭。
“你不了解你還買了門票?還是VIP區(qū)的?”端木有些不太理解的樣子望著我。
“不是我買的啊”,我急忙辯解到,“是別人送我,啊,也不是……反正是別人給我的啦!”
“你竟然還有這么有錢的朋友嗎?”端木好想很驚訝的樣子,讓我有點不爽。
“你什么意思???”我問他,“你那一個存在賣幾百萬日元,你不也很有錢嗎?”
“不是這樣的,小姐。捕獲存在的成本本來就是一筆巨款了,還要加上每個月的高額店租,小K的飼料和保險……我每個月能不入不敷出就已經(jīng)是一件好事了?!倍四倦y得有些抱怨。
“給一只鸚鵡辦保險,卻讓自己活的這么窘迫?”我在心里想著,“你還真是奇怪啊。”
“那你還有錢招聘我當(dāng)?shù)陠T?”我有些好奇。
“沒辦法了,只好從我買咖啡豆的經(jīng)費里面扣除一些來支付你的工資了”,端木有些遺憾地說,“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嘗過印尼卡萊索咖啡了,甚至連耶加雪菲咖啡都買不起了?!?p> 這么多沒聽過的咖啡名字,他之前過的是有多奢侈啊……
那他為什么又寧愿舍棄掉這些愛好來幫助我呢……
我不得不重新開始懷疑起端木幫助我的目的。
“我在接待處瞥見她的倩影,她的杯中酒似是鮮紅血液,她定是擅長欺騙的伎倆,沒錯,我從她沾滿鮮血的雙手可以分辨出來……”
我沒再說話,端木也沒有。
我們就這么聽著唱片機里播放的那極具歷史感的歌曲,直到它不再傳出動靜。
罔生.
本章中所提及的小K跨年要準備的事情,如果不清楚的話,請各位回去看新年特輯哦!